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苏凝疾步往院子里走,仿佛身后跟着个吃人的魔头。
反观凤郁苏,倒是一步一景,走的慵懒随意,时不时还能用余光赏一赏月色下的雪景。
墨狐大氅随着走动轻轻摇摆,苏凝忍不住扶额。
看凤郁苏的架势,是势必要问清楚的。
院门近在咫尺,只要进去反手关上,便可以暂时安全。
苏凝咬着红唇,转头看着凤郁苏。
她停,他也停,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么缀在她身后。
苏凝苦了脸,唇色因着长时间被咬露出一抹深于粉色的玫红。
苏凝前脚刚踏进院内,反手就要关门时,原本不咸不淡的凤郁苏陡然加快了脚步,长臂一伸,修长手指撑在门板上。
“阿凝,谁教你利用完就扔的?心呢?被谁吃了?”凤郁苏轻而随意的声音落在苏凝头顶。
苏凝忍了又忍,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抬头看他:“世子,孤男寡女于理不合。”
凤郁苏没跟她绕圈子,背脊靠在院墙内,轻轻哂笑:“知道是歹人还敢算计我来替你挡刀,就不怕我出事?”
闻言,苏凝立刻摇头,矢口否认:“我自是知晓世子此次过来并无生命危险才敢这么做的。那些人千里迢迢摸到守卫森严的温泉山庄,但他们只有五个人。这么少的人若是来杀人,过于不严谨。”
凤郁苏懒洋洋的抬眉,圆月入了他浓黑如墨的瞳仁,偏偏敛了一池冰雪:“阿凝,你我相识多久了?”
“十五年。”苏凝被打断了话茬,再不能随意编排,只能乖乖站在院子里。
两侧松柏簌簌作响,风吹过落下一地青叶。
苏凝看着身子俊秀挺拔的凤郁苏,有一瞬间失神恍然。
凤郁苏的侧脸精致,下颌骨棱角分明却又自带一抹弧度,不会刻薄也不会圆润。
那双眸狭长通透,轻轻一瞥就似是装了万般不屑与冷淡在里头。
失神中的人,完全没注意到令她失神的主角已经走到了眼前。
直到耳边鬓发被人轻轻拨开,苏凝才颤了一下回过神。
紧接着,头顶传来凤郁苏气定神闲的声音:“十五年……你还不了解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
苏凝猛的后退,脚腕一歪,身子踉跄的避开凤郁苏的手。
“我说实话。”苏凝偏头,无辜的看着凤郁苏:“还有救吗?”
凤郁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抱臂看好戏:“说来听听。”
“我并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但我的确心生警惕。”苏凝边说边观察凤郁苏的神色,“见到秦妤妍穿着墨色大氅开始,我便三番两次在她面前提起世子所赠的墨狐大氅。晚膳时,她询问我今日所穿的可是这件大氅,我顺着她的话承认。等晚上公主说要去前头吃烤肉,我没穿墨狐大氅,反而选择了自己的。我知她内心并不喜我,也不愿与我有过多牵扯。但她在意名声,就算真的想要毁了我,也绝不会做出有碍于她自身的事情……”
凤郁苏有些恍惚。
苏凝认真跟他解释来龙去脉的时候,眸色从容淡定,已全然忘记此事差点让她名节尽毁。
思及此,凤郁苏脸色沉沉,越来越难看!
名节对姑娘有多重要,同为女子的秦妤妍知道的很清楚。
只要在外过夜不回,外头的流言蜚语足以将人变成不守妇道,不顾伦理!
甚至是私奔的话也能传出来。
苏凝交代完所有。
抬眼看去,就看见凤郁苏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看不出是在笑还是讽刺,但他眼中只有冷意。
“……世子?”苏凝试探的叫道。
“阿凝想以此来逃避骗了我的事吗?”凤郁苏垂下眼眸,静静地盯着苏凝。
苏凝脸色差点崩了,险些露出真面目狠狠踹凤郁苏一脚。
但她不能啊,算上今晚,凤郁苏救了她两次!
恩将仇报可不是好品行,她这么乖的人怎么能沾上?
于是,苏凝深吸了两口气,问:“世子需要什么补偿?我也不知我能做什么。”
凤郁苏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手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明天早上跟我的马车走。”
苏凝警惕:“……所为何事?”
凤郁苏站直,“明天告诉你。”
说完,他眸色深深的看着苏凝,接着转身离去。
被晾在原地的苏凝:“……”
脑海中闪过一个疑问,苏凝出声叫住了走远的凤郁苏:“世子!”
凤郁苏停下脚步回头,不明所以的看她。
苏凝斟酌片刻,突然下定决心,压住弯起的唇角道:“我和郡主的身世,你是否早已知晓?”
落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凤郁苏一双本就冷淡的眸愈发冷清,只静静地落在苏凝白皙如月的脸上。
苏凝心口跳动加快,她觉着喉咙干涩,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可就在此时,院外的脚步声凌乱,显然过来的不止一人,怕是凤穗凤纤带着人回来了。
苏凝眼睁睁的看着凤郁苏抬步离开却毫无办法,因为凤穗等人已经走过来了。
一进门,凤穗拉着苏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她没受伤才放心:“混账东西!”
苏凝一颤,不解的看她。
凤穗反应过来,安慰道:“阿凝别怕,我没骂你。”
苏凝:“……恩,我知道。”
凤穗喝了一杯凉水才冷静下来。
凤纤找了个位子坐下,说起前头的事情:“太子和六皇子坐镇,那伙人不敢说瞎话。不过……”
“问不出背后主使。”苏凝顺嘴接了话。
凤纤点头,“阿凝,此事你怎么看?”
“我知主使是谁,但没有证据我便不占据任何优势。”苏凝道。
凤穗不甘,重重放下杯子:“那就这么算了?”
凤纤也生气,“就这品性还想做我嫂子,做梦吧!”
“谁说就这么算了的?”苏凝歪头,指尖抵着眉心,眨了眨眼睛:“她做这么多,无非是想得到想拥有一直所要的。既如此,我便让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
说着,苏凝朝着凤纤抬了抬下巴,“王妃最近在给世子说亲了吧?”
“恩,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见到媒婆了。”凤纤不以为意的说,“媒婆上门,那就肯定是有了人选,准备去提亲吧。”
“先斩后奏?”凤穗扬眉,不相信道:“凤郁苏能允许王爷王妃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带着媒婆去提亲?”
闻言,浑不在意的凤纤突然来了精神,她放下梅花糕,“母妃这么做,说明这人早就被凤郁苏拒绝了。那么……”
“秦妤妍!”三人异口同声。
凤穗和永王府虽有关系,但这层关系远的很,过了这几代血缘也淡了。
此刻,她反倒成了置身事外的那个人,悠闲自得的看着凤纤和苏凝一直变化的脸色。
“秦丞相不是个简单的人,要是真交换了八字定下亲事,王府想退亲可没那么容易。他必定要从凤郁苏身上扒下一层皮,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会善罢甘休。”
至于为何不去找永王夫妇……呵!谁不知眼下永王府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凤郁苏?
听了凤穗的话,凤纤愈发担忧了。
苏凝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想起凤郁苏离开前说的那些话……
难不成明天凤郁苏是打算带着她去搅和了此事?
“凤郁苏肯定不知道。”凤纤肯定道,“要是知道,今天媒婆没法上门。”
苏凝暗暗点头,有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明天凤郁苏找她到底是不是为了此事?
“阿凝。”凤穗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得好好赏赐小柳叶。”
苏凝抬头,懵懵然:“柳叶?”
在门外伺候的柳叶重重松了口气,连忙进来:“姑娘!”
凤纤掩唇笑了一会儿才说:“小柳叶救了你。那些人本来是去你院子里直接绑你,但柳叶扰乱了他们的路线。”
柳叶笑的傻乎乎的,摸着脑门说,“奴婢也没想到那些石头是用来指路的。奴婢就是随便踢了踢,正好踢到隔壁小路上去了。”
苏凝神色欣慰,白嫩指尖轻勾着柳叶的下巴,声线丝丝缕缕如泉水清冽:“小柳叶真是我的福宝呀。”
柳叶笑的更害羞了,只见她低着头绞着手指不知所措的迎接三人的视线洗礼。
直到,一张银票被塞进手中。
柳叶睁眼一瞧,熟悉的纹路,熟悉的手感!
银票啊!
眼睛亮的发光,激动敬重的看着苏凝,“谢谢姑娘!姑娘对柳叶最好了。”
“哟。”凤纤轻佻一笑,挑着眼尾不怀好意的打趣:“你要不好好夸我,我的这份赏赐可就没了。”
柳叶一听,竹篓倒豆子,夸人的话不要脸的往外冒。
凤纤和凤穗笑歪了腰,不顾形象的靠在椅子上。
最终,以柳叶收了三张银票结束。
“公主。凤世子身边的人来了。”
凤穗奇怪:“让他进来。”
来的是凤郁苏身边的贴身随从,名唤赵言。
凤纤看着他:“凤郁苏让你来做什么?”
赵言:“……”
郡主真是不乐意在任何时候称呼世子一声“哥哥”。
话不多说,赵言揣着两张银票,递给了苏凝……身边的柳叶。
柳叶受宠若惊,捧着银票飘飘然,一时不知该不该收。
苏凝轻轻挑眉,漫不经心的抚着茶杯:“世子让你送给柳叶的?”
“世子言柳叶姑娘护主有功,这是奖励。”
苏凝意有所指的弯了弯眼睛:“我的人护主有功,我自是会赏。公主、郡主与我关系好,也赏赐了柳叶不少。”
赵言警惕心顿起。
果然,苏凝慢悠悠的开了口:“可让世子破费,我问心有愧啊!”
凤纤和凤穗在一旁看好戏,两人偏着头看赵言额头冷汗涔涔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样子,看的津津有味。
赵言摸了摸鼻子:“世子说,您今日欠下的债不少,多一件不多……”
苏凝:“……”
玩不过玩不过!
赵言离开后,凤纤和凤穗拽着苏凝进了内殿,两人抱着双臂站在她面前,逼得苏凝逃无可逃。
凤纤:“说,什么叫欠下的债不少?”
凤穗:“你俩什么关系,柳叶救了你,凤郁苏为什么要出银子?阿凝,你这手玩的不错啊!”
苏凝:“……什么叫玩的不错?”
凤穗笑而不语。
凤纤轻点苏凝的下巴,摩挲了两下突然捏着抬了起来,笑意浓浓:“我怎么觉得,你失了永王府郡主的身份,却要成为永王府世子妃了呀?”
柳叶在外面听得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苏凝没躲开凤纤的辖制,她抬起头,精致的下巴被带着往上走了走:“郡主,我和凤世子曾是亲兄妹。”
凤纤耸了耸肩:“可你们现在不是了呀。”
“世子哪来这么大的魅力,这才几天啊。”苏凝轻声呢喃。
“见色起意。”凤穗如是道,“阿凝,承认吧。如果是见色起意,我和凤纤能理解。”
苏凝偏头躲开凤纤的手,她起身,烛火摇曳下流苏簪子轻轻晃动,在苏凝白皙娇柔的脸上投下一层雾蒙蒙的阴影。
月色透过窗棂,照亮苏凝半边脸,眸光生辉,好似一池冰雪落了暖意,化成一汪春水。
凤纤干咳两声。
凤穗也转开了头,不语。
苏凝轻挑起眼尾,眼眸中的光彩随即流泻而出,恍惚间以为有一层陌生的媚态转瞬即逝。
苏凝看着两人,长而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扑闪扑闪的在眼下覆盖一片墨色。
只听她轻飘飘的说:“要说见色起意,难道不该是对我吗?”
凤纤:“……”
凤穗:“……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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