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城洞天
唐以寒为五位弟子化好妆，再换了身平民常穿的粗布衣裳，普普通通一队妖，领头是林德，奚存青紧跟着他，问：“你说你失忆了，怎么在巫云山里活下来的？”
“啊？当然是我的救主眷顾我，让我活下来了啊。”
“具体说说？”
“就……那段时间运气特别好？”林德挠头，“兔子主动撞死在树桩上，去个河边洗手有蠢鱼跳起来撞石头上摔死，走路树上掉果子，靠送上门的猎物活下来了，直到有个人找到我，说我是神眷者。”
“那个人叫什么？”
“秘语人。”
唐以寒霍然抬头：“这个人我听说过！”
奚存青回头看唐以寒，唐以寒道：“这个秘语人来历不明，几年前突然出现在巫云山，也染上了巫云诅咒。据说是半人半妖，有些手段很像玄门中人，能行预测占卜之事，行踪诡谲，我也仅仅听说过他的名号，但不知道他还是一位教徒。”
居然和玄门扯上了关系，正好回去向莫天纵问问，顺便卜一下林德什么来历，“你说你是神眷者？”他目光落回林德身上，林德没有灵力，也没西方体系的魔法法力，完全就是一个凡人，何以担当“神眷者”？
“当然了，主持操纵运气的仪式必须由我之手，作为神眷者，救主在大地上的代行者，直接向我祈祷也可以完成仪式，效力就要弱一些。”林德骄傲地挺直身板，“秘语人也是神眷者，我们都是祂的‘灾厄信使’。”
灾厄信使听着一点都不吉利。奚存青默想着：“你就没想过你为什么没有法力也能主持仪式？个中原理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祂赐予我的神力啊！神力是比天地灵力和元素法力更高级的力量，你们感觉不到是正常的事。”
奚存青不置可否，仙力他近距离观感过，无非是天地灵力更进一步的性状变化，那么即便是苏醒在山那边的神，应该也脱不开这方天地，总有办法能被感知到。
他现在确实无法观察感知到林德身上的“神力”，如果让他修行道门功法自己感知呢，会不会有所收获？
“离那座城还有多远的路？”为了谈话，他们的行进速度大大降低，走了半天还没翻过一座山。
林德眺望远方：“在那里……那座山头像鸭子嘴的就是。”
奚存青抄起林德：“全速前进！”
他飞在最前头，为了能让唐以寒一行人追着不吃力，不快不慢地“走”在前头，始终保持固定距离，一边思考起传道的可行性。
高深的功法肯定不能教，但是教习呼吸吐纳之法无伤大雅，主要为了能让他自窥己身，自行体会“神力”与天地灵力到底有什么区别，或许就能识破“祂”的真面目。
“林德，你杀过人吗？”
“啊？！”林德脑袋一缩，“哪有，我没杀过，连主持仪式都是第一次……”
奚存青淡淡道：“也是，我一看就知道你没那个胆子。”
那你问个什么！林德哼哼。看向远处，鸭嘴崖越来越近了，远处还像张扁扁的鸭嘴，离得近了便只剩一地嶙峋狰狞的山岩劲松，杂草蔓生，“接下来怎么走？”
“入口设在鸭嘴上，这里有机关。”林德在巨石上摸索一阵，摁下了什么，牙酸的嘎吱声响起，看似一体的巨石伸出一块块长石板，组成一道旋转的阶梯，仅容一人走过。
后面的赵轻云探头看来，吓了一跳：“这么窄？”
“这是只有我能打开的通道，可以免去城门检查的环节。”林德解释着，小心翼翼步上阶梯，阶梯外围便是凛风呼啸的万丈深渊，阶梯尽头是“鸭嘴”主体，石缝上刻着“猫头鹰之瞳”。
林德手按符号，灵力没有任何波动，猫头鹰之瞳散发出混沌的光芒，一花眼，下一刻稳稳落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对中劈开的山崖上开凿着蜂窝般的屋穴，以飞悬屋桥连起，交错纵横。街上桥上妖来妖往，酒楼摊贩，与凡间闹市别无二致，气氛融洽，规模不大，已有几分气候。更神奇的是，妖城的天空有一轮明晃晃的“太阳”，明分昼夜。
奚存青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瞳孔微缩：这是……洞天世界？
街上往来的妖都是能化成人形的妖，衣着神态皆与普通人族无异，最不济也是化出了人的四肢面孔的半兽人，头上顶着毛耳朵，或屁股垂下来一根尾巴。妖们都认识林德，经过时手按胸口恭恭敬敬行礼：“信使大人好。”
“好好好，忙你们的，不必多礼。”林德拉起黑袍，将自己大半张脸遮住：“走吧。”
山崖两边便是妖们夜晚栖息的地方，修得有模有样。妖力高深的妖怪住得高，可以直接飞上去，林德没有妖力，但他地位特殊，有专门训练的素追鸟可以坐着直上直下。
今天多了一帮人，素追鸟疑惑地转了转大脑袋，眼神不善，林德转头对唐以寒道：“要不……你们走楼梯？”
唐以寒道：“我们没必要上去，就在这座城里逛逛就好。队长，你说呢？”
奚存青点头。
林德踮脚摸了两下素追脖子，素追一边翅膀垂下来，片羽竖起让林德走上去，奚存青跟上，待两人坐稳，素追扬起双翼，呼啸而起，直飞上顶。
林德住的地方很大，与外界富家子弟的奢侈起居一个水平，门口匾额上书的是霸气非常的“圣居”二字，内里富丽非常，客厅当中最显眼就是一块天外陨石，银白的金属混杂黑岩，其上削出一块平面，镌刻“猫头鹰之瞳”，眼瞳正好是两片圆溜溜的黑岩。
奚存青注视许久，没感应出什么异常力量，对正反交叉的三角架更是迷惑不解：“这三角架没法造出来吧？真的存在吗？”
“在祂的神国里，这样的三角架确实存在的。”林德坐在铺了锦绣的座椅上，灌了口水：“还有什么想问的？要不你入个教——啊我开玩笑的。”
奚存青谨慎地探查了这里每一处地方，除了下层——住着素追以及这座妖城里妖力最强大的大妖，这层竟没发现任何像样的守卫力量，仅有几个纸人飞来飞去充作奴仆，不知疲倦地清扫每一个角落。
他抓获林德时，身边也没什么妖看着他。
“你没有守卫？”
“救主在庇佑我，你以为灾厄信使是那么好杀的？”林德脱了鞋翘着脚，满不在乎。
奚存青瞳孔微缩，骤然暴起，右手迅疾蒙上一层淡淡青光，剑气四溢，斩向林德的脖颈，在快要接触的刹那，他忽然气血上涌，眼前黑了一瞬，一直顺畅的周天灵力竟然卡壳了！
青光崩解，反削得他右手裂开了好几个血口子，整个人失去平衡，踉跄着差点跪倒在林德脚下。
林德抱着锦绣靠枕缩起来：“……倒也不必这样。”
奚存青不在意他的口头便宜，撑着站起来，对着自己汩汩流血的手端详了会，第一次遭遇法术反噬和灵力卡壳，破天荒的事。
起因是他对林德动了杀心，过程却毫无征兆，无从防起。
“祂”真的是神？
血一滴滴落下，融入花纹繁复精美的地毯，染得滴滴褐色，林德缩缩脑袋：“要不……你先涂点药什么的？”
奚存青甩甩手，血口消失不见：“林德，你愿意随我修道吗？”
林德愣怔：“你说什么？”
“修道。”奚存青重复了一句，“不是什么很高深的功法，就是最基础的呼吸吐纳，体会天地灵气。”
林德咕哝：“我觉得你没那么好心。”
“练一下对你没坏处。”奚存青坦然自己确实动机不纯，索性挑明了说：“你能感应到天地灵气的话，或许就能明白神力是什么东西。”毕竟他自己没有“神力”，且贸然试探，再引起气运反噬，后果难料。
“修行不要资质吗？”林德满脸好奇，奚存青答道：“确实要，资质是个很玄妙的问题，没有非常统一的标准，资质好的明显修行入门更快，与资质普通一比就知道差距很大。普通人凭一口先天元气也能感应到天地灵气，但观感到和能用起来是两码事。”
林德指着自己：“你看我有没有好资质？”
“不好说。”奚存青摇头，所谓“神力”他真感应不到，探查的神识感应起来也确实与普通人无异，为什么就选中了他作“神眷者”？总不可能是随便一指就定了吧？真叫人想不通。
“你也不用气馁，你是‘神眷者’，还有神力，资质应该不会太差。”
他觉得林德身上可能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能被选为“神眷者”。
为今之计，就是慢慢试探。
呼吸吐纳之法是修行基础，在奚存青的指导下，林德试了几次，很快进入状态。
奚存青静静等待，反复回想方才他暴起伤人反被反噬的瞬间，想来想去，好像还真是他运功出了岔子，才会被反噬。
运气这东西太难捉摸了，奚存青想得有些头痛，只能等这边查得差不多之后，再去拜访莫天纵，莫天纵也不知道的话，就以教宗的名义向玄门门主请教。
林德一坐，就是坐了小半个时辰。奚存青也没闲着，悉心修炼。巫云山脉的灵脉比其他地方更宽广宏大，其中混杂的不明物质更是驳杂，细细探查，像是某种饱含痛苦尖锐的絮絮低语、混沌疯狂的负面情绪、毫无意义的噪音等碎片，贸然纳用对心神有极大影响。
灵脉灵气为什么会掺合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还有风声，也不太对……
他想起自己循入天地抓获林德那次，真是无意识往阎王爷那边走了一回，全靠潜意识来行动，无意中忽略了许多东西。
林德头一点一点，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宛如喝醉了酒。奚存青睁开眼看到他这副样子，好生无奈，摇晃他肩膀：“不是让你修道吗？怎么睡着了？”
林德努力撑开一线眼皮，刚开口吐出半个音节，便化成了一个睡意浓重的哈欠：“哈……越修越困……”
呼吸吐纳对凡人来说确实是助眠利器，但这会不是睡觉得时候：“你清醒一点，吐纳是为了让你静下心来，让先天感知更加敏锐——”话未说完林德就抵挡不住困意，一歪头睡死过去。
得，唠叨全部白费劲，只得把他背上床，解衣脱鞋，给他盖上一铺薄毯，坐着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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