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攻江都（上）

小报这东西是洛媱离开余杭时让楚氏商行的掌柜去印的。
江南多文豪，因此楚家在余杭郡早就建了造纸坊和印刷坊，她只需要让人给出内容，那样的小报一天就能印出成千上万份。
她想办报纸，但现在肯定还不是最佳时机。
交通的不便让信息传递变得很慢，甚至这里发生的大事一辈子都传不出去。
别的事也就罢了，打战的事，洛媱希望天下人都能知道消息。
突厥入侵，并非只与北部的百姓有关。
近几百年来，突厥大军也从未踏过长江，因此南边的人提起突厥也顶多是谈资，没有切身感受的紧迫感。
但抗敌并非一郡一县的事情，尤其面对如此强敌，若没有天下人齐心协力，很难取胜。
洛媱从宣城离开的时候，小报也从余杭郡流传过来了。
这是关乎社稷的大事，因此讨论度很高。
“朝廷疯了吧，就这样任由异族人占领我们的国土，欺辱我们的百姓？”
最义愤填膺的永远是怀着一腔热血且赤诚的学子们。
他们大多数有些家底，不用担心温饱，又读了一些书，有了一点见识。
最重要的事，朝廷不开恩科，等于断绝了他们入仕之道，他们早就有怨言了。
“哎，朝廷倒是想打，可是没兵啊，顾将军已经镇守太原郡一整年了，朝廷连粮饷都未曾发过。”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攻占了太原郡，很快就会南下，到时候我们江南肯定也不能幸免。”
“我们余杭有楚家军，说不定还能抗衡一二，其他郡县就不好说了。”
“可恨，如今天下大乱，官府早已成为各方势力的私产，就算想参军报效朝廷，也没有门路了。”
“是啊，如今各方势力征战不断，若能联合起来对抗突厥，何愁赶不走这些异族人？”
洛媱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除了让天下人知道前线的状况外，就是要激起他们的忧患意识。
国，不是一个人的国，家，也并非一个人的家。
只靠岭南的兵也打不败突厥人。
张思羽手中拿着一封血书，那是张士康在最后一战前让随从送出来的。
从已知的消息看，张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都阵亡了，张思羽的心情可想而知。
楚霁端了一份面疙瘩汤过来，“羽哥，吃点东西吧，你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张思羽把血书折叠好，贴身放着，摇头说：“我没胃口。”
楚霁有些生气地说：“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公爹在天之灵，肯定是希望我们能为他报仇，而不是自暴自弃。”
“我没有自暴自弃！”张思羽大声反驳。
“那你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杀敌？马上我们就要渡江了，江对面还有敌人，如果连江都郡都拿不下，我们如何打败突厥军？”
“我知道，我只是……”张思羽压抑着悲愤的情绪，双手捂着脸，崩溃地说：“我宁愿死在太原城的人是我。”
楚霁伸手抱住他，安慰道：“羽哥，我会陪你杀回去的，一定！”
洛媱远远看着相拥的二人，心情也不太好。
虽然早有预料，但心里总还存有一丝希望，没见到尸体就未必是战死了。
可最新收到的消息，当时守城的那批将士，除了昏迷不醒的玄晋逃过一劫，其余全都战死了。
尸体是肯定找不到的，听说当时城门烧了一把火，几千具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
也有人说，远远地看到一个人从城楼上跳入火海，看着像是顾家军的军师。
洛媱派人想办法把玄晋接出来，否则他留在太原城只有死路一条。
突厥人恨他恨入骨。
“大人，给张家的信已经送出去了。”仲守严走到洛媱身后说道。
消息总是要传回去的，张家也应该在给两位老爷立衣冠冢，办葬礼，可惜他们回不去。
“嗯，可有收到夏将军那边的消息？他们到哪了？”
“暂时还没收到消息，恐怕他们派出来的传信兵也还在路上。”
距离太远，通信不便，洛媱想要及时掌握消息很难。
她也只能大致推算，那支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现在应该已经到零陵郡了，但要汇合，估计还要半个月。
太慢了。
洛媱躺在草地上看星空，边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是否要做出调整。
今夜他们露宿野外，没有进城镇打扰百姓，但派出去的斥候回来说，他们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是闭门闭户，无人敢出门。
他们俨然成了洪水猛兽。
但这也正常，一群全副武装的军队路过，百姓心中恐惧也是正常。
“在想什么？”沈念尧摇着扇子走过来，一张大脸出现在洛媱正上方。
“舅舅，我们不应该在江都郡上浪费太多时间。”
“有理，然后呢？”
“等夏将军过来汇合太慢了，我想问楚家借兵。”
沈念尧疑惑地问：“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我们等得起吧？借兵是不难，但之前我们的计划是用此战磨合联军的默契，这不也是你要做的战前准备？”
“是，可我更怕突厥人耐心有限，如果他们加快速度，恐怕攻下都城时我们还没出江都呢。”
“那也急不得，早早对上他们也不过是落得个西北军那样的下场，阿媱，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够。”
“加上楚家军，我们可是有近二十万大军，而突厥如今不会超过十万。”
论人数，他们还是占上风的，但和突厥打，不能按一比一的人数来论，否则填进去了十五万军士，就不会只有这样的结果。
何况，无论是西北军还是顾家军，战力都是大梁最顶尖的，他们远比不上。
沈念尧打击道：“这二十万大军全围上去，顶多也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可你别忘了，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敌人，我们的敌人不止一个突厥。”
一旦他们从猛虎变成病猫，随便哪一方势力都能轻松吞并他们。
洛媱倏地坐起来，说：“舅舅，我们把外祖母接出来吧？”
都城已经不安全了，沈家在都城地位非凡，一旦破城，是突厥最先铲除的一批人。
沈太傅走不走她不管，但外祖母与朝廷无关，又年事已高，还是接出来安全些。
沈念尧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好，我会安排，先把你外祖母接到余杭，如果她身体受得住，再送她回岭南，岭南有你娘在，她们总要见上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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