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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夏日的蝉鸣是青春永不落俗的赞歌。

        少年淌汗的喉结、折袖露出的小臂,干净的白色球鞋以及被衣裳包裹依旧线条分明的肩胛骨。

        他荡起一阵风从身边掠过,围在腰间的校服被吹的鼓鼓的,像是要趁风而去。

        躲在角落里的少女怀中抱着课本,眼也不眨,想的是“轩轩如朝霞举”。

        广播站传出悠扬的钢琴声,在午休困倦之时很适合催眠。

        薛潼揉了揉眼睛,准备等他走了以后回教室补补觉,然而再次往前瞧时,她动作陡然滞住。

        在暗中注视同一个背影的一年零八天,她得到了命运的回应。

        少年脚步一转,竟然直直向她走来。

        “薛潼。”

        清冷的朝霞辗转在她的身前,洒下一地的月光。

        薛潼吓得退后一步,差点撞到了后面路过的人。

        手腕覆盖上暖意,一股力道将她摇晃的身体摆正,很快就松开,他眉目清冽,“你这会儿有空吗?”

        自从入学以来他们的交流屈指可数,即便分班后成为了同班同学,最多的接触也不过共为班干部的官方对接。

        她心跳如擂鼓,“有。”

        他将她带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休息区,一条攀满紫藤花的长廊,垂落的花瓣片片平躺在脚边,少年和少女呆呆地互相对立。

        “你今天是不是在我抽屉里放了一封信?”他说。

        一场精彩纷呈的演出拉开帷幕。

        对于薛潼来说,通常称得上抓心挠肺的情节,需要起承转合、反转伏笔,开头与结尾的中间是百转千回所愿难偿的不甘心。

        她面露迟疑,“……是。”

        就在上午课间操的空隙,她往他的课桌里投入了一封粉色的信。

        当时她挑选的无人在教室的时间,不知他是如何知道的。

        “但是——”她话才出口,便被一个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他又掏出了一瓶核桃奶。

        “这也是你放的?”他晃了晃手中褐色的牛奶,“每一次?”

        薛潼的脸腾地涨红,那是她一直保守着的小秘密,连续投喂了两个月从未被发现,怎么会突然……

        他唇角矜持地勾了勾,“为什么送我核桃奶?觉得我需要补脑吗?”

        “没、没没有!”她话都不会说了,只知道摇晃手臂,深怕他误会自己。那可是年级第一!哪里轮得到她来置喙。

        紫藤花香不知为何浓郁了些,心甘情愿地在这一场少男少女的纠葛中作陪衬。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该有浪漫的配乐和特写的慢镜头。

        他敛眉,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我看过信了,只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大概是你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灵魂却飘在你头上,找不到实感,也找不到理智。

        她在角落里默默观察了他一年,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每一颗投进篮筐的三分球、挥洒在赛道上的汗水、认真听讲写出一手好字的笔记……

        越了解他越是忍不住要靠近,她想她真的魔怔了,甚至转到了和他同一个班。

        天朗气清,他身姿挺拔,立于阴凉处,眉目清朗,像千百次在她的梦境一般。

        他们第一次无关公务的对话,是因为一封粉色的、没有署名的信。

        处于大脑待机状态的薛潼无法解析他这段话的意思,刚想说什么,转瞬间又在抬眼时瞥见他泛红的耳朵,鬼使神差地应了声,“……好。”

        -

        十五六岁的怀春少女似水蜜桃一样可人,林壑清永远都记得,当他终于同意和薛潼在一起时,她倏然绽放的笑颜,

        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她就爱对着他撒娇耍赖,像一只黏人的猫。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对情侣的相处模式不太熟悉,但他也很吃她那一套,跺跺脚,在他胸口蹭一蹭,他就想帮她摘月亮。

        只是他一直没有摘到月亮,那遥遥相望悬挂于天的月亮,在他二十六岁的这一年,骤然熄灭了。

        人心惟危,瞬息万变。

        两个人要相守一辈子是多艰难的事情,他初时不懂只知道对她好,后来爱得模糊,所作所为都是在消耗这份感情。

        等到清醒时回过头看他们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愤怒烧毁了所有美好的画面,发指眦裂的他们像在仇视敌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可以吵?

        白天在公司焦头烂额的工作处理不清,晚上回到家还要应付婚姻问题。他想不明白,有一回累极了话不过脑袋就蹦出来,“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言不由衷,词不达意。

        世上的任何看似牢固的关系,最经受不起的不过是一句“变了”。

        他慌乱地摔门而去,不敢看她眼中破碎的伤痛,一滴滴泪落下来,浇在他溃烂的伤口上。

        人的记忆好像有自动修复机制,高中时期的薛潼开始不定期地从脑子里冒出来,他看着眼前端庄得体、优雅成熟的薛潼,心里却在怀念头戴蝴蝶结、幼稚青涩的她。

        圆而亮的眼睛,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会娇嗔地喊他名字,仿佛全世界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爱情好像不是纯粹的,彼时他们以为是和善与恶一般非黑即白的,没想到白与黑之间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渐变色段。

        -

        深夜骤雨忽降,伴随着阵阵闪电敲打玻璃窗。

        她侧躺在床,迷迷糊糊被雷声吵醒,正待闭眼,又听客厅传来了几丝不清晰的动静。

        小区的安保很好,但也不能代表百分百的安全。

        她窝在被子里,瞬间冒出了一身的汗。抖着手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朝通讯录第一个备注为‘a’的号码按下。

        ‘嘟嘟’两声通话接通后,客厅也随之传来了对应的手机铃声。

        ‘哗——’她掀开被子,着急地光脚下床推开门。

        客厅一片漆黑,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溶于无边夜色。

        她不敢出声,唯恐是梦。怎么会……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墙上悬挂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萦绕在他周身的酒气弥漫开来,攀爬至她的鼻尖。她遽然反应过来,打开客厅的灯,小心翼翼走过去。

        沙发深深凹陷,他双腿撑开,头和手泄气地垂着,发丝凌乱铺散。西装外套被随手扔在一旁,领带松垮地挂在他修长的脖颈。

        她从未见过如此随意潦草的他,这让她升起几分紧张和不知名的兴奋。

        走到茶几前停下,“你……你怎么来了?”

        她攥了攥睡裙,心上有一群蚂蚁爬过,痒痒的。

        无人回应。

        她蹲下去,细细打量他紧闭的双眼,根根分明的睫毛和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

        即便是上仰的死亡角度,他看起来依旧俊朗。甚至有点异样的……乖?

        好半天,她伸出试探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肌肤的接触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她鼓起勇气,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唤道:“……壑清。”

        他终于睁开染上红血丝眼睛,眸光直径停留在她的面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被盯得时间久了,她微微不自在,抚脸遮掩不听使唤的红晕。

        “你、你怎么了?”

        她听见自己声音娇娇的,软软的。

        黑影闪过,一双手臂猝然将自己搂了过去,刹那间烟酒混合味道的怀抱包裹住了她。

        “轰——”她听见自己心跳炸裂的声音,和窗外的雷雨一样磅礴。

        她贴着他的颈侧,短促的几个呼吸后,悄悄伸出跃跃欲试的手,想要回抱他。

        然而他下巴蹭了蹭她的锁骨,嗫嚅道:

        “潼潼……”

        ……

        如坠冰窖。

        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感在胸口鼓动,刺激得她指尖发麻。

        从梦境中跌落进现实的深渊,原来只需要一个名字。

        她紧捏拳头,莫大的悲哀袭击她微薄的训从,艰难地挣扎道:“我不是……”

        尚未说完,他身体倏地一僵,用劲将她推开,橘色的暖光灯下,他的表情如冰雪般凛冽,醉意消失得一干二净,锋利的双眸审视她,让她的私欲无处遁行。

        她苍白地跪坐在地上,脊背发凉。

        秒针嘀嗒转动,每一帧的停顿仿佛被无限拉长。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环视四周,像是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

        “起来吧,回屋去。”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也不管她的反应,兀自拿起外套起身,看样子是要离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怀抱太温暖,亦或是酒气太浓,醺得她有些头脑发热,竟然在他路过的一刻失控地扯住了西装衣角。

        “你……要不要留下来?”

        男人脚步顿停,高大的身影无形中释放着威压,浸在阴影中眸子晦暗不明。

        毫不留情——

        “白一梦,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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