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各有心思
云梦霓带莫倚澜和陆敏仪去他们的房间,沈玉容也陪着去了,苏湘仪担心地看了陆敏仪一眼,也跟了上去。
卫凌渊蹙眉看了一眼神情有些黯然的苏湘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苏湘仪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洛朝雩带着夏露笙去给她安排的房间了,她离开前先对池清霜行了礼,又对花映雪和江浸月点头示意。
风凝烟皱眉看着池清霜,脸色冷了下来,上前示意池清霜跟他出去谈谈,池清霜神情平静,轻轻点了点跟了上去。花映雪和江浸月对视了一眼,默默跟着何潇染去了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风凝烟走得很急,脸色阴沉似乎压抑着什么,池清霜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院中。
“我说怎么濯兰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池楼主一直不来,原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啊。池楼主真是好福气啊,走在路上就能救了个漂亮姑娘,是想要让人家以身相许吗?”风凝烟转头看着池清霜笑得不羁,仿佛潇洒恣意什么都不在意,可说出的话却是阴阳怪气。
“风堂主说话这么难听是因为我救了你的未婚妻吗?不过你放心,清者自清,我和你未婚妻什么都没有,动手救她带她回来的也是花映雪和江浸月。”池清霜微微蹙眉看着他,冷冷开口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风凝烟拉住池清霜的胳膊,皱眉看着他认真地说:“燕庄主确实写信同我说起过想要把女儿嫁给我,但是我立刻就回信委婉拒绝了。”
“风堂主不必同我解释。夏姑娘论容貌论出身都配得上风堂主,风堂主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池清霜垂眸说完想要转身离开。
“因为我有心上人了,这个理由算不算?”风凝烟抓着池清霜的肩膀认真看着他说道。
“风堂主有心上人了何必同我讲?霁云楼的委托可不包括帮人追求心上人。”池清霜抿了抿唇,云淡风轻地看着他说道。
“清霜,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吗?”风凝烟目光深沉看着他问道。
“我是真不明白。风堂主一向风流不羁,身边佳丽无数,男女皆有。我池清霜又算得了什么?”池清霜平静地看着他,眼神冷冽如寒霜。
“那你呢?沂州富家子不论男女都想破脑袋找各种理由一掷千金找霁云楼池楼主来完成委托,就为了一睹池楼主的绝世容颜。你又如何解释?”风凝烟皱眉有些激动地看着他问道。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气氛有些凝滞,却突然被一声笑声打破了沉默。
“两位既然心意相通又何必介怀那些有的没的?你们都是人中龙凤,喜欢二位的人自然多得很,不过你们应该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当然知道那些传言都是不可靠的。明明平日都是心思通透的人,怎么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当局者迷了?”唐郁霏手拿着纸笔从树后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两个,笑得眯起了眼睛,梨涡浅浅。
“你……”风凝烟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池清霜轻轻挣脱开风凝烟抓着他肩膀的手,微微蹙眉说道:“唐姑娘这般行事,非君子所为。”
“我本来就是梁上君子,偷听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不过我确实没有恶意,实在是看你们二位吵架当局者迷觉得着急,想要劝上一劝。若是嫌我碍眼,我现在离开就是了。”唐郁霏耸耸肩,收起纸笔笑着说道。
风凝烟和池清霜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被唐郁霏这么一闹,两人心中郁结的不快反而烟消云散了,都豁然开朗。
“谢谢唐姑娘。”池清霜对着唐郁霏的背影轻声说道。
“不用谢,我倒是要谢谢你们给了我写话本子的素材和灵感。”唐郁霏回头对着他们两个眨眨眼笑着说道。
唐郁霏转过一墙角,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隋鹤翎抱着胳膊阴沉着脸看着她。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隋庄主吗?大晚上不去睡觉在这里干嘛?装鬼啊?”唐郁霏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笑着说道。
“你!”隋鹤翎瞪着她怒道:“我是想要回去结果看到你偷听别人说话还多管闲事,想要教训你一下。你这个贼坯子什么时候能懂点规矩?”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濯兰宫的地盘吧?什么时候轮到隋庄主来管啦?脸这么黑脾气这么差是真不行啊?”
“你说谁不行呢?!”隋鹤翎环顾四周,看到没有别人听到以后松了口气,皱眉瞪着唐郁霏压低声音质问道。
“还能说谁啊?隋不行庄主?我说你怎么这么闲啊?有时间看着我,还不如学学人家两位,也找个心意相通的心上人,好好治治你不行的毛病吧。”唐郁霏吐了吐舌头,对着他毫不留情吐槽道。
“不许说我不行!”隋鹤翎怒道,攥了攥拳还是忍住了没对她出手。
“嘘。”唐郁霏笑得像只狐狸,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么晚了你可别喊了,到时候濯兰宫上下都知道你不仅不行,还大晚上不睡出来发疯啦。”
“唐郁霏你给我闭嘴!”隋鹤翎压低声音怒吼道。
“啧啧啧,隋不行庄主,控制一下你的脾气,你这种人在我的话本子里可能活不过三回哦。”唐郁霏耸耸肩对着他伸出三个指头,说完也不理他,径自转身离开了。
隋鹤翎瞪着她的背影,在她转过身以后,却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沈玉容和苏湘仪送莫倚澜和陆敏仪去了他们的房间,帮着莫倚澜安置好了陆敏仪。
莫倚澜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陆敏仪,背影被暖黄色的烛光映照着更添了一丝落寞。
“师父……”沈玉容微微蹙眉看着莫倚澜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还没无能到需要徒弟安慰的地步。”莫倚澜抱着胳膊浅笑着回头看她,桀骜又从容,一如从前他们两个初见的时候。
“是我多虑了。”沈玉容沉默着同她对视了片刻,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样子,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师父了。”
莫倚澜轻轻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眼前突然浮现出她第一次见到沈玉容时她的样子。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莫倚澜看到了一个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看衣着就像是哪家的大小姐,可是身边却没有丫鬟仆役跟着。那小丫头唇红齿白,看起来就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悠然走在街上,丝毫不露怯。
不过莫倚澜注意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人贩子。在莫倚澜注意到她的同时那两个人贩子也盯上了她,互相使了眼色,就邪笑着跟了上去。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莫倚澜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虽然莫倚澜从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她对那个小姑娘还是有点好感,不想看到她出事,所以就跟了上去。
小巷子尽头是一堵墙,小姑娘走到那里就停下了,仿佛很困惑的样子回过了头,就看到那两个人贩子走过来,立刻露出了惊讶害怕的样子往后缩了缩。
“嘿嘿,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哥哥带你回家啊。”那两个人贩子邪笑着走上前去。
莫倚澜冷冷看着那两个人贩子,有些嫌恶地啧了一声,正要出手,却看到前一秒还仿佛温顺软弱小绵羊一样楚楚可怜的小姑娘一跃而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一个人贩子脸上,借力一个转身膝盖又狠狠撞在了另一个人贩子脸上,然后又用胳膊肘猛敲了一下那个人贩子的后脑勺,踩着他的后背一跃而起又是一脚猛踹到第一个人贩子后背上。
不过片刻两个人贩子就被小姑娘打倒了。小姑娘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一看就是练过武功的,并且根骨极好。莫倚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丫头是个好苗子,她第一次动了想收徒弟的心思。
小姑娘一脸嫌弃地踩着那人贩子啐了一口骂道:“老畜生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还敢打小爷的主意,小爷给你们发卖了让你们去青楼陪男人去。”
“女侠饶命。”一个人贩子捂着脑袋求饶道。
“女侠饶了我们这一次,我们再也不敢了。”另一个人贩子也缩着肩膀求饶道。
可是站在旁边屋顶上旁观的莫倚澜分明看到那两个人贩子在暗中使眼色。
她想提醒那个小姑娘小心,又有些好奇那个小姑娘会如何应对,终是没有出声,只暗中把几枚银针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下一刻,那人贩子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把土转身扔过去,想要扔到那个小姑娘脸上让她看不清东西。可是那人贩子恶毒凶狠的神色突然僵住了,因为他扔了个空,回过头去却没有看到那个小姑娘。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却从他背后传来,他再回过头发现小姑娘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不等他的冷汗从额头滴落,小姑娘就一记右勾拳打在他脸上直接把他打昏了过去,他那个同伙也是还没来得发出声音就被小姑娘一脚直踢在面门踢昏了过去。
小姑娘冷哼一声骂道:“老畜生,就知道玩些腌臜手段,小爷都要被你们恶心吐了。”
莫倚澜看着她那样子只觉得更加有趣,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那小姑娘就突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收了刚才嚣张的样子,展颜一笑作揖道:“漂亮姐姐跟着我是想要收我当徒弟吗?”
莫倚澜微微有些惊讶,怪不得那两个人贩子的一举一动逃不过这丫头的眼睛,她竟然能察觉到莫倚澜在跟着她。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有能力又有主见,倒是个好苗子,她倒是真的想收这个徒弟了。
“姨母。”苏湘仪一声轻唤打断了莫倚澜的回忆,她看着莫倚澜,欲言又止。
因为苏湘仪是苏宸抱回来给陆敏仪的孩子,他们一直告诉陆敏仪她的女儿没死,这是她的女儿,所以苏湘仪一直叫陆敏仪母亲,而莫倚澜则让她叫姨母。
“你怀疑公主被追杀和朝廷有关,可能也牵扯到你父亲当年的冤案?”莫倚澜了然,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苏湘仪问道。
苏湘仪轻轻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
“你尽管去调查,我们也会尽力帮你的。我明白你这么多年一直想要为他们查清真相。但是我希望在敏仪面前你不要说出真相,继续当她的女儿。你知道,敏仪她是真心爱你的。”莫倚澜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落在陆敏仪脸上,幽远而忧伤,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
“我明白。我也很担心母亲,我会尽力守护好母亲的。”苏湘仪看着陆敏仪郑重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楚云歌的房间。
沈玉容径自推开房门,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着桌边独酌的楚云歌,浅笑着说道:“等我呢?”
“当然。”楚云歌笑着拿起小酒坛子给面前为沈玉容准备的碗倒上酒。“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沈玉容没回答,浅笑着带上门,上前坐下,端起酒碗先同她干了一碗。
“我母亲还好吗?”沈玉容放下碗,看着楚云歌,神情认真,眼神透出担心和落寞。
“放心吧,师母很好,她也很惦记你。这次濯兰宫的事情师父很生气,又发了脾气。她也不好当着师父的面说什么,只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做危害江湖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好,她相信你。”楚云歌拍拍沈玉容的肩,笑着说道。
沈玉容眼中闪动着泪花,她也许久没有见过母亲了。
沈玉容的父亲是楚云歌和秦碧落他们的师父,清云剑派如今的掌门沈正源。沈正源为人正直严苛,对沈玉容要求极为严格。沈玉容七岁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了莫倚澜,拜莫倚澜为师,想要跟随莫倚澜学医。
可是因为莫倚澜和苏宸还有陆敏仪的关系,莫倚澜在江湖上身份很尴尬,亦正亦邪,但是没有人敢公开与她过不去。因为莫倚澜的医术天下第一,没人能保证自己和家人永远不会生病,不会有需要求莫倚澜的那一天。
沈正源找到离家出走的沈玉容却发现她成了莫倚澜的徒弟,执意要跟莫倚澜一起走。他更加生气,直接放话要她永远也别回清云剑派了。而沈玉容也十分倔强,直接同他断绝了关系跟着莫倚澜离开,再也没有回去过清云剑派。
沈玉容的母亲陶知意,是个知书达理十分温柔的女人,了解沈正源的脾气,也包容沈玉容的选择。楚云歌同沈玉容青梅竹马,借着出来行侠的机会时常偷偷联系她,也帮陶知意送些她做的吃的和衣服还有她写的信给沈玉容。
“母亲总是这样包容我。是我不孝,无法在她身边陪伴。”沈玉容垂眸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声音微微有点哽咽。
“师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你不会做危害天下的事情,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拿到线索就来找你们。”楚云歌看着她认真地说。
“我当然不会。毕竟我这人懒得很,麻烦的事情我从来不做。”沈玉容笑着眨眨眼,给她也倒上了酒,两人相视一笑,又干了一碗。
院子里的树上,一身黑衣的宁挽枫抱着剑望着月亮,她整个人沐浴着月光如同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冷冽又拒人千里之外。
简竹若拿着两小坛子酒来到了树下,看着她,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宁挽枫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看着她,她的脸逆着月光,神情更加晦暗不明,简竹若却觉得好像感觉到了她冷酷外表下隐藏的一点悲伤。
简竹若对上她的视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举着手里的小酒坛子硬着头皮开了口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请你喝酒赔罪。”
宁挽枫没有说话,利落地从树下跳下来落到她面前,依旧面无表情看着她。
简竹若身材娇小,脸也有点肉肉的,看起来就和豆蔻少女差不多,而宁挽枫则是在女子中都算身材高挑的,比她高了快一个头。即使她从树上下来了站到简竹若面前,简竹若也要抬头看着她。
这一点让简竹若更加感觉到挫败和懊恼,尤其是宁挽枫还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她又是尴尬又是懊恼,有些没好气地转身要离开,气呼呼说道:“不喝就算了。”
宁挽枫却从她手中拿过一坛酒,转身足尖轻点又回去了树枝上,倚着树干看着她开口道:“上来。”
简竹若抬头瞪着宁挽枫,她十分愤怒,以至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说是要道歉,可这宁挽枫也不说她接不接受,直接拿了酒又回去上了树,还要她一起上去,虽然也不是命令的语气,但就是让她十分不爽。
可是宁挽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如同深深的寒潭,清冷又深沉,让人看不透。简竹若对上她的眼神,心里的怒火悄无声息就熄灭了。她沉默了片刻,也跳上了树,站在宁挽枫身边。
好在这棵树很大,他们所在的这根树枝又比较粗,他们两个也不算重,又都会轻功,所以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她看着清冷的弦月,打开酒坛默默喝了一口。她其实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简寻芳三个字就像带着倒刺的钩子,卡在她嗓子眼里,扯着她的喉咙和血肉,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想问关于简寻芳的事是吗?”宁挽枫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平静地看着她,沉声开了口道。
简竹若听到了那个名字,猝不及防呛了一口,眼里泪花都呛出来了,微微红了眼眶,咳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他什么时候死的?”简竹若止住了咳嗽,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呛到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而红着眼眶,看着宁挽枫声音嘶哑问道。
“几年前,知道你母亲病逝之后他也病倒了。他最后还念着你母亲的名字,说是他亏欠了你们。”宁挽枫看着她平静地说。
这个问题在玉泉山庄秦碧落问过,当时她回答过,简竹若当时眼里闪动着泪花却恨恨地说简寻芳是活该。可是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简竹若再次听到这个答案,听到她讲简寻芳的事,却没有愤怒没有憎恨,而是有些怅然若失,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了力气,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树枝上,默默又干了一口酒。
“我知道你不能原谅他。但是我觉得他即使被师门背弃即使与正道为敌也选择坚持真相并没有错。所谓的正道人士,只看身份不看所作所为,难道就对了吗?因为肖沉香是肖家人,所以他做的都是对的?因为苏宸是魔教教主,所以他做的事都是错的?你今天冤枉湘仪的时候,和当年肖家还有那些冤枉苏宸的正道人士又有什么两样?”宁挽枫倚在树干上冷眼瞧着她,喝了一口酒,说道。
简竹若没想到宁挽枫竟然会说这么多话,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但是宁挽枫的话也确实把情绪低落的她给激怒了。
简竹若猛地站起来,左手揪着宁挽枫的领子把她拉到和自己差不多高,红着眼睛瞪着她怒道:“你觉得他没错?就算是正道门派冤枉苏宸,那他为了他所谓的正义就可以抛妻弃子吗?你知道这些年我和我娘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他没有抛妻弃子。”宁挽枫皱眉甩开简竹若的手,冷冷瞪着她说道:“你过得不容易,他过得就容易了吗?如果他不休妻离开清云剑派,你觉得肖家能放过你娘和你吗?”
“你这意思我还要感谢他吗?”简竹若冷笑一声,指着宁挽枫骂道:“你懂什么?你有家人吗?我娘和我受过多少苦你根本不懂你就在这里放屁?”
宁挽枫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光,冷声说道:“我娘死了。在我六岁的时候。她带我回外祖家探亲,遇到了山匪。那是一个秋日,枫叶红得像血一样。是简寻芳救了我,收留了我,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简竹若呆愣愣地看着宁挽枫,宁挽枫十分平静,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悲惨遭遇一样,可是在说到简寻芳是她的家人时却无比坚定。
简竹若突然感觉到十分悲哀和无力。她其实一直明白出身无法选择,过去的事情她也无力改变,母亲不曾怪过简寻芳,宁挽枫说的事情她也明白。可是她就是不能原谅简寻芳,不能原谅这样眼睁睁看着母亲受委屈却无力改变的自己。
她以为知道简寻芳不在了她应该觉得解气,可她心里却更加沉重痛苦,尤其是听到宁挽枫说简寻芳弥留之际还叫着她娘的名字。为什么?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抛弃他们?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明知道这样会毁了他们三个人的人生,为什么他还是要那么做?
听到宁挽枫如此冷静地讲出她的遭遇,讲出简寻芳收养她,是她的家人。简竹若更是觉得有些委屈。简寻芳的家人明明是她娘和她,可是简寻芳却丢下了他们。简寻芳明明应该是她眼里十恶不赦的坏人,却是救下宁挽枫并且收留她的亲人,也是宁挽枫如今拼命维护的人。
她也有些懊恼和内疚。她毕竟是清云剑派的弟子,自小懂礼节讲礼数的。她虽然第一次见面就看宁挽枫不太顺眼,又知道她是简寻芳的徒弟,所以对她有些偏见,可她也不曾想过要揭开宁挽枫的伤疤。
简竹若心里百味杂陈,捂着脸颊沉默了片刻,哽咽着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说完她就举起小酒坛想要继续喝,宁挽枫却抓住了她的手腕拦住了她。
宁挽枫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瓷瓶伤药,轻轻倒在手上又帮简竹若敷在脸上。虽然她仍旧冷着脸面无表情,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又细致,简竹若不由又微微红了眼眶。
“师父说你的名字是他起的,他希望你能像竹子一样有气节。你娘在他离开后仍给你用这个名字,说明她对你也是一样的期待。”宁挽枫看着她,放轻了声音说道。
简竹若对上她深沉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宁挽枫拿起手里的小酒坛同她碰了碰,也喝了一大口酒。
夏露笙的房间外,花映雪端着一碗汤药看着房间中透出的烛光正踌躇,恰好遇到拿着一个荷包的江浸月过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一起?”花映雪浅笑着说道。
江浸月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
夏露笙开了门,见是他们两个,微微有点惊讶,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又哭过了。
“两位这是……”夏露笙看着他们手里的汤药和荷包有些疑惑地问道。
“夏姑娘,我求了沈神医要来了方子,给你熬了安神汤。”花映雪看了一眼江浸月,浅笑着对夏露笙说道。
“夏姑娘,我也是求了沈神医要来了方子,给你装了这个荷包,也是安神的。”江浸月浅笑着对夏露笙说道。
“你们……”夏露笙看着他们两个,不由泪水又湿了眼眶。
她刚刚失去父母,又失去了家,正是最脆弱的时候。花映雪和江浸月他们两个救了她,如今又这么关心她,怕她睡不好,让她十分感动。
“这……露笙无以为报。”夏露笙对他们两个行礼哽咽着说。
“夏姑娘不必多礼,我们救你关心你并不是因为有所图谋。”江浸月浅笑着掏出手帕递给她,又看了看花映雪笑着说道:“不如让我们把东西先放下再说,映雪这安神汤也端了半天了。”
夏露笙接过手帕轻轻拭泪,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进了房间。
花映雪将安神汤放在桌上,江浸月也将那个荷包放在了桌上,不过他们两个并未坐下,而是对视了一眼,就出来了。
“夏姑娘早些休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花映雪笑着对她说道。
夏露笙看着他和笑意盈盈望着她的江浸月,轻轻点了点头,觉得安心了许多。花映雪和江浸月温润如玉,又知分寸,不会让她觉得不适,虽然才刚刚认识,但是她觉得和他们相处还是比较自在的。
楚云歌同沈玉容喝了一会儿酒,沈玉容就回去了,楚云歌却睡不着,想到江湖上又要掀起血雨腥风,朝堂上平静之下暗潮汹涌,不由有些担忧。
楚云歌披了件衣服,到了院子里,却发现不止她一个人睡不着。
清冷的月光下,顾凤瑶一个人坐在小亭子里下着一盘棋,竹林在棋盘和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公主?”楚云歌走过去,行礼轻声道。
顾凤瑶抬头,看到是她,微微有点惊讶,浅笑着说道:“楚大侠?”
她听唐郁霏讲过楚云歌的事情,知道楚云歌是清云剑派的大弟子,武功出众又极有担当,年纪轻轻就带领门下弟子行侠仗义,是正道楷模。白日里又见到楚云歌正直有原则,对于濯兰宫的事情没有盲目做出判断,她心里对楚云歌是很佩服的。不过白天大家都在讨论濯兰宫的事情,她同楚云歌也就没有机会说上话。
“公主叫我云歌就好。”楚云歌浅笑着说完看着桌上的棋盘问道:“公主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下棋?”
“我睡不着。”顾凤瑶垂眸看着棋盘,有些忧郁地说。这段时间她也习惯了在濯兰宫的日子,为了更方便和他们相处她现在也不用“本宫”来自称了。
“我能理解公主。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单单是朝廷的事,也不单单是江湖的事,甚至可能关系到天下万民的安危。公主心怀天下,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楚云歌在她对面坐下,一边观察着棋局一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心怀天下?”顾凤瑶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楚云歌可以和她对弈,一边看着楚云歌问道。
“公主如果不是心怀天下,又怎么会答应去蛮族和亲的事?公主如果不是心怀天下,得救以后完全可以借着被刺杀的事情金蝉脱壳获得自由。可公主选择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调查真相,说明在公主心里天下比你自己的自由和安危更重要。”楚云歌浅笑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看着楚云歌说道。
“我是大宁的公主,为大宁而生,为大宁而死,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顾凤瑶微微怔了片刻,垂眸沉默着落下一子,说道:“所以就算不愿意,我也只能同意。”
“公主……”楚云歌微微皱眉,看着她这样觉得有些难过心疼。
她白天初见顾凤瑶的时候也是有些惊艳的。她本来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公主多少会有些脾气,可是看到顾凤瑶却并没有那些娇气的坏毛病。如今看到顾凤瑶如此识大体,肯为了大宁隐忍付出承担公主的责任,即使代价是自己的幸福也义无反顾,她是很佩服的。
可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顾凤瑶。人的出身无法改变,顾凤瑶身为公主,享受着荣华富贵和无上的荣耀,也注定要承担公主的责任。
顾凤瑶抬头看着楚云歌认真说道:“可是我不甘心这样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陷害大宁的借口,成了蛮族对大宁发难的理由。我一定要查清真相,就算要死我也应该是为国家而死,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成了别人伤害国家的利刃。况且就算不是公主,我也是大宁的人,守护大宁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楚云歌惊讶地看着顾凤瑶,如果说刚刚她对顾凤瑶是有一点佩服的话,那么此刻她就是肃然起敬了。其实如她所说,顾凤瑶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金蝉脱壳,假死离开,从此她就自由了,公主的责任,国家的纷争都与她无关了。可是顾凤瑶不仅选择留下来同他们一起查清真相,还心系国家,愿意为国家付出一切。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是朝堂之上,也不是在她的父皇面前。楚云歌知道顾凤瑶没必要假惺惺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她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也正因此,顾凤瑶的话更让她动容。
“我听唐郁霏说了,你是清云剑派的大弟子,武功高强,又有能力。你会帮我们查清真相的对吗?”顾凤瑶看着楚云歌,认真地问道,眉目温柔,眼神却坚定热忱。
她的眼睛很漂亮,就那么认真坚定地看着楚云歌,一双眸子如同清潭映出她的影子来。楚云歌只觉得心里像是突然燃起了一团火。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看着顾凤瑶,说道:“我一定会帮公主查清真相的,因为我也想守护这天下。你想守护的大宁,我会和你一起守护。”
不远处的树下,隋鹤翎抱着胳膊皱眉看看正在聊天的楚云歌和顾凤瑶,又一脸嫌弃地看看唐郁霏手里记得密密麻麻的纸,撇了撇嘴说道:“先是风凝烟和池清霜,又是宁挽枫和简竹若,还有花映雪江浸月和夏露笙,现在又是公主和楚云歌,你总偷窥别人干嘛?”
“你没看出来他们两个两情相悦吗?风流堂主和清冷楼主,冷酷女剑客和火爆正道妹,两个温润如玉的帅哥治愈惨遭灭门的大小姐,正道第一大门派的大弟子携手流落江湖的公主,这都是多么精彩的爱情故事啊。”唐郁霏一脸兴奋地一边竖起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一弯比划着一边笑着说道。
“我怎么没发现?”隋鹤翎一脸怀疑地眯着眼睛看看笑着聊天的楚云歌和顾凤瑶,又看看唐郁霏,不服气地说道。
“因为你傻啊,隋不行庄主。”唐郁霏笑得十分慈祥和蔼宛如在看一个真正的傻子,然后又瞬间收敛了笑容对他翻了个白眼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隋鹤翎简直要被她气疯了,瞪着她脱口而出:“你聪明,那你也没看出来啊。”
“看出来什么?”唐郁霏停下笔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仿佛要看透他心底。
“我……你……”隋鹤翎也是一时急火攻心才会不服气说出来那句话,被她这样直直盯着看不由又有些心虚,手心都是冷汗,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唐郁霏撇撇嘴勾起一个冷笑看着他说道:“你讨厌我嘛,我知道啊,我也是。
隋鹤翎瞪大眼睛看着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不由怒火中烧热血上头恼羞成怒反驳道:“才不是!我喜欢你!”
隋鹤翎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涨红了脸张口结舌怔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隋鹤翎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放慢了动作,他呆若木鸡看着唐郁霏狡黠一笑眨眨眼看着他说:“我知道啊,我也是。”
唐郁霏声音里带着喜悦和促狭的笑意。
陆敏仪和莫倚澜的房间里。
莫倚澜猛地惊醒,却发现她的手腕被丝带紧紧束缚住绑在床头,陆敏仪趴在她旁边披散着长发浅笑着看着她,眼神专注又温柔。
“敏仪?”莫倚澜刚醒来,只是刚睁开眼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之后就对于自己被绑住的情况完全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是温和地看着陆敏仪关心地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陆敏仪伸出右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左手攀上她的肩,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撒娇一般声音闷闷地说道:“我做了噩梦。”
“没事吧?”莫倚澜手被绑着,没法搂上陆敏仪的背安慰她,她有些无奈地轻笑着微微偏过头去用脸颊蹭了蹭陆敏仪的侧脸,像只乖巧的小狗狗。
陆敏仪本来抚在她脸上的右手却突然扯着她的头发拉开了她,陆敏仪看着她眼神癫狂,勾起一个讽刺的冷笑,声音冰冷说道:“我梦到你背叛我离开了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不可能。”莫倚澜斩钉截铁地说。
陆敏仪完全是很疯狂的状态,力道很大。莫倚澜被扯着头发,不由自主微微皱起眉来,可是她却尽力控制着声音,语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
“你在撒谎!”陆敏仪沉默着同她对视了许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呼吸不畅,慢慢红了眼眶,突然情绪崩溃地抓着她的头直接撞在了床柱上。
莫倚澜的额角被磕出了伤口,鲜血流了下来,可她却不顾自己的伤口,挣扎着抓住陆敏仪的手,脸颊贴上去轻轻蹭了蹭,浅笑着看着陆敏仪认真地轻声说道:“敏仪,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哪怕修罗地狱我都会陪你一起。”
陆敏仪怔在原地看着莫倚澜,莫倚澜就那么脸颊贴着陆敏仪的手看着她,没有动也没有管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
过了半晌陆敏仪似乎终于能喘过气来了,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也好像如梦初醒一般,眼神清明了许多。一直温柔看着她的莫倚澜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师姐……”她抖着嘴唇,带着哭腔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绝望。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抚上莫倚澜额头的伤口,却在将要触碰到的时候像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陆敏仪不敢再看她,崩溃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她还要再打自己,揪自己的头发,却被迅速挣脱开双手的莫倚澜紧紧搂紧了怀里。
莫倚澜右手扣着她的后脑,左手紧紧搂着她的背,把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
陆敏仪还要挣扎,却感觉到莫倚澜的血沿着同她相贴的脸颊落下来,潮湿一片。
陆敏仪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杀了我吧师姐……你杀了我……我不想伤害你……”
陆敏仪哭得都要抽过去,声音也断断续续,莫倚澜听了肝肠寸断。
莫倚澜轻轻捧着陆敏仪的脸,看着她认真又坚定地说:“敏仪,你记住,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背叛你。天涯海角,生死相随,哪怕修罗地狱我都会陪你一起。”
陆敏仪红着眼眶,心疼地颤抖着手抚上莫倚澜的伤口,说道:“可是我不忍心看着你因为我受伤吃苦……”
她知道的,她的师姐,从来美丽又骄傲,高岭之花一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她一丝一毫,可是这样的师姐却唯独对她付出了所有的温柔,包容她的一切。她也知道自己的病,知道自己时而清醒时而疯狂,师姐照顾这样的自己除了要劳心劳神,更是难免受伤。
一直平静且温柔的莫倚澜听了她的话眼泪却突然再也止不住,她把陆敏仪紧紧搂进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最痛苦的不是你吗?我其实更希望你能这样对我,能和你一起痛苦,分担你的痛苦,我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陆敏仪听了她的话,也觉得心如刀割。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又有谁能真情实感把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上,甚至愿意分担她的痛苦呢?
她在莫倚澜怀里,听着莫倚澜的心跳,突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心跳声,她狂乱的心跳声也渐渐平静下来,和莫倚澜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在一起。
陆敏仪平静下来,从莫倚澜的怀里出来擦干眼泪,去拿了药和纱布要替莫倚澜包扎,莫倚澜却拉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的动作,看着她说道:“如果你觉得活着太辛苦想要解脱我也可以陪你。但是至少,要在除掉肖沉香替陆家报仇之后。”
陆敏仪看着莫倚澜,也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肖沉香害她至此,她必然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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