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V]
文音分不出他这个等着,是哄她的敷衍,还是真的只是让她等。
她也不在意,但走之前还是用力踢了车门一脚。
商庭之笑了。
文音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便提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转身进屋。
回到房间,她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走动,随意将行李箱放到墙角展开,整理衣服的时候翻出另一条灰黑色围巾,她又已经忘记商庭之的样子,明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记住了他的样子,但一转身又记不得了。
不过这条围巾让她想起那天在雪地里他解下围巾铺在地上给她垫坐,雪落在他身上,却是干燥的,这是她见过会热的暴风雪,他的背也足够宽厚结实,背着她,不曾颠簸半分,似山似海的稳重,周全而得体。
她扯下自己颈上的围巾丢在行李箱上,只拿着男人的围巾挂到衣帽架上,架子上还挂着一件外套,衬衫,领带,她摩挲了一下宝蓝色领带上面精致的暗纹花色。
这让她回想起男人干燥的手掌,如同他清晰可见的掌纹。
文音拉起一端领带放在鼻尖下嗅闻,沾着男人身上的似冰雪的淡木香已经消散。
她收回手,转而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细长的落地玻璃窗外是云雾遮绕的月亮,暗薄的月色顿时跃过窗户投落在房间里,像开了半扇门,门透着月光的幽冷铺在地面上。
大提琴架在窗前,正对着月色,身影孤独,影子落在地上,冰冷的瓷砖泛着冷光。
文音倚在窗边,低头望着大提琴,轻轻抚摸着琴头。
她提起琴弓,拉响一个音色后,突然暴躁地丢开了琴弓。
没有再碰一下大提琴。
到了第二天,文音没起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身体滚烫,又极度疼痛,如同被敲碎了骨头,挑断了筋脉,她难受地叫了几声,便拉高被子蒙头盖脸,蜷缩成一团咬着手臂,又沉沉地睡过去,后来还是小林嫂发觉不对,连忙叫家庭医生过来,这才没给烧糊涂,完了之后,立刻告知桑西延。
中午的时候,桑西延匆忙结束会议赶回来。
这时桑文音已经醒过来,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床边,低头玩着玻璃瓶子,瓶子里的冰晶沿着玻璃壁转,响起叮叮当当的清脆声。
桑西延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像察觉不到他,文音没有对他回来有半点反应,眼里仿佛只有这个小玻璃瓶子,西延喉咙似是哽住,她这个样子,也不是头一回了。
一开始桑西延将她接过来住的那几年,本来以为看上去挺好的姑娘一旦情绪不稳定,也会像现在这样,低落,暴躁,亢奋,只是那时候她控制得很好,很少会表现出来,但她跟李家的三公子分了之后,刚好是在他出差的时候,回来就听到她将自己关在家里,半步不出。
让西延感到恐惧的是,正是她没事儿的样子,而她眼里的冷漠也比往日更甚,那一个月她没有伤害自己,他应该是高兴的,然而他总是不安,她越表现得没事儿,越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不知道她现在的病到底反复到什么程度。
桑西延手放在她后脑勺,动作很轻地揉着她头发,沙哑着声叫她:“桑桑?”
文音听见了,从玻璃瓶子上抬起头。
西延小心地问:“没事儿吧?”
她冷淡地说:“哥哥在想什么,我知道,我还好好的活着,我不会死。”
“是。”桑西延声音却发抖,“你还好好的活着。”
说出声后,他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打颤,抖得厉害,但听见她这样说,拧着的心脏才有了喘息的余地,他抚着姑娘的头,将人按到怀里抱着,文音不舒服似的想挣开,西延却咬着牙,双臂用力环住她,文音眉头紧皱,力气却比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像抱洋娃娃一般抱着自己,然后在他肩膀上找一个舒服的位置枕着。
西延听着她的呼吸和心跳,缓了一口气,手指梳着她头发,目光却落在小林嫂身上,小林嫂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顿时带着郑医生走出去。
他这才落回眸:“我跟他们说一声,说你生病了好不好?”
“谁都别说,我烦。”文音说。
桑西延听得认真,点头说好,一直等她睡过去后,才将她塞进被子里,小林嫂和郑医生两人还在,不过也有回避,在外间等他,桑西延起身走出去,神色沉沉的,他往楼下走去,小林嫂二人跟在他身后。
站在大厅,桑西延问:“老郑,这些年都是你跟着,现在桑桑怎么样?”
郑百齐转头问小林嫂:“最近她睡得多吗?”
小林嫂说:“睡得不多。”
“吃得多吗?”
“不多。”
郑百齐又问:“情绪好不好?”
小林嫂回答:“有些烦躁,不过没发什么脾气,很多时候都是安静。”
桑西延望向郑百齐。
郑百齐转回去说:“这烧是细菌感染引起,会有些反复,过几天就好了,事儿不大。不过身体太弱,你得多看着她一点儿,她对痛觉的感知在下降,记忆力跟着衰退,我再给她开药,你每一天都要看着她将药吃了。”
桑西延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我会的。”
他送郑百齐出门后,便蹲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抽烟,每一口都用力抽,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他走回屋里。
这几天文音高烧不退,一直反复,桑西延大半时间都留在家里照顾她,公司那边的文件都带了回来,助理也跟着在家里忙出忙进,到了深夜清静下来后才在书房里处理文件。
十一点的时候,文音起来,走去书房。
房门虚掩着,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边平静地看着书房里的男人。
书桌亮着台灯,笔记本打开着,屏幕白光在空中亮了一圈,但今天他没有坐在书桌前,而是站在窗前抽着烟,一边听着电话,低眉垂眼,声音很低,生怕会吵到别人似的,极轻,文音听不清,却见桑西延用力握紧着手机,俊郎明晰的脸庞落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神色,但那忽然无奈又不知所措的一声像有了回声:“爷爷……”
文音顿时转身回房。
周日那天桑西延出门,跟助理飞去欧洲,后脚桑怀北就过来了,穿着沉蓝色长大衣,肩膀上随意地搭着围巾,他进屋里,文音看他一眼,便扯了扯地毯上的毛线团,低头织围巾。
小林嫂看到这位四少,太阳穴就疼,总怕他又来跟文音打起来,这对要命的小冤家。
桑怀北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对小林嫂说:“小林嫂,这里不用看着,你去忙。”
小林嫂看向文音:“五姑娘,有什么事儿叫我。”
“嗯。”文音应。
桑怀北哼笑一声,看得出这是桑西延吩咐,这是防着他,他见小林嫂走去厨房后,径直坐到文音身旁,弯低腰抄起地上的毛线团玩了起来,一边说道:“听人说你这几天快要病死,我过来看看是不是,我看你挺精神的,那天不就崴了脚,吹了风,发烧而已,你倒是娇气,说病就病。”
文音头也不抬,没理他。
桑怀北却伸手掐她脸颊,在她怒瞪过来的时候才收回手:“说你呢,给我听着话儿。”
文音冷冷地说:“有话就说。”
桑怀北瞥她:“行啊,这几天桑西延因为你生病搁置着公司的事,爷爷对他很不满,打电话给他,你知不知道?”
文音想起书房那晚,又烦躁了起来。
“看来你是不知道,爷爷让他回大宅那儿一趟,结果大吵一顿,西延那是什么人,一向敬重爷爷,做事挑不出错的得体妥当,顾全大局的人,那天我妈却打电话跟我说第一次见他逆了爷爷的意,摔门而去。”
“什么意?”
“爷爷有意他跟京北乔家的二姑娘联姻,他倒是有脾气,拒绝了爷爷。”
文音顿时织错了一格围巾。
“他为什么这样,你总该知道。”
她知道。
桑怀北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他清醒,锐利,又刺人的直白,从小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嫌弃厌烦,现在也是:“你有病,好不了了是不是,要是真这样,凭什么还要拖累桑西延,他是家里的长孙,桑文音,爷爷对他寄予厚望,但他为了你,一次又一次逆着爷爷,纵使你曾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又如何,你现在落魄,又是因为什么?”
他眼眸透彻清亮,或许是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仿佛能看明白世间的是非黑白,分辨对错,总是知道最好和最坏,但对文音来说,却是最恨的一双眼。
桑怀北声音清冷刻薄,没有半分迂回曲折:“你啊,以为爷爷还能忍得了多久,才不会让你更难堪,爷爷忍不了你这样拖累他,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你都给我听进去,别毁了桑西延,陈晚你应该还记得,早点嫁人,好好过你的,这样对所有人都好。”
桑文音烦躁,双手微微颤抖,却平静地看向他:“桑怀北,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我知道。”他半眯着眼,笑着说,“但你得一直恨我。”
“滚!”她骤然失声大叫。
一直在厨房留意客厅那边的小林嫂吓了一惊,连忙跑出去,就见桑怀北冷着脸站起身,将一边的围巾撇向另一边肩膀搭着后,大步走出去。
桑怀北走了,文音也抱着毛线团和织错的半条围巾回房,小林嫂不放心,跟着上楼,见她安静地坐在地上,将织了一半的围巾毛线全部扯开,乱七八糟的毛线铺了一地,她却一条一条整齐叠放,然后又重新织起来。
桑西延是周二深夜才回来,文音坐在厅里等他。
厅里亮着小灯,小林嫂已经睡下。
他走过去摸了摸姑娘的头发,轻着声问:“怎么还不睡?”
“我织了一条围巾,哥哥你低一下头。”文音从沙发上跳到地上,站在他跟前。
西延便弯低腰,低着头。
他赶回来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头发被风打乱,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得体克礼,桑文音看了一眼,将手里的围巾戴他脖子上,绕了一圈,退开两步问:“暖吗?”
桑西延望向她,抿唇浅笑:“好暖和。”
文音抬头看着他,忽然说起别的事儿:“哥哥,我想早点嫁人。”
西延闻言,眉梢的笑意淡了一些,他解开颈上的围巾挂在臂弯,问道:“谁啊?”
她回答:“陈晚。”
“很喜欢他?”
“他挺好。”
西延思考了一会,对她说:“你们除了小学同窗情谊,中间空白了很多年,现在你们也只见了几面,你要是真的想嫁给他,也是可以,但别那么急好不好,再跟他多相处一下,再多熟悉他一下。”
文音并不在意这些,不过还是点头答应。
二月初的时候,她一直没有等到那个男人的电话,似乎那一句等着,只是漫不经心的随意敷衍,哄她的,反而陈晚那边的研究项目缓了下来,还有一个星期就过年,他总算腾出了时间放假。
陈晚在几个室友的揶揄下,握着手机走到宿舍门外的走廊上,看着宿舍楼里出入的同学忙着收拾行李箱,然后急匆匆赶火车回家过年的身影,在四周宿舍门里传来热闹的笑闹声中眉眼也染上了笑,手机也拨响姑娘的那一边,隔着电话,隔着两座城市的距离,听见她轻轻的一声:“陈晚吗?”
他应:“文音,是我。”
文音问:“你不忙啦?
“不忙了,到开学再跟。”陈晚靠着墙壁,站得笔直,跟她说,“过两天我就回栖城,今年寒假有十来天。”
“那正好啊,我想去你院校看一看,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我现在就去你那边,方便吗?”
陈晚问:“你想来吗?”
文音笑了一下:“我已经收拾行李。”
他紧着的眉舒缓开去,微微笑道:“嗯,你来,我在机场接你。”
晚上八点文音到了京北机场,陈晚接她,订了北医大附近的酒店,开了两间房,明天他再带她一起去北医大。
文音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凌晨五点多,天蒙蒙亮,一直到七点,她跟着陈晚在校门口的早餐店囫囵咽下几口早点,沿着料峭雪色的梧桐树小道一路穿梭而过,文音看着四周的建筑,擦肩而过的医学生。
她转头问陈晚:“你为什么想成为医生?”
陈晚脚步停了下来,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忽然一笑,他望着姑娘:“因为一个女孩,我希望她能一直健康,不再受病痛折磨。”
文音淡淡地说:“那女孩很幸运,有你这个大好人行走人间,悬壶济世。”
陈晚笑笑,继续往前走,跟她并肩而行,迎面而来的风簌簌响,他温雅缓和的嗓子混在风声中:“读医很难,但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初衷,我想治好她的病,后来我又见过很多人,想救更多人,我想她一定也这样希望,若我悬壶济世真的可以救人,我想为她续命,我知道生老病死我们无法阻止,生命的脆弱和坚韧也难以想象,但至少不想看见她为病痛苦,受其折磨。”
“现在那女孩怎么样?”
“挺好,又挺不好。”陈晚说。
文音沉默,别过头望去别处,没有再问。
陈晚也没有再说,却牵起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何其温柔,含着一丝尚不能藏住的珍重与呵护的细心,仿佛牵住了稀世珍宝的小心翼翼,叫人不忍,但他觉得眼下的这一刻足够的好,足以让他走完这长长的寒冬。
春天也快来了,剩下的余冬又算得什么。
陈晚带着文音在北医大和京北游玩了一天半,文音小时候也来过京北,当时在她身边的是爸爸,他带她到交好的世伯家参加大寿宴,宴会后爸爸也是这样,牵着她四处走,穿街过巷,吃了不少这儿的小吃,在那些吆喝声中她满手油腻,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油豆糕,枣米糖,香葱卷,水豆腐,那时候她的胃口很好,吃撑了还要扭爸爸买冰糖葫芦,现在她吃得不多,也早过了爱吃冰糖葫芦的年纪。
“文音,吃冰糖葫芦吗?”陈晚突然问。
文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她笑着摇头:“我不爱吃。”
陈晚见她转身往前走,也跟上去。
第二天下午,回去栖城之前陈晚先去了一趟所里,将整理归总的研究资料递交上去后,便跟文音一起回栖城,两个小时的航程,落地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两人吃了晚饭才回去。
之后的几天陈晚忙着应酬家里的亲戚,难免要四处走动,两人只能在电话里说话。
文音挂断电话,走到窗前望出去,明天就是年初一,屋外是浓浓的年节气氛,挂着红灯笼,响起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倒是热闹。
桑西延也给她买了几套春季上新的衣服鞋饰,一系列的红,还将那辆红色跑车送给她,说是新年礼物。文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收下钥匙,转头就随意丢在一旁,桑西延看着,无奈地笑了笑,揉着姑娘的头发。
一直到凌晨,他站在文音背后,伸手捂着她耳朵,小林嫂在院子里放鞭炮。
在噼里啪啦声中,西延低头在姑娘耳畔说:“新年快乐,桑桑。”
手机里也收到很多新年祝福,夏喃喃的,孙从望的,孟家小阮的,陈晚的,很久很久之后,在她睡醒过来后,她还收到远在海外的二哥哥的新年祝福,三哥哥和桑怀北也来了一趟,给她红当当的大红包。
桑木行说:“我们家小五桑要健健康康。”
桑怀北翻白眼:“这疯姑娘骂人那劲儿,可精神了。”
桑西延横他一眼:“桑怀北,你他妈少说两句。”
“桑西延,一扯到她,你就说脏话是什么毛病,就应该让外面那些人看看,狗屁的温文尔雅,你那些教养都给狗吃了。”桑怀北冷哼一声,然后又说,“中午回大宅那边拜年,爷爷可等着你回去。”
桑西延顿时看向文音。
爷爷没有叫她,文音是不能回去大宅那边的,更别说给爷爷长辈拜年了,他要是去了那边,家里就只有她一个。
文音反而冷淡,出声说:“每年都这样过,小林嫂也在,哥哥,你回去。”
桑西延中午的时候还是跟二哥哥他们回去大宅那边,文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播放春晚节目,传来观众的欢笑声,小林嫂在厨房里忙着做年糕,外面一阵阵鞭炮声。
陈晚打来了电话,两人说了几句,文音挂断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起来。
电话那边响起声音的刹那,她心脏狂跳,颤抖,身体都热了。
“女孩儿。”商庭之叫她,带着一点笑,“照片已经寄来,现在你还想看吗?”
文音咬着嘴唇:“你让我等着。”
“是。”
“我以为你只是哄我。”文音平静下来。
商庭之听着她的声音,笑了笑:“我记得的事儿,从不会忘记,若叫你等得太久而失去耐心,我很抱歉,因为照片昨天才得以寄来。”
她问:“她在家吗?”
文音说着的时候,已经解下身上的衣服,踢到脚边,走去衣帽间换了一身短款的红色一字肩裙子,涂了口红,提着黑色高跟鞋走出房间,快步下楼。
商庭之走出书房去到大厅,郁枝正背着相机包出门,他望着缓缓关上的大门,压低嗓子:“如你所愿,她出了门,你可以过来。”
文音想见他,想得发疯。
她跟小林嫂说了一声,从角落里翻出那条车钥匙,在车库提了那辆红色跑车,飞奔过去,她认得路。
去到他独立门户的别墅屋门前,就见商庭之侧身倚靠着门边,穿着白色高领羊毛衣,驼色休闲裤,他单手插兜,目光直直地望着这里,唇边含着淡淡的笑,他在等她。
文音立刻蹬掉穿着的黑色乐福鞋,换上高跟鞋后,推门下车。
寒冷的北风瞬间从面前刮过,两人望着对方,她走到商庭之身前,伸手环着他的腰,然后用力,将他拉近,两人身体紧贴着,呼吸交缠,干燥的体温渡了过来,烫得指尖发颤。
男人高大结实的身躯紧绷,肌肉线条在衣下硬朗笔直地拢起。
她攀上他肩膀,仰起头问:“屋里还有别人吗?”
商庭之反应平淡,只一手扶着她细腰,垂眸:“张婶,我想你不会在意。”
文音摇头,她确实不在意,顿时急切地揉开他身上的羊毛衣,踮起鞋尖吻他喉结,又抬起湿润的眼眸望着他,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吻上去,叼住他下颌,一边推他进屋。
高跟鞋从脚裸脱出去,被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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