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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不齐


走出临安殿,李欣承就看到方觉已经守在外面了,他问道:“药煎好了?”

        方觉回答:“煎好了。”

        “可有仔细盯着?”李欣承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盯着远处。

        方觉站在后面,说道:“盯着了,来之前也吩咐其他人盯着呢。”

        听到这个回答,李欣承满意地点点头,抬脚向前走去。

        方觉也快步跟了上去,他看着前面沉稳的背影,又看着自己虚浮的步伐,一般的年纪,自己却没有李欣承半分的智慧。

        他之前问过李欣承,他说:“江湖人讲究道义,流火虽整日嬉皮笑脸,倒也没有半分的不忠诚,皇上交与他的事也都做的挺好,怎么还要提防着他?”

        李欣承回答说:“早些年间他因想要个名头跟着朕,日后他就会因为别的东西背叛朕。”

        方觉当时不解,“可您是皇上,还有您给不了的东西?”

        李欣承耐心地解释道:“你与朕有着过命之交,又是从小长大,你愿意留在宫里,留在朕的身边,可他呢?他的心思不一定一直是朕身边的‘太医’。”

        方觉不说话了,他与李欣承一般大的年纪,都是十九岁,可想到的事情却差远了。李欣承能留着他继续做贴身侍卫,全靠着自己从十岁起就跟着李欣承一路四方游历,还救了李欣承一命,他是太感谢自己父亲教给自己的“本事”了。

        走到隐青院,他们就看见流火站在院子里杏树下的石桌旁,石桌上放着药。

        流火看到李欣承走了过来,连忙行礼,拿起托盘送到李欣承手里,嘿嘿笑了两声说:“算好了时间,热度刚好。”

        李欣承接过托盘正欲要走,听见流火说:“方才陆小公子得知陆公子病了,吵着要见陆公子,被臣给劝回去了。”

        “嗯,这几天看好他,别让他来见陆亦臣。”说完,李欣承抬脚走进了陆亦臣的房间。

        李欣承进去后,方觉凑到流火的旁边:“为什么不让见,那小孩儿得哭的多惨。”

        流火想到那张充满委屈的脸,撇了一下嘴说:“可能是怕见了哭的更惨吧。”

        唉……两声叹息,两人望着眼前的屋子,又不禁叹息。

        李欣承进屋后将凳子踢到床边,又把托盘放在凳子上,掀开床幔,慢慢将陆亦臣扶起靠在床上,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他看着陆亦臣紧闭着双眸,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忍不住抚上他的脸。

        自从陆亦臣住进了隐青院,一直用药养着,他留下流火不单是因为流火过人的医术,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还没有完全掌控整个皇宫,宫里的太医他不信任,所以,与其用着一群早就勾结朝廷,私结党羽的太医,还不如用一个没背景的江湖郎中。

        他收回抚在陆亦臣脸上的手,拿起药碗喝了一口,药汤温热苦涩,他捧起陆亦臣的脸,贴上他的嘴唇,慢慢的把药汤送进去。

        他第一次亲到陆亦臣的嘴唇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只是陆亦臣不知道而已,那时陆亦臣武功尽失,昏迷不醒,喂不进药去,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将药喂到陆亦臣的嘴里,所以陆亦臣一旦有昏迷不醒,需要喂药的时候,他都要亲自来。

        而陆亦臣清醒时他们第一次接吻是在他强迫他的第一次的那个夜晚,他用霸道而凶狠的吻将陆亦臣占有。

        药汤能喂进去的不多,大部分都从陆亦臣嘴里流出来,李欣承便用帕子擦干净后再接着喂,就这样一口一口的将一整碗药都喂进去。

        他拿着帕子擦拭陆亦臣脸上最后一点药渍,擦完轻轻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沿着眉心,鼻梁,到嘴唇都轻轻地亲了亲,陆亦臣像是极其容易破碎的珍宝一样,李欣承不敢用力。

        他将陆亦臣慢慢放下,躺好,又给他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自己洗漱完之后,抱着陆亦臣入睡。

        药香氤氲,怀里人柔软至极,应有一夜好眠。

        ————

        姜玄明趁着夜色正浓来到石沉研的府上,他早就知道石沉研回来了,可他不敢如此心急,等到夜深才赶来看看他的恩师。

        石沉研是他的老师,同样都是寒门出身的石沉研对自己很是照顾,姜玄明也一直记着石沉研的恩情,所以这次,石沉研跪在临安殿外不肯起身,去求皇帝无果,自己才联合陶修远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支开皇帝,贿赂了苏植,去求了藏在隐青院里的“美人”。

        姜玄明将这两天的事情告诉石沉研,但是没有提及陆亦臣,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自己这位还躺在床上的恩师,会不会一个冲动又跪在了临安殿。

        他看着石沉研倚在床上,两天滴水未进的嘴唇干涩,嘴皮暴起,喉咙沙哑,姜玄明听的心疼。

        “玄明莫要担心,若是非得有人受此苦难,我来受也好。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挺的住。”

        姜玄明面露疑惑:“老师,此话何意?”

        石沉研咳嗽了两声,喉咙发痒,但他忍耐着继续说:“你知道皇上对我说了什么吗?”

        姜玄明摇头,现在的皇上心思难以揣测。

        石沉研慢慢说出八个字:“物之不齐,物之情也。”

        短短八个字,由石沉研嘶哑的喉咙说出,像是寒日里枯老古树上鸟儿的低吼,听得人心如槁木。

        石沉研倚靠在床头,望着窗外,一盏弯月挂在黑夜里,没有一颗星星围绕。他回想起临安殿的傍晚,夕阳西落,余晖还洒在临安殿前的青石板上,他看着年轻的帝王从殿里走出,一步一步皆是踩着金光。

        他弯腰叩首,声音嘶哑:“臣,参见皇上。”

        李欣承蹲下,将石沉研慢慢扶起,说道:“大人一心为国,朕还让大人在殿外跪了这么久,朕有错,以后朕定当一心想着朝政,决计不会再让大人寒心。”

        话语里带着余晖的温暖,却让他感觉到了黑夜的寒冷。

        李欣承随后赐了步辇,亲自扶着他上辇。

        可临行之前,李欣承说:“物之不齐,物之情也,人也一样,朕也一样,御史大人应该比朕更懂得此道理。”

        暮色四合,石沉研看不懂帝王眼眸中的笑意,但他明白了自己背后发寒的来由。

        “这,这”姜玄明反应过来,知道了帝王之意,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都是一心想辅佐一位明君,或者将一位君主引向光明,可李欣承的意思是什么?

        是他不愿做像先皇那样听话的皇帝,他要有掌控一切的主动权。

        先皇八岁登基,无法管理前朝之事,朝政都是靠着太后和大臣们打理,后来太后崩逝,实权渐渐回到先皇手中,可是从未做过重大决定的先皇处理起事情来逐渐有些吃力,朝中大事还是得听做臣子们的意见。幸好当时朝野大部分都是像石沉研这样的忠臣,都竭尽全力的辅佐皇上,避免先皇听尽小人谗言,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便会养成一种习惯,一种被皇帝依赖的习惯。

        他们将自己看作是皇帝的依靠,是皇帝夜里的引路

        灯,也是制衡皇权的铁索,所以到了李欣承,他们还是这样。十九岁的皇帝到底是乳臭未干的少年,难以把持朝政,他们便再次燃起热情,要将这位年轻的皇帝辅佐成一代明君,凡事都要他们商量做决定,皇帝不能独断独行,否则就会撼动他们这座可以依靠的大山。

        可是李欣承不是先皇,先皇后期想要独立,一心想要收复的兵权落到了李欣承的手里,他便有了剑和盾,他要做他们的王,做真正的王。

        谁能一直保证这些忠臣不会觊觎明堂上的龙椅!

        石沉研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杀一儆百啊。”

        堂堂御史大人惹怒了皇上都得在殿前跪两天,那他们就不必说了,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脑袋。

        石沉研看着姜玄明,说:“这话我本不该说,你我师生一场,又同朝为官,这句话你听完就忘为好。”他顿了顿,等到姜玄明点头后才说:“咱们的这位皇上,不像盛世呈现出来的那般明亮,他的眼里藏着一头狼。”

        一年前,陆老将军起兵谋反被株连九族,事情不过三天,又查出陆家与太子勾结,来往书信皆呈圣前。先皇大怒,召见太子,却被告知太子已经出城,立即下令逮捕太子归宫,就在人们四处寻找太子踪迹时,李欣承一马当先抓住欲起兵谋反的太子,并缉拿了逃犯陆亦臣。

        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六皇子在这时露出了锋芒。

        皇帝受激病情加重,昏迷三天未醒,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臣始料不及,来不及思考,只能先将太子与陆亦臣收押大理寺,听候皇帝裁决。

        事出突然,六皇子李欣承反应过快,很难让人不怀疑,可就当所有人都质疑整件事时,皇帝崩逝,举国白丧。

        而李欣承又在先皇崩逝后拿出遗诏,在场的文武百官不是没有怀疑过遗诏的真伪,但是,遗诏确实是先皇的笔迹,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六皇子李灏”,鲜红的玉玺印记也清清楚楚的盖在上面,百官只能跪地称臣。

        再者,先皇子嗣本就凋零,太子已死,四皇子李时闻重病在身,难担重任,唯一可做上龙椅的只有李欣承了。

        李欣承登基之后,便处决了先太子与陆亦臣,太子流放,陆亦臣斩首,与陆家父子一样,首级高悬隗州城门口警示众人。

        现在回想起当时不足十天的慌乱,石沉研都难以平静,而李欣承的镇静与从容像是浑然天成一般,看不出丝毫波澜。

        石沉研叹了口气,自己终究是老了。

        姜玄明也明白石沉研的叹息,现在的小皇上的的确确是一头狼,一头隐在黑夜里的狼,他缓了缓说:“学生明白,学生也早已领教过了。”

        石沉研大惊:“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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