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转变
烟花热闹了一夜，到了黎明才渐渐消沉。
日出东方，天边的云霞烘托着太阳。
陆亦臣转醒，没有火炉的屋子有些冷，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想要寻求一点温暖，却扑了个空。
他睁开眼睛，空阔的床上只有自己一人，李欣承睡过的地方没了温度，可昨夜遗留的气息仍充满床帐。
红晕染上脸颊，比外面的云霞还红。
他昨夜为何那么迎合？
明明再也离不开李欣承了，心里的愧疚也应该随之消散，可他昨夜为什么还是看不得李欣承一点儿委屈，又为何那么迁就李欣承？
他周身的迷雾渐起，这次不是重重围困，而是模糊双眼，看懂了李欣承满眼的期待与失落，却看不清自己的慌乱从何而来。
他茫然不知所措，手搭在额头上闭眼凝神，脑海里却浮现了昨夜李时闻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想来等到陆公子了解情字之后，应该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否决它。”
情？
何来情？
又何为情？
陆亦臣想不清，眼前迷雾更甚，可却能清清楚楚看到迷雾的外层是李欣承的轮廓。
李欣承脸上的失魂落魄，黯然神伤需要灿灿星光去点缀，可星河与凡尘的距离太远，他需要他自己的星光。
可星光从何而来？
迷雾中心的陆亦臣心被揪的生疼，迷雾外李欣承眼里的落寞太让人心疼。
“明明他没有不信任我，我反而怀疑他。”
许是终于想通了，心脏处笼罩的阴云不再翻滚，他被搅乱的心慢慢沉静下来，他轻轻吐着气，看着安静不动的青色床帐发呆。
昨夜没来得及看，没想到这里的床帐也是青色，他伸手触摸一帘青色，柔软至极，一个不经意，他被青色抓住了手。
李欣承隔着轻纱握着他的手，虔诚的一吻，唇瓣的柔软透过轻纱传到自己的手背，陆亦臣怔住，呆滞地接着他情深的目光，看着他眼眸深处蕴藏的愿意倾尽一生的等待。
他接着李欣承握住自己手的力气起身，想要收回手，却被对面的人用力一拉，隔着轻纱，李欣承嘴唇的柔软贴到了自己的嘴唇上。
陆亦臣瞳孔放大，呼吸微窒，他的视线牢牢锁住李欣承眼里如获至宝的喜悦，仿佛眼眸周围有星河璀璨。
他看到李欣承眼角眉梢均是拥抱星光的得意，推了一下，李欣承也没松口，便闭了眼睛。
良久，李欣承松开他，“这次你可咬不到我了。”
陆亦臣抿抿嘴唇，没有回答，而是起身穿衣。身上已经干净清爽，虽然带着酸痛，但没有一丝黏腻疲倦。
他走出屏风后，便闻到了笼屉中溢出的鲜香。
李欣承收拾着桌子说：“莲花巷口的包子，快过来吃吧。”
他知道莲花巷口的那家包子铺，常年一笼难求，而且不接受预定，不管你有多么显赫的家世，也不管你权位有多高，只要是去他家买包子的，都一视同仁。
他见过他大哥给大嫂买过，天不明便出了门，饭点前才回来，就是为了让大嫂吃上一口鲜香的包子，陆亦臣却对此不以为意。在他眼里这家的包子与自己家厨房做的包子一样，饱腹即可。
陆亦臣走过去，“你起那么早，是去买了包子？”
李欣承桌面已经收拾好，包子鲜香扑鼻，他拿起一个递给陆亦臣，“对啊，这么美味的东西得让你尝一尝。我多买了一笼，蟹黄馅的，回去给陆浔吃。”
陆亦臣接过包子后，他接着说：“给你买的青菜豆～腐的，早上起来吃不腻。”说着也往嘴里放了一个。
陆亦臣咬了一口，口腔里沾满青菜与豆～腐的新鲜，忽感南风过境，一阵青草香。
“怎么样？”李欣承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陆亦臣点点头，“不错。”
“那就好，到时候你可以让下人去排队给你买。”李欣承喝了口粥，“快吃吧，吃完我们回去。”
陆亦臣欲要拿粥喝的手微顿，他忽然想起昨夜李欣承说要在皇宫外给他置一处院子，以为是听到的梦话，后来越想越真切，真切到他咬着自己锁骨的酥痒都能感觉到。
他抬头看向李欣承，“你真的让我住在莲花巷？”
“不然呢？”李欣承挑眉，“怎么，你舍不得我？”
“咳咳……”陆亦臣被他的话呛了一口。
李欣承见状连忙过去给他拍背，“没事吧？”
陆亦臣摆手，眼睛却没有去看李欣承，应是自己咳得太狼狈，不想让李欣承看笑话。
他咳声渐停，李欣承给他倒了一杯水，待他喝完，李欣承问了一句：“你是真舍不得我吗？”
这下虽然没有水喷，但他也咳嗽了几声，咳得眼睛和脸都红了。
“你的脸是咳红的还是羞红的？”
声音在耳边放大，陆亦臣抬头，鼻尖正好碰上了李欣承高挺的鼻梁，滚烫的气息烧着自己的脸，他连忙躲开，“咳红的。”
随后又催促道：“赶紧吃饭吧。”
李欣承眼里的星星泛着光，他盯着身边害羞的人儿，心里想着：想寻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将自己的心意再说一遍，也许答案会与那年的冬天不同。
春神应会眷顾自己，让他的爱人在春天走向他。
他们安静地吃完饭，李欣承给陆亦臣买了一串糖葫芦，便回了皇宫。
同往皇宫的街道繁华热闹，但一进宫门，宫墙耸立云端，一切声音都被阻隔在外，耳边变得沉闷枯燥。
陆亦臣与李欣承在中途分开，陆亦臣前脚刚踏进隐青院的门，吴嬷嬷后脚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吴嬷嬷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礼仪，直接大喊：“陆公子，陆公子，小公子发烧了，奴婢出不去院子求不到人，小公子已经烧的迷糊了，您快去看看。”
陆亦臣脸上不再平静，后背直接出了一身汗，焦急不安呈现在他的眼里，他对苏植说：“让李欣承找大夫来！”
说完就跑进了侧院，吴嬷嬷也跟着跑过去。
陆亦臣跑进去看到躺在床上的陆浔，被烧的发红的脸瞩目，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
他走过去仔细一听，陆浔喃喃低语的是一声又一声的“二叔”。
轻轻的一句“二叔”，却如同利箭穿心，一箭又一箭，疼得陆亦臣险些坐不住。
昨夜自己在外潇洒自在，而陆浔发烧却寻不到药，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想是自己进来的动静太大，陆浔的眼睛微微张开，看到眼前坐着的是自己的二叔，便哭着抱了过来。
“二叔……你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了，呜呜呜……我找不到你了……”
陆浔的额头窝在自己的颈间，是滚烫的，他连忙拍着陆浔的背，安慰道：“浔儿不哭，二叔回来了，二叔回来了。”
陆浔抱的更紧，“二叔，我们走，我们不在这里了好不好。”
陆亦臣也不管他说什么，一个劲地应着：“好，好，二叔带你走。”
哭闹一番后，陆浔又迷迷糊糊睡在了自己的怀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无论如何都不放手。
陆亦臣焦急地等着……
不过一会儿，李欣承就抓着一位年迈的太医跑了进来。
老太医进门后头也不敢抬，腰弯的很低，看着脚下走到了床跟前，就直接把上了脉。
诊完脉，头还是不敢抬，因为来的路上，李欣承警告过他眼睛不许乱看，否则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如何？”
着急又不失温柔的声音传进耳朵，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老太医猛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不是一位“美人”，但却是一位美人见了都要低头的男子！
从来没见过如此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他立即意识到再看就应该是最后一眼了，他连忙低下头，声音极其颤抖：“回……回这位公子，小公子只是受了些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
听到这里，陆亦臣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轻舒一口气，说道：“麻烦大夫了。”
“不麻烦。”老太医连忙伏地，“臣分内之事。”
“行了。”站在一旁的李欣承突然说，“赶紧下去煎药。”
老太医赶紧爬起，随着吴嬷嬷走了出去。
瞬间，屋内只剩下了迷糊状态的陆浔，和清醒的两个人。
“是我疏忽，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你先安心。”李欣承走过去想要轻拍一下陆亦臣的肩膀，却被陆亦臣躲开了。
陆亦臣冷冷地说：“你快安排一下让我和浔儿住出去吧。”
李欣承也不敢再和在客栈一样挑逗陆亦臣，而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好，我让他们抓紧时间。”
他知道陆亦臣生气了，一旦触及到陆浔，自己的感受永远被抛在最后面。
陆亦臣本是高冷无颜欢的人，却对陆浔喜笑颜开，但对自己是冰冰冷冷，好不容易现在态度缓和了一点，而因为这件事又回到那年冬天刚开始的时候。
彻骨的寒冷。
难道春神不想眷顾自己，想让自己永远留在那个冬天？
他看了看陆亦臣，又看向陆亦臣怀里，正好对上了迷迷糊糊醒来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一看到自己，立马变得警惕防备，又从警惕防备变成了凶狠万分。
可当这双眼睛看见陆亦臣时，又换成了委屈可怜。
“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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