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山河林里的人群就着夜色分流开，沈应带人挡在山门，沈雍坐镇在后方。
林外不为人熟知的小路如树根般盘根错节的隐蔽在众多荆棘丛里，一道黑影熟门熟路地在荆棘里急速穿梭。杨滔在拐过山头时回头看了眼远得只剩星点的山河林，紧接着带着沈雍交代的差事沿着弯道下了山。
秦连风虽鼓吹起了山火，但登山造访这造的势却不大。他在山门处露了个面，留下一波人后又带着其他人撤到了别处。
此时山门处剑拔弩张，双方人马气焰不歇，兵刃撮点火星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沈应一向不打没缘由的仗，虽然他大概能猜出此时攻山的缘由，但他仍一派淡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夜深露重，各位大人深夜前来是所为何事？”
为首人喝道：“你们这些个山野莽夫，识相的就把路放出来！等这林子烧干净了，保不准大人还能留你们一条狗命！”
陆向迎从后方赶过来，恰好听见这么一句大言不惭，顿觉好笑：“留我们的命？汪宁海有那么大的胆子？”
守山那么几年，还没见汪宁海迈进过这山林一步，他终归怕死，一直都是林汉争那个狗腿替他卖命传话。
汪宁海兜头挨了顿嘲讽，面前的几人却没有反应。
沈应声音突然沉了一分，与陆向迎低声：“他们不是汪宁海的人。”
陆向迎不动声色：“不是他派的人？”脑筋一转，“也是，他想不出这事儿，难道……”
“秦连风瞧不上汪宁海的动作，他派人来了，就说明他已经猜到他想要见到的人是在我们这里，你去武场把情况明说一下。秦连风的人到了，保不准他也在附近准备了火瓮要捉何宥这只鳖。”沈应手背到后面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各个脸色变得更加凝肃，立身严阵以待。
陆向迎道：“如果真碰见面了岂不是——”
沈应眼神未变：“认出来了又如何，他能捆了我们一家不成？”沈应余光一动，避开了一道突如其来的刀光——对方没有耐心跟他们耗了，“先应付完当下的事再说，你先回去！”
陆向迎利索地抽身离开了山门，山门处气焰蔓延，兵刃相交的声音瞬起，血浸染上了石阶，渗入了陈年泛青的砖石裂缝里。
秦连风确实想活捉了何宥，蛇符必定在他身上贴身携带着，只要能得到蛇符，烧光一座山，葬了不论是上百人还是上千人都不是要紧事。
攻势从四面八方席卷，武场站满了人，听着不远处的厮杀也没有面露慌色，这种仗势不是那怕死的太守能鼓捣出来的，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陆向迎回来前，沈雍就猜过是不是秦连风动的手，待陆向迎一说，他便断定了。
“呵，刀都架到我脖子上了。”沈雍背手冷笑，随后找到一旁的沈游问，“那个新来的丫头呢？”
沈游知道所指的是谁：“现在应当与阿姐在一块儿。”
“稚儿还没有回来？”
“后院起了火，娘担心云淅身子不便漏在里头，便让阿姐去看了。”沈游解释道。
沈雍朝着沈家宅子的方向望了眼，手招呼过正待命的李正：“去瞧瞧，见着人了叫那新来的丫头别乱跑，她现在可是人家眼里的饵，几条命不够她丢的。”在李正走前又交代了句，“让稚儿那丫头也赶紧回来，关键时刻别到处折腾。”
李正应声就走，沈游急了：“爷爷，我也去！”
“你先留在武场看着你娘。”
“哦……”沈游塌下肩膀。
“抬首。”沈雍沉声，“还没打到你身上，你便开始垂头丧气了！”
“不是。”沈游瞬间站得笔直，“爷爷，我也能出份力的！”
沈雍看向陆向迎：“今晚他跟着你，让他练练手。”又转回沈游的方向，“等把你娘安顿好了，再去找人。以往有事都是稚儿在前面兜着，你遇事少，下手不够果断，今晚你想做便做，但别忘了给自己留口气。”
“我知道！”沈游笃定道。沈稚从小就好强，遇到事几乎都会抢在前头解决完，不用沈游出手，她便能自己摆平了。沈游虽然经常挨沈稚的拳脚，但也从心里佩服她，他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提起劲，不服输地跑向了萧胜秋的方向。
一边已经远去的李正在沈宅来回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沈稚几人的影子，在瞧见地上的打斗痕迹后，他心里顿觉不好，快速沿着痕迹的方向出了林子。
李正没有走宽路，绕到了杂草丛生的窄道，避开了好几波敌人。
痕迹到了草路旁就消失了，李正只能用自己朦胧的判断去找方向，万幸的是他在山道绕了一会儿，成功找到了被纠缠的施柳宁。
施柳宁身上多了不少口子，追在她后面的人不剩几个，直接被赶过来的李正解决了。
李正皱眉：“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她去找人了。”
施柳宁撑着剑柄吐出口长气，用手背抹去脸颊的血，扯了扯嘴角，嘶的一声。
“云淅出事了？”李正马上猜到了原因，“人往哪个方向去的？我去找他们。”
“我与你一块去。”
李正没同意：“不成，现在上山的人大有可能是冲着你和何大哥来的，外面不安全，你先回去，我对这附近比较熟悉，我去找他们。”
“我又没死在这儿，没有回去躲着的道理。”施柳宁跨出一步，“秦贼要抓我做饵，我在外面才能引他出来，不然待在林子里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夜里血气极易蔓延，你带着这一身的口子万一迷了道，想撕碎你的可就不止是放火的那些人了！”
山中地势确实复杂，施柳宁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何宥交代的要盯紧的云淅没了踪影，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
她稍稍妥协：“我不走太远，等找到人就——”施柳宁一顿，耳尖敏捷地动了动。
她转身看到逐渐靠近的火光，笑了。
“看来别人也不想我回去。”
他们刚解决完几人，又有一些人循着味追上来了。
李正当即换了想法：“他们人多，硬扛的话我们只会被缚住，你夜视能力如何？”
施柳宁快速撕下布带缠在自己手臂伤口上用牙齿打上结：“别小看我。”
“我们分开。”李正伸手一指，“你身后大多是宽敞的平道，进去不易迷路，再往里是河口，听到水流声就别继续往前，离那儿远一点。我从另一个方向走，这里可以从深处绕往你那儿，到时候我们再汇合找人。”
施柳宁点头：“行。”
李正又道：“你轻功不错，从上面走，带伤落地容易引出兽类。”
“撑不过就别强撑，躲过去。”
施柳宁嗤笑：“该躲的应该是他们。”
火光越来越近，李正与施柳宁对视一眼，紧接着各往不同的方向跑去。
-
从洞口出来，沈稚不放心地在周围洒了一圈习惯性带的药粉，用来掩盖住一些血腥味，以免云淅被兽类注意到。
她没有原路返回，特地绕了个大圈，在拐出个岔道口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撞上了正打得火热的李正。
李正被几个人缠得死死的，沈稚没有第一时间去添刀，而是悄声跃上树梢。
她将食指与拇指相触放到唇边，紧接着一道尖锐的长哨划破夜空。
山林里伏歇的各鸟类被哨声惊动，来回地扑棱着翅膀，夜风带起树叶，风声从叶片的摩擦声中掀起了一种怪异的氛围。
沈稚的身影掩在树后，她又学出几声蝙蝠的叫声，叫声在这空旷的山林里被风来回地吹撞，撞出了幽幽的回声。
冷意悄然爬上了正围攻李正的几人背后。
别人或许分辨不出来这叫声是真是假，但李正马上便听出了声音的不对劲，他也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与沈稚几人偷偷夜游逛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这声音……
树上的沈稚观察到李正在找她的身影后，她没有露面，而是轻跃到了另一个树梢上，带着声音缓缓走远了。
李正听到声音逐渐变弱，默契的猜想到了沈稚的意图，此刻缠着他的几个人分了心神在观察附近情况，趁此机会，李正迅速一个翻身跳出他们的包围圈，不再恋战，直接上树钻进了树叶丛里，循着沈稚微弱的声音奔走过去。
李正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甩掉了身后的尾巴，最后在另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干上看见了等着他的沈稚。
待一站定，李正便急道：“怎么回事？”
沈稚不急不慢的反问：“林里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不算太糟。云淅呢？”
“藏起来了。”沈稚蹲下扫视了圈自己所处的位置，“他离这不远，暂时安全。”
李正有些惊讶：“你把他丢下了？”
沈稚不满地看他一眼，什么叫丢下。
李正立马改口：“我们回林里再说，这夜深露重的，你还舍得把云淅丢在外面。”
“你也与那些人交过手，他们不是汪太守手下的那些庸兵，都不是能轻易对付的，我没把握能安全地带着云淅回去。”
“你也猜出来人不对劲了？”
“别忘了我去牢狱走了一遭，跟他们打过照面。今晚来的是朝廷的那拨人，是冲着何大哥他们来的，但他们现在既然能找到这儿，就说明他们知道劫狱那天的人与山河林脱不了干系。”沈稚反应过来，“路上碰到施柳宁了吗？”
李正点头，将前面的事与她一一说了。
后道：“你什么打算，就这样让云淅在外面待着？”
“外面我也不放心，你来得正好，我去将人引走与施柳宁汇合，你把云淅安全地带回去，把他交到我爷爷手里，不能出一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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