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凭什么？！”
庄如璇再也按捺不住了，蹭一下站起来，柳眉倒竖，怒气冲冲地望向上座，
“祖母！她不过是个外室所生的女儿，您以前不是最不待见她么？怎么忽然就要她陪您了？”
所幸最后她把那句“您不是真的糊涂了吧？”给咽了回去。
不过即使这样，老夫人被个小辈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冷哼一声，
“怎么？我身为长辈，做事还要你的允许？”
她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其中迸射出来的几道寒光，将庄如璇心底燃烧的怒火嫉妒全数浇灭了，她唇瓣紧抿，身后的气焰消失，整个人底气都弱了不少，
她倔强着开口，“祖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抬手指向南卿，依旧不服气，“可是她……”
“好了。”老夫人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调中已然带上了几分不悦，“她是我的孙女，我疼她，理所当然，谁也说不出一句不是。”
庄如璇感觉到老夫人视线中暗藏的警告，不甘心地咬了咬唇，但到底没打算继续闹下去，那是她祖母，要是真吵起来，无论为了什么，旁人都只会责怪她不孝。
所以从小，大夫人就千叮咛万嘱咐，女儿家的名声最重要，让她绝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违逆老夫人的言行。
她黑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抬眸却正好瞥见了庄如珠偷偷抿唇含笑的表情，刚歇下去的火星被浇上热油，嗖一下又燃起来了。
只是老夫人在上头虎视眈眈，庄如璇不敢再直接对上她，忽然想起先前庄如珠挑拨撺掇自己的话，她眸光一亮，也挤出一副笑脸来，
“祖母，其实，我也是为了四妹着想。”
“她一向是最受您宠爱的孙女，现在这个位置忽然换了五妹来坐，我担心四妹吃醋难过啊。”
老夫人面露慈爱之色，转身又拉过了庄如珠的手，“珠儿我自然也是疼的。”她将南卿和庄如珠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是亲姐妹，应该团结友爱、和和气气的才对。”
话里暗暗嘲讽了打算挑拨离间的庄如璇一下。
南卿唇角熟练地抿起羞涩怯弱的弧度，余光朝庄如璇瞥了一眼，见她怏怏地坐下，神色中“算计失败”的挫败意味还没消散，
可惜，她估计没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
庄如珠笑盈盈地回应了老夫人的话，“祖母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和五妹妹好好相处。”
庄如璇眼神狐疑地看向庄如珠，祖母突然又多了个疼爱的孙女，她就不生气？
将心比心，她娘每回偏爱哥哥们的时候，她都受不了，非要把娘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南卿也开口了，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如同绵绵润雨，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的心中，
“多谢祖母，我、我很喜欢四姐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本出了秋儿的事情，我以为祖母一定会生我的气，毕竟是我无能，没有管教好婢女，才毁了祖母的寿宴，也给两位姐姐添了麻烦。”
“幸好四姐姐不怪我，还帮我向您解释求情……四姐姐善良大度，是我们姐妹学习的对象。”
老夫人闻言，分外开怀，拉着两人的手，笑呵呵地满是慈祥和蔼。
庄如璇却感觉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惊雷，
原来，这个小贱人早就跟庄如珠凑一伙儿去了！
怪不得现在狼狈为奸，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简直恶心死了！
庄如璇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恨恨地抬头看去，很快就接受到了来自庄如珠，熟悉的眼神，温柔中夹杂着只有她看得最清楚的炫耀和讽刺。
要仅仅是这样，这么多年，庄如璇也习惯了，能够忍住爆发的冲动。
直到，连坐在老夫人身边，那个低眉顺眼、懦弱低贱的丫头，也淡淡看了她一眼，里面没有了她惯有的娇怯可怜，反倒是一片怡然自得，中间掺杂着隐约可见的怜悯，叫庄如璇的心态彻底炸了！
她、她她算什么东西！
居然也敢来可怜她？！！
庄如璇气得面色铁青，不管不顾就吼了出来，“你这个贱人！胆敢用这种眼神看我？！你！你算什么东西？便是我院里的扫地丫头，也要比你干净些！”
“你要是识相，就跟以前一样，乖乖待在你自己住处，别随便往外跑，脏了我们庄家的地界，小心有一天被夺回姓氏，赶出家门，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死！”
其实也怪不得她。
大夫人心里有情绪，对丈夫儿子不好倾诉，身边的奴才也只会劝她宽心消气，唯独小女儿向来与她同仇敌忾，有时候母女俩关在一起，暗中咒骂老夫人的时候，都是一个鼻孔出气。
大夫人虽然没跟女儿说起南卿的身世，但也几次不屑她出身卑贱，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等等，庄如璇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她真切觉得南卿比她院子里的奴才都不如，好歹他们还是身家清白进府伺候人的，而那个五妹妹？谁知道她跟她生母这么多年都待在什么地方！
而这个，在她看来最为低贱的人，居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高高在上的怜悯、同情她？
她可是庄家，不，承恩侯府的嫡出小姐！整个扬州，哪家姑娘的身份有她尊贵？
庄如珠、庄如卿也配！
三姑娘猝不及防的爆发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吓完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倒也不觉得多惊讶。
说起来，几年前，四姑娘刚刚被接到老夫人身边教养，三姑娘每回请安的时候都要闹上一场，等两位姑娘都渐渐长大了才算消停。
反正只要在安慈院中，三姑娘是肯定不会给四姑娘好脸色看的。
现在多加一个五姑娘，好像也不觉得奇怪了。
众人的视线下意识地朝庄如珠身上看去，她一如既往的，每次面对庄如璇无缘无故的发怒和针对，便露出委屈又无奈的表情，宽容又大度，好多下人私底下议论，都说三姑娘虽然是姐姐，还是嫡出，但论心性、教养，还真及不上比她小一岁的四姑娘。
四姑娘是这样，众人再偷偷朝五姑娘看去，她与庄如珠不同。
南卿惊愕茫然地望着庄如璇看了好一会儿，清澈明亮的眼眸中已然浮上了一层波光粼粼的水色，摇摇欲坠，显出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偏偏她又没真落下泪来，使得人的心就一直提在那儿，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抿紧了唇瓣，粉嫩的唇色因为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抬眸与庄如璇对目而视，
“我不知道三姐姐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的确是父亲的血脉，三姐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该将我随便跟别人对比，对父亲来说，也是一种侮辱。”
老夫人原本就为庄如璇当着她的面发怒，俨然没将她放在眼里而生气，这会儿听南卿这么一说，心中的不满就更重了，她在意的人和事有很多，但加在一块儿，都及不上庄子言重要。
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一辈子的依靠和希望。
“三姑娘好大的威风。”她冷冷笑道，“也不知你的母亲是怎么教你的，好好一姑娘家，生生养出了一副泼皮性子，成何体统？！”
庄如璇瞪大了眼睛，喃喃失语。
就算老夫人以前对她不似庄如珠宠爱，但也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她能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正聚集在自己身上，似乎是冷嘲热讽、又像是幸灾乐祸，总之，如芒刺背，一股从未有过的羞窘耻辱从心底冒出来，几乎把她所有的理智都给盖过去了。
之所以说几乎，是庄如璇盛怒之下，还能知道老夫人她不能惹，庄如珠有老夫人撑腰也不好惹，所以，她张牙舞爪地直接冲着南卿去了！
“你胡说！”
南卿在她扑过来之前，及时从旁边闪了开来，庄如璇来不及停住脚步，踉跄几步撞在了椅子上，在摔下去的时候，又不小心歪倒在了旁边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也没想到庄如璇这么大胆，惊愕之下，被她撞了个正着，一下子从椅子摔了下去，要不是她一边紧紧抓住了庄如珠，非得大庭广众下出丑不可。
“啊！”
“三姑娘！”
“老夫人小心！”
“快来人！去叫大夫啊！”
“祖母祖母！您没事吧？”
在一阵七嘴八舌的吵杂声中，南卿淡淡瞥了眼杂乱热闹的人群，转身掀起门帘果断往外跑去！
“呀！五姑娘？！”
“这是出什么事了？”
守门的丫鬟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南卿跟阵风似的跑出去，正好与刚进院子的人影撞在一起，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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