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纸上谈兵 借刀杀人
宫中。
“见过公主。”静若对李芙行礼道，随后又转过身对顾婉说道，“顾婉，你女官考试过了，今天我先带你去见莲心姑姑。
“那麻烦静若姑姑了。”顾婉笑道。
“你来我宫里的时候，就不麻烦我了吗？这会儿知道麻烦了，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说着，静若用手指轻轻碰了下顾婉的额头。
顾婉跟着静若来到尚仪居，见到了她口中的陈商仪莲心姑姑。
顾婉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方。
“你就是顾婉？”莲心问道。
“是。”
“你是不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我？”
顾婉惊道：“是。好像是在二皇子宫内。”
“你见到的是我姐姐莲月，我们是同胞姐妹，自然长得一样。”莲心笑道。
“原来如此。”顾婉笑道。
——
另一旁，顾深正在教李芙射箭。
“我都已经学了这么久了，还是射不准，好难啊。”李芙似乎有些泄气。
顾深走进，用手扶住她的胳膊，一点一点矫正她的姿势。
“确实很难，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学会的吗？”
“怎么学会的呀？”
“我爹从小就对我很严厉，我小的时候，他教我习武，如果几次之后，我还是不会，我就不可以吃饭。他对我确实很严厉，但是我很感激，因为只有这样，我现在才能有这一身本领。他说，他的一切都是在战场上一点点杀出来的，我必须努力，不然他护不住我一辈子。”
“那你也可以严厉一些对我，放心，我不是娇气的小公主。”
“不知道。但是没有必要。公主和我之前所见到的很多王侯家的小姐很不一样，你很真实。你我不同，我习武是因为我要担负起我的责任。在战场上，我需要去拼，去杀。可是公主不一样，这对于你只是爱好，没有必要这么拼。”
李芙这一箭，效果很不错。
“这不就进步了吗？”顾深道。
“是因为有你啊。”李芙歪了下小脑袋，笑得明媚飞扬。
“原来是芙儿在学武啊，看来顾深教的不错。”
这是李佑的声音。
看到李佑，顾深行礼道：“二皇子。”
李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之间，若没有外人，就不必多礼。”
“顾深不敢。”
李佑眼里扫过微小的一丝失落，之后就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李芙手里拿着的弓箭，道：“改日皇兄再送你一把。”
“如果顾深有事不能入宫，你也可以找我，但是事先说好，我只能教你纸上谈兵。”李佑对着李芙说道。
“好啊，我知道皇兄也很厉害的。”李芙笑道。
李佑笑了笑，道声告辞，就离开了。
顾深一时百感交集。他和李佑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两年前那场大病，差点要了李佑的性命，虽然最终活了下来，但从此落下一身病。不能再习武，甚至不能再有普通人的体魄，对于李佑是多么大的打击，他心里比旁人更清楚。
纸上谈兵，顾深苦笑道：“他总是能把再难的事都说得那么云淡风轻。”
“二哥哥确实挺难的。我虽然才入宫不到几个月，但我们看得出来，二哥哥在这个宫里很孤独。顾深，你们是不是很熟？”
“小时候一起长大。”顾深淡淡道。
“那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这些事公主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是你爹不让你和他走得太近吧，顾家支持三殿下？”李芙这句话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顾深低着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我吧。你觉得我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不幸。”
“为什么？我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一下子变成了大棠的公主，这难道还不幸运吗？”
“可公主您开心吗？”顾深问道。
李芙坐下来，手抱住膝盖，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道：“我很想家，这里挺好的，但是不适合我。这个宫里太多聪明的人，我太笨了。”
“你不笨，你只是不想变成那样的聪明的人罢了。”顾深道。
“我刚进宫那会儿，很多规矩都不懂，犯了很多错，都是婉儿在帮我。我和她年龄差不多，可是她要成熟很多。我感觉她就像一个姐姐一样，一直在关心我，帮助我。”
“其实我也有一个姐姐。小的时候，我听娘说过，好像之前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抛弃了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找到。”
“那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李芙问道。
“不知道。”顾深摇摇头。
“我只是偶然听到，爹娘从来没有主动在我面前提过，我怕娘伤心也从来没有问过。”
李芙道：“她一定也生活得很好。”
顾深点头，道：“嗯，我也希望是这样。”
“我听说你们快要出征了？”李芙问道。
“是。”
“那看来我只能找二哥哥了。”李芙似乎很委屈。
顾深笑道：“二殿下武艺不比我差。”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要你教。”李芙撒娇道。
她的眼睛里似乎开满了三月的桃花，一片蜜意。
“我知道二殿下对你可能会有点严厉，但是只要你认真，他不会太严苛的。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我对你太放松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要给你教武艺的，你要是什么也不会我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教不好师之蠢！你就是个傻子。”
李芙气鼓鼓地把身体扭到了一边。
“明明是教不严师之惰，看来你读书的时候也在偷懒。也好，让李佑好好管教你一段时间，改改你这偷懒的毛病。”顾深说道。
“你，大傻子！”李芙转过头来，瞪着顾深说道。
却没料，顾深此刻却是满眼神情地看着她。
“公主，这次回来，我就向陛下说。”
李芙脸一红，低声问道：“说什么？”
“我要娶你。”
“哦。”
语言很少，但她心里很是五味杂陈。
似乎是感觉自己苦心人天不负，也似乎是感觉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傻小子终于是开窍了。
她笑得肆无忌惮，花枝乱颤。
“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在他要走时，她嘱咐道。
“嗯。”他点头承诺。
——
夜里，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入房间，摔到了床上。
他用手撑着坐起来，脱下衣服。
黑色的夜行衣下，是白皙的皮肤和让人心惊胆战的伤口。刀伤虽不致命，但很深。
他把一块毛巾咬在嘴里，自己往后背倒药，整个过程利落而熟练。
夜里很静，他在无边的寂静中默默忍受属于他的痛。
“仇青。”
是李佑的声音。
他拿开毛巾，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道：“殿下有事？”
“开门。”
短短的两个字，带着无尽的压迫与微微的怒意。
仇青立刻穿好衣服，收拾好东西，还没等站起来，李佑已经带着人破门而入。
“莲月，你在门口守着。”
那武功高强的女子立刻退下。
“你睡觉穿着夜行衣睡啊？”李佑看着仇青，问道。
“殿下直接问吧。”
李佑上前，冷冷道：“晚上去了哪里？”
“殿下，我说我哪里都没去你信吗？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信我，不如殿下自己推断如何？”
“好。”
李佑走到他面前，用力一拽他的衣服，结果却发现——
仇青居然是女子。
“对不起。”
李佑立刻转过头。
“无妨，我从来也没有被当成过女子对待。干这种刀尖舔血的营生的人，哪来什么尊严可言？”仇青缓缓穿上衣服，说道。
“你受伤了？”
“殿下要看吗？”
“在哪里伤到的，自己说，不然不要怪我动私刑。”李佑道。
“殿下真是正人君子，我穿好了，殿下可以转过来了。”仇青道。
李佑转身，再次掐住了仇青的脖子。
“说。”仅仅一个字，却让人不敢抗拒。
这一次，仇青没有匕首。
“我只有一句话，我这次做的事对殿下没有害处，相反可能会帮到殿下。如果殿下对我的回答不满意，那就用刑吧。不过提醒殿下一句，我要是熬不住的话，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仇青缓缓道。
“你真的不怕我用刑？”
“殿下并不相信我，但还是留了我。我想应该是为了挖出我背后的人吧。”
“聪明。”
李佑松了手。
“莲月。”李佑冲门外喊道。
待女子进来后，他看了看仇青，又道：“你帮她包扎一下吧。”
莲月一脸惊讶，看了看仇青，又看看李佑，似乎明白了一点，但还是问道：“殿下，您到底要做什么？”
“莲月姐，相信我。”李佑笑道。
莲月虽有些不乐意，但也还是答应了。
李佑离开后，莲月走到仇青面前。仇青道了声谢，之后就自己配合着脱下了衣服。
莲月也算是习武之人，从小也受过不少伤，但是在看到仇青身体时还是惊讶了一阵。
“你一个小姑娘也也挺不容易的，居然身上这么多伤。不过同情归同情，你要是敢对殿下有任何不利，我一定杀了你。”
仇青冷笑道：“你是他什么人？”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大他几岁，他一直当我是姐姐，虽然我们身份地位天上地下，但他对我从来都是敬爱的。我知道你武功不错，等你伤好了，你我切磋切磋？”莲月道。
“那莲月姐要小心了，我这一身武艺不是学来的，而是一次一次以命相搏搏出来的。”
莲月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叹了口气。
——
李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一早就想到，这个仇青一定不仅仅是顾北夜的人，顾家与孙家走得很近，仇青背后可能是李月，但她背后一定不仅仅只有这两个人。
虽然当时他只看了一下，但还是瞥见了仇青身上的伤疤，那些伤，处处都极为凶险。那样的伤，只有从小就接受者极为严苛的死士训练才可能落下，无论是李月还是顾北夜应该都不会用这样的手法来训练人，而他们很有可能连仇青是女子都不知道。
那么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殿下。”莲月走进来，说道。
李佑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她的伤，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碍，虽然伤口深，但不在紧要处。”
“有什么发现没有？”
莲月一愕，问道：“原来殿下另有用意。”
李佑抿嘴一笑。
“回殿下，她的伤口是刀伤，而且出刀之人应该是用刀的老手，力道不小，从伤口的走势，我推断此人是左手用刀。”
“很好。”李佑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左手用刀，长年使刀。线索虽然不是很多，但足够了。
顾北夜，是你吗？如果是你，那仇青的身份又是什么？
“殿下，需要我继续监视仇青吗？”
“不必了，你不用刻意监视她，但还需有防备之心。这个人，不简单。”
“殿下，既然您已经有了她的把柄，为何不直接要挟她，让她自己说出她的身份？”
李佑悠悠道：“有时候，行动说出来的话要比嘴巴说出来的话更可信。”
——
第二日，早朝过后，李佑叫住了顾深。
“顾深，此去保重。”
“谢殿下挂念。”
李佑叹了一口气，道：“还记得那时候你我一起射箭打猎的日子，那时候的我们都没有这么多的负担，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你也长大了。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父亲，才与我疏远，这是顾家的立场，你无能为力。”
“殿下，无论将来顾家会做什么，我顾深，从没有后悔过交你这个朋友。”
顾深的目光坚定而又纯粹，一如当年。
“我亦无悔。”李佑道。
“那，不要叫我殿下了，叫我李佑吧，亲切一些。”
“好。”
“我听芙儿说你想娶她？”
顾深一下子红了脸，说道：“公主可爱单纯、率真执着，臣，心悦之。”
“那看来，终于不是芙儿单相思了。”李佑笑道。
“我看今日顾将军走路有些不稳，不知可是身体抱恙？”
“没事，只是昨日我们抓住的一个间谍被人灭口了，对方武功不错，出手狠辣，父亲受了一点伤。”
“原来如此。”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借刀杀人，将计就计的法子，只是有些阴损，总感觉对不住面前这个真诚的朋友，也对不住那个痴情的妹妹，
“李佑，那我先走了，等我回来你可要好好招待我啊。”顾深道。
“嗯，好，你们保重。”李佑拱手说道
顾深转身，那个明媚的少年要走向他的战场了。
对不起。
李佑垂眸，再抬眼，已是满眼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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