第34章 第34章
秦观月招手唤若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若云听后来到顾珩面前一礼:“麻烦丞相先出去等一会,我好帮娘子更衣。”
“我不看,就在这换吧。”顾珩放了笔。
“丞相出去便是了,娘子她今日不方便,难道您还要在这儿守着吗?”若云没大没小惯了,干脆当面嘀咕起来。
话说到这儿,饶是顾珩不谙女子私事,也多少明白了些。
顾珩不再多话,径直出了门,心中不免好笑。
秦观月往前对他百般主动的时候,从不觉羞,如今这些事却想着办法避着他,仿佛他二人从未有过肌肤之亲一般。
秦观月搬至清平观的日子里,偶尔看见屋里多出的女子衣饰、胭脂水粉,顾珩都会觉得恍惚。
似乎他与秦观月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亲密到能这样同室而居的地步,但的确一切就是如此发生了。
这样一个丽极近妖的女子,突兀地闯进了他荒芜的人生,打破了他多年如一日的习惯。
即便到今日,他依旧料定秦观月并非良善的女子,她这样费尽心思地讨他的欢心,总该有她的目的。
但她的“贪”还算赤诚,要的也并不算多。
因而有时他甚至会想,若是她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相互依扶度日,或许也不算太差。
顷刻后,若云抱着沾了污迹的被褥衣物走了出来,顾珩不经意间瞥了眼,皱了皱眉。
“她没事吧?”
若云笑了:“娘子能有什么事呀,不过是有些腹痛。”
将近午膳时,燕帝的人来请顾珩,顾珩嘱咐若云照顾好秦观月,便自行去燕宸殿了。
这几日一直没有墨隐的消息,秦观月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用完午膳,秦观月就假借回宫取贴身衣物的名义,撇了若云,择时一人回去。
为避开宫人,秦观月特意绕路到后花园的御景山。
御景山倚山而建,常年种着松柏青竹,其间长草纷生,只有一条山道贯穿其中,较为险峻,因而鲜少有人从此行路。
哪知今日,秦观月在这条山道上遇见了淑贵妃。
燕帝与淑妃先前一通患病,但因淑妃年轻,恢复的也快,几日前就身子大好了。
除非怕宫中其他妃嫔与她争宠,不允旁人面见燕帝,燕帝日常吃喝行居皆由她亲自过手。
燕帝此次染病,便是因淑妃先前撺掇他去做什么“天下一家春”,对淑妃颇有不满。
谁知这些日子下来,淑妃天天在他耳边吹风,为燕帝悉心照料,燕帝竟生出些动容,当即晋淑妃为贵妃,还赐她协理宫务之权。
如今淑妃终于能与秦观月平起平坐,甚至在实权上,还高了她一头。
秦观月心里清楚,此时淑贵妃正在风头,不宜起冲撞,本想掉头就走,却被淑贵妃倏地叫住。
她回过头去,看见淑贵妃一行人招摇地向自己走来。
淑贵妃语气不善,在周围侍从簇拥之下,高高在上地望着她:“妹妹不是患了咳疾吗?怎么还随便出来走动?”
秦观月不愿与她起争执,只是找了借口应付了几句,正想转身离开,却被淑贵妃身旁的小侍女拉住了胳膊。
“淑贵妃,你想做什么?”
“妹妹别急着走呀。”
山路狭窄,淑贵妃一行人等阵仗颇盛地凑上前来,拦住秦观月去路。
一推二攘之间,秦观月不慎脚底一崴,摔下了山路。
淑贵妃本想作威作福一遭,但见状不妙,便领人匆匆离开了。
山路碎石满地,一路跌滚下来,她四肢如散架了似的,疼痛不堪。
秦观月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勉强扶着身旁矮松站了起来。
这下她干脆不往墨隐那处去了,直接半路折返回了清平观。
清平观中,若云正在小膳房做糕点,抬头看见秦观月回来,笑着从膳房迎了上去。
走到秦观月面前,却看见她衣衫狼狈,若云的眼泪险些都吓了出来:“娘子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手忙脚乱地要给秦观月包扎伤口,被秦观月拉住了小臂。
“不用麻烦了。”
若是今日受的这些委屈,没让顾珩看见,那岂不是白受了这一遭?
秦观月只让若云替她打了盆水,拿湿帕子擦了身子,换了身新的衣裳,便躺回了榻上,假意小憩,实则等着顾珩回来。
自从秦观月搬到清平观后,顾珩每天都比之前回来的早,今日还不到晚膳时,他便迈进了寝屋。
顾珩没听见那声满含娇俏与期待的“珩郎”二字,秦观月也没有像往日那般笑着跑到门口迎他。
他走进去,看见秦观月还在榻上躺着。想到今日若云说女子来葵水容易腹痛,顾珩心下了然,以为秦观月是因此才犯了懒。
顾珩坐到她身边,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
“还不舒服?”
谁知秦观月依旧背对着他,肩头一颤,甩开了他的手,语气颇不耐道:“痛,别碰我。”
身后人沉默许久,秦观月才回过身来。
顾珩脸色不好看,目光沉沉地掠过秦观月的脸。
她眨眨眼,长睫扑扇了两下,倏地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撒娇似的凑近顾珩身边,讨好地轻轻拽了他的袖子。
“我身上不舒服,你陪我躺会,好不好?”
先打了巴掌,再给个蜜枣,教顾珩满肚子未发的火只得堪堪咽下。
顾珩谅她身上特殊,不与之计较,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开:“我还有折子没批完。”
秦观月不说话,只是静静伏在他的膝上。
她的发丝钻进顾珩的指缝,覆绕着他的手指,发梢还沾染着香气。
从那夜雷雨之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顾珩对秦观月多了分不应该的怜爱与宽容。
他渐渐发觉到,秦观月并不像往日表现出的那般模样。
在风情之外,秦观月身上也藏有许多寻常女儿家的脾气。晨起时会犯懒,用膳时不顾“食不言”的规矩,将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挑到顾珩碗里。
更多的时候,她会像今日这般拉着顾珩,让他陪自己再多赖会床。
即便顾珩往日克己自律到近乎丧失人性的地步,但在这几日,他似乎在刻意允许自己稍微放纵。
在用膳时听她说一些今日发生的趣事,吃掉她不爱吃的食物。
良久,顾珩叹了口气,似是妥协了。
他褪了外袍,掀开被子,躺在秦观月的身边。
微暗的烛光游曳在二人之间,新换的被衾里,秦观月转过身来,揽住了顾珩的腰。
顾珩抬手覆上她纤细的胳膊,秦观月轻微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
她靠在他的肩窝处,搡了搡他的下巴,闷着声道:“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漆黑的室内,能听见顾珩的一声轻笑。
“摔哪了?”
秦观月伸出胳膊,借着灯光伸到顾珩眼前,声音轻如蚊蚋,似委屈极了:“这儿。”
顾珩牵过她的手腕,凝神看了看。
秦观月的肌肤本就白嫩,如今上面洇出青青紫紫,更为显眼刺目。
顾珩沉声道:“若云既照顾得不好,明日遣她回去吧。”
若云心思单纯,往后或许还有用处,秦观月知晓顾珩说得出便做得到,她可不想顾珩将若云送出宫外。
怕顾珩当真,她忙补了一句:“不干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见顾珩一直没出声,秦观月也懒得猜他在想什么。
“珩郎帮我上药。”秦观月以半是撒娇,半是命令的语气,对顾珩说。
“你如今倒是胆子大,还要我给你上药。”
虽是如此说,但顾珩的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不似那般凌厉冷淡。
这两三日,秦观月每一天都在试探顾珩的底线。有时是让他帮自己穿衣,有时是说想吃什么菜品,让顾珩帮她带来,甚至如今夜,她央他放下手中未处理完的折子,先陪自己躺一会。
即便这些只是小事,但顾珩也终于开始对她有求必应。她能感觉到,顾珩心中的冰棱正缓缓融化,才会对她步步退让。
如此长久以往,顾珩总会慢慢适应她这般的“请求”,眼下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往后便是需要顾珩费心思的大事,他也会下意识地应了。
烛光衬着她眸中星光点耀,她飞快地在顾珩脸颊处轻轻一吻。
“有的伤在的地方,只有珩郎看过。”
她温热的红唇贴在顾珩耳边,低语道:“因而上药的事,只能劳烦珩郎了。”
顾珩耳畔一热,下意识地想张口拒绝,刚发出一个“我”字,便被秦观月的纤纤玉指贴上了唇片。
“珩郎别说什么不会,珩郎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的。”
顾珩默了默,终是抵不过秦观月的软语,走向了柜边。
片刻后,他拿来了一瓶青玉瓶,旋开瓶盖,瓶内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青草味。
“伸手。”
秦观月乖乖地将手臂递给他。
顾珩将药膏抹在手心搓热,轻轻覆上秦观月的小臂,拿捏着力度,缓缓地将药膏揉在伤处。
他的手心温热,而指尖冰冷,一冷一热掠过秦观月的肌肤,使她不禁一颤。
顾珩察觉到这细微的一颤,停了手下动作,问道:“疼吗?”
秦观月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秦观月不说,但顾珩再替她上药时,还是放轻了动作。
顾珩站在榻边,垂眸为秦观月上药,看着倒是专注。
秦观月适时扬起一笑,附以虔心的称赞:“我便知道,哪有什么事是珩郎不会的。”
顾珩早已习惯了秦观月的嘴甜,虽心里受用,但面上不表。
替秦观月的小臂上完了药,他依旧是面无波澜地问道:“还有哪里伤了?”
“这儿。”
秦观月低眸示意道。
顾珩的眸光闪过一丝惊错,他未尝料到秦观月会有如此行举。
他略显仓促地别开眼,将药膏递到她手里,虽是呵斥,语气却温和:“你自己上药便是了。”
但秦观月不是会听话的孩子,她依旧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顾珩拗不过她,他垂眼望去。
秦观月握着顾珩的手,撒娇似的看着他:“珩郎,我手也伤了,痛得抬不起来。”
顾珩闭口无言,纵然他知道秦观月有意要如此,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依着她,为她上药。
比起一时的交锋对弈,顾珩更觉得心疼。
看着她腰上显眼的伤痕,青紫色的淤痕尤为显眼,他皱了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秦观月不说话,只是耐心等着顾珩上完药,才缓缓抬眼望他。
“珩郎心疼了?”
“还有心思说笑。”顾珩拧了拧眉。
“有珩郎心疼,我便是再多的伤,也不觉疼的。”
窗外有鸣虫窸嗦,夏风吹进屋内,秦观月看见顾珩眼底似跃起了暖光。
等到顾珩为秦观月将药膏涂抹完毕,秦观月趁胜追击般地柔柔转身,声音蕴着一丝清朗的笑意。
“珩郎。”
秦观月依旧对着他笑,恍惚间,顾珩只觉神智迷蒙,像是看见了秦观月能让人理智尽散的另一面。
他难以抵御,却不能任由放纵自己,只能勉强咬出一句拒绝。
“你既葵水不便,就不要乱动。”
秦观月含笑望他,抬手抚过顾珩细密的长眉,她很少这样,似夫妻般描摹过他的眉目。
顾珩并未作声,而是由着秦观月的指尖在他脸上流转,似在小心地摩挲一副古画。
秦观月改为跽坐在他身前,顾珩默默地垂下眼。
他难以再去斥责这温柔的举动,只将所有的斥责吞进腹中,沦为一声叹息。
山水屏风上,倒映出两道身影。
良久,她听见来自于顾珩沉沉却又心悦的低叹。
“月娘……”
(https://www.uuubqg.cc/26600_26600222/40056513.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