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熟人
被拦住的高兰听着周妈妈的话,虽然病弱却并不示弱,坐着没好气地反击起来。
“我儿子现在也没接我电话,我哪里知道他的下落!再说了他俩既然是男女朋友,说不定就是去散散心了,操心什么?我自己儿子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别搞得好像你家那丫头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照钦悄无声息地回到母亲身边,在两人各自护犊地声音中坐下来。而怒到深处的高兰,终于撑着拐杖跳了起来,就摇摇晃晃地站在他对面,右腿在宽大的裤管里扭曲着,整个膝盖蜷缩,朝左膝歪斜。而膝盖下方的裤管,则空空地荡着。
这样真实存在的残缺,在照钦眼里,要比严久辛的夸张人像更加触目惊心。
“二位都冷静!刘淇妈妈,您也别太担心,我呢已经找了刘淇的几个室友,他们也在帮忙打听。这次之所以一块过来,其实也是考虑到两人的关系,可能存在一起离开家的情况,委实是没有其他意思。您这先坐下说……”
缓缓坐下的高兰争执得仍有些喘不上气,憋得脸色一阵发红,只得平静呼吸压制着大起大伏。
周妈妈瞅见她貌似窒息的艰难呼吸声,一时间竟哑然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十分躲闪,心乱地撇开了头。
正此时,林辅导员转身过来,劝了几句,突然问道:“学校刚放假,周晰也刚回家,这几天她有什么特别的吗?会不会是……”
他没敢将“绑架”二字说出口,因为正面前的这个母亲神色已经慌了。而她身边跟来的儿子,同样面露惊讶地朝他看了过来。
周家一致将此事定性到了刘淇身上,被这一提醒,愤怒的气息减淡了,不安袭上两人心间。
只是,相对于周家母子的紧张,高兰多少显得冷静一些。
倒不是因为漠视,而是她这时候才惊然发现,这个坐在自己家里的女人——她是认识的!
虽然脸变得丰腴一些,但是,应该是她!
“对!肯定是她!”,高兰紧紧抓着拐杖盯住了周妈妈,心里的激动早就夺之欲出。
在苦苦等待中,她注意到了对方整洁而熨贴的装扮,再低头凝视着自己令人生怖的腿,直感叹造化弄人。
“当时,她没事吗?”
高兰目视着对方起身,不甘地想道。她的眼神已经追到了阳台,对方高挑而健全的身形,尤其是藏在裤管里的右腿,肯定是笔直而修长的,就像她自己年轻时还完好的右腿一样。
这样的对比,完完全全地刺激到了高兰,她不禁抬起手,试图整理好耳边的乱发。
等她自觉恢复了几分姿色后,这才重新鼓起勇气抬起头。她转过身子,想先找林辅导员侧面了解情况,却正巧他来了通电话。
于是,整个房间就剩下她,和周家那个名叫照钦的男孩。
可能年龄的悬殊,在闭塞主内的高兰看来,她能够在这个小孩面前得到优势。
然而这种可怜的自尊,却在她望向年纪尚小的照钦时,竟然遭到了更为沉重的打击。对方的那双眼睛,明明外型如此温润,里面包着的黑色眼珠里,却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这让她不由得身形一顿,膝盖骨也隐隐发痛。
隔空对坐的照钦,一直都以审视的姿态盯了她很久,眼中分明透着浓郁的防备,给到了高兰一种心神难定的压力。
只是当她再一缓神,对方的防御姿态却已经消散了,迈着步子经过她身边,走到了阳台那边,听着周妈妈打给丈夫的汇报电话。
那男孩几乎一眨眼间的变化,让高兰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事实上高兰不知道的是,早在她对自己母亲紧跟不舍时,照钦就注意到了她。
严格地说,照钦的目光也根本绕不开她,尤其那扭曲得怪异的残肢,“可怜人”的印象,早就把他和高兰的距离扯得近了。
只是在探究中,照钦却察觉到了高兰与母亲似乎有某种联系。而对于过去的牵扯,却是目前幸福的他们所要严防死守的。
不过,照钦目前更关心父亲那边的情况,本来不愿意找警局熟人帮忙的周常鸿,在4号耽搁了一天后,今天一早还是没抵住妻子的劝说,找了已经退休的好友老褚帮忙。
照钦确定没有周晰的消息,他烦闷地转了个身,全身都靠在了烈日暴晒的石栏上。
·
“有人联系上刘淇了!”
林辅导员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客厅传来,一下子给所有人带来了希望。
与此同时,照钦听见了电话那头父亲惊讶又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常鸿刚到家,妻儿口中消失一天多的女儿周晰,竟然安全地站在客厅里。
意识到手里电话没关,他转而送近耳边,无奈地对妻子简要说了情况,就率先挂断了。
周常鸿四处看了一圈,客厅里柜子乱作一团,靠垫也三三两两的扔在地上。显然,周晰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
他从女儿身边走过,沉着气坐回沙发,把电话往桌上一扔,这才看了眼安然无恙主动回来的周晰,手上却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脑。
近期他正在准备市规建局的考核,忙得不亦乐乎,已经耽搁了半天时间。一忙起工作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但周常鸿仍做足了大家长的派式,决定好好审问一番。
“你又什么情况?”紧接着一声轻哼,从牙齿缝里又冷冰冰地跳出一句话,“怎么,这一大家子都围着你转,你才满意是吗?”
在外一天多的周晰此时神色黯然,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忿然地看着整个屋子,和客厅里专心致志的父亲。她突然一把甩掉手上拽着的包,跑上了楼。
紧接着,楼上响起了翻箱倒柜的声音,随后一个庞然大物砸在了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厉声。
还没等周常鸿反应过来,周晰已经从楼梯上跑下来,擅自进了他的卧室。
“你这干什么……”,刚走到房门的周常鸿停了下来,随后,两只腿突然朝后退去。
在他前方,周晰满面泪痕,右手上捏了张结婚照片,一步步逼近他。
见惯了周常鸿冷淡的周晰,此刻却心潮汹涌。以往她已经默认了父亲的缺位,只想紧紧抓住还爱护自己的母亲,以便从补足关心与父爱。
可就在昨天,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荒唐。
“难怪在医院你突然那么关心我了,原来只是想继续骗我。”
周常鸿看了一会儿那张时日长久变得褪色的照片,侧开了身子转到一边,“你见到杨荃了?”
“我应该庆幸,不然我要一辈子蒙在鼓里吧。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就那个找你的男人杨荃,他的话你也敢信?”周常鸿冷笑一声,嘲讽地挖苦起来。
周晰气急,指着手里的照片,精神有些崩溃地喊道:“那这怎么回事!!你敢说她不是你妻子吗?”
听到这里的周常鸿,气定神闲的眉头终于皱了一下,厌恶地出了口长气。
“我宁愿她不是。”
“怪不得了……她死了,这个家里也再没有她的一点痕迹了。好好好,就当你们没有感情好了。可是为什么全都不告诉我?我妈姓杨,她不姓王!”
周晰连说了三个好字,却怎么也劝服不了自己。
“你让我像个…”
…像个傻子。
她这些年想争想夺、无限依赖的母亲,这个家里唯一关心疼爱自己的,却根本不是自己亲生母亲……周晰觉得,无端承受的压力,和难得收获的母爱,到头来都只是她朝着镜中花水中月挥舞双手时捞到的泡影。
而他,自己的父亲,一直在旁边看戏一般,漠然作壁上观。
她不必问他原因。一个宁愿没有那段婚姻的丈夫,在不爱的关系中生下的孩子,能有多喜欢呢。
“人都没了,我告诉你,你又打算怎么做呢?阻止我再婚,还是怎么样?”
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儿,周常鸿叹了口气,说得也很是无奈。
他终究只是不喜欢这个女儿。但是,也只是不喜欢而已。
周晰慢慢收起眼泪,扬着头,“你可以,没人阻止你再娶,可是你总不能前人刚走,就断得这么干脆吧!外公他们去世你不问,舅舅出来找你也不管……”
“我已经管得够久了!就说那杨荃,他好高骛远惯了的,从监狱里刚放出来还想着以前那种好日子呢。没有人再能无偿养他了,就开始盯上了我。”
周常鸿语气明显变了,不耐烦地直接问:“你现在就告诉我,他都怎么跟你说的。我倒是想听听,我怎么对不起他们杨家的!”
说着就走回客厅,气得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见周晰没动,大声冲着她所在的方向说:“正好你问了,现在正好也就我俩,有什么话你一次性问个清楚。”
过了一会儿,周晰还是过了来,像往常一样,依旧远远地坐着。
“我越反对什么,你别就越要去试,我之所以不帮他,完全是他没这个能力。也收收你的好心,总想着帮忙的,那叫做施舍,对你对人都完全没好处。什么事情都拿钱拿东西去帮去补,你得用心……”
“那当初杨家拿钱帮你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叫施舍?在你看来,他们是不是也没对你用心?所以你才会这么绝情。”
“他们怎么帮了?!”周常鸿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笑了一声,义正言辞,“我有今天靠得是我不认命,靠的是政府靠的是领导!噢,就因为我跟你妈结了婚,就沾了光借了势?省省吧,你让杨荃娶个省长老婆,他没能力还是没能力!该坐牢还是要坐牢。”
“这就是你的逻辑,借钱借势没结果了就是施舍,那有成绩了总是帮忙了吧,你现在官运走得亨通,那还要怎样才算帮?你的道理永远都在为你的自私让步,所以我妈死了,你就解放了,连她……”
“嘭!”
周晰还未说完,就被父亲甩来的电脑打断了话头。她回头看了下,电脑已经四分五裂了,键盘按钮零零碎碎撒了一地。
“你还有完没完了,净帮着那个女人说话!你怎么没去问问杨荃我为什么这么对他,恐怕他是说不出口吧!还有你,你为什么生病,为什么失忆,还不都是拜你的好母亲所赐。”
周常鸿在工作中一向是行事干练,此时提起家事,发了通火后却是无比嗫嚅,点到为止不愿再言语。
所以她得的从来不是什么【面容失忆症】,而是失忆导致的记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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