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走在林怀安的心上，这反而带给她一丝心安。
会是慧通大师吗？又或者是周温石？
林怀安从来没有这样期盼周温石的出现，至少是个熟人。
竹林掩映的小路渐渐显现出男人的身影。她循声望去，首先看到的是锃亮的皮鞋，目光向上打量来人，看到一张英俊的面庞。
男人目光凌厉，透过薄薄的眼镜片紧盯着女孩，身上的西装被熨烫得妥帖，展现他完美的身材。
陈书礼找上门来了。
林怀安将发财抱在胸前，心慢慢沉下去。她快速看向男人的身后，庭院里只有两人一狗，周温石和慧通大师全都不见了。
两人谁都没有选择开口，静默在空气中蔓延，不知僵持多长时间，萦绕在鼻尖的幽香也慢慢退散。
终于还是林怀安先开口打破沉默，“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尾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也知道被抓回去的下场肯定远不止上回，心跳如擂鼓，整个人呈现自我保护的姿态。
陈书礼没有说话，只是慢慢走向林怀安，在靠近走廊的时候停顿住，身影笼罩着她，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林怀安见他只身前来，连忙站起身和他拉开距离，确保对方不会突然跳起来将她束缚住，又想着该怎么甩掉他。
奈何她腿部发软，浑身上下使不出什么力气。
既然是一个人，林怀安离开这里肯定是容易的，但出去以后会不会有更多的人等着自己，她就说不清了。
林怀安下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玉，才发现那处空荡荡一片。
对了，她把平安扣交给慧通大师了。
懊恼涌上心头，林怀安穿过陈书礼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耳边蓦地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别想了，外面都是我的人，今天你是插翅难飞了。”
“跟我回去吧。”陈书礼倨傲扬起下巴，双手插兜，神情闲适，见林怀安心中所想都写在脸上，并不急着回答。
他很享受这种猎物不得不自投罗网的快感。
“就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所以你才要杀掉我是不是？”林怀安说完这句话后也意识到自己太蠢，又紧接着来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放过我行不行？”
陈书礼挑眉，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我只是一个摆地摊的江湖骗子，平时也没什么朋友，生活不容易，不像您这么位高权重，肯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的。”
林怀安边说边向后退，赔着笑脸的模样十分狗腿，“所以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
她的目光一刻不离陈书礼，思忖着他的心理活动，脑海里酝酿接下来该说的话。
早知道就不管这些闲事，现在自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至于陶蕾……
怀里的发财翻个白眼，对林怀安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十分鄙夷。
陈书礼自始至终没有发话，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跳梁小丑。
林怀安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个人隔着茶桌对视。
男人站在门口，张口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剧烈的晃动使那些清脆的叶子扑簌簌落下，像是突然到了秋天，干净裸露的石板路上铺上层层落叶。
陈书礼不吭声了，而林怀安的余光也出现一抹明亮的黄色。
“大师！”
她见慧通大师脚步匆忙，也意识到事情不妙，噤声不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
陈书礼也因为林怀安的一句话回头望向身后的慧通大师，皱眉道：“慧通大师。”
往日慈眉善目的慧通大师擦拭额上冒出的细汗，急匆匆赶来的模样显得几分狼狈。
“可以解释一下吗？”陈书礼冲林怀安扬扬下巴，接着转身看向大师。他身量修长挺拔，慧通大师在他面前硬生生矮一截。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慧通大师连忙调整表情，先是对陈书礼行礼，接着伸手将人引到茶桌的位置，男人也在等解释，冷哼一声坐在蒲团上。
“林丫头也请。”
本想脚底抹油开溜的林怀安因为这句话也不得不收回想要迈出的腿，挪着小碎步和陈书礼呈对角线坐下，闷头一个劲儿地喝茶。
“实不相瞒，林丫头是我的入门弟子，前些天帮温石解决了一些麻烦，所以带到光禄寺，老朽见她天资聪慧，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把她留在身边。”
三两句话将这些事情解释得合情合理，可惜陈书礼并不买账，手边的茶水一口都没动。
他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弯起唇角，“大师应该知道，我一直在找她吧。”
本来以为这件事稳了的林怀安心又提到嗓子眼，情绪就像是坐过山车般上下不安。
“自然是知道。”慧通大师恢复往日稳重的模样。
“那这意思……”陈书礼两指捏住小小的茶杯，仰头喝下后重重放在桌子上，以此来表明自己对于慧通大师此举极为不满。
慧通大师垂下眼眸盯着男人修长的手指，一字一顿道：“小陈，作孽太多，即使积攒太多的功德也会消磨没的。”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陈书礼，他弹了弹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即使是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当真什么也不会说？”陈书礼打断慧通大师接下来的话。
林怀安暗自长呼出一口气，同时还有种隐秘的激动。
他放过她了？真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她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满眼感激地瞅一眼慧通大师。
果然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就连陈书礼也要尊重他三分。想到这里，林怀安挺直脊梁，嘴角止不住上扬。
“自然。”慧通大师堆起笑容，恢复往日的神态。
就在林怀安以为这件事情翻篇，偏偏陈书礼不说话了，低头沉思在衡量这句话的可信度。
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快点答应然后赶紧带你的人走啊！
她面上不显，内心却催促着陈书礼，摸着狗头的手也不安分起来，胡乱揪着发财的毛，然后往外一拽。
“嗷呜！”发财龇牙咧嘴，小声哼唧着，林怀安见手上一撮棕色的狗毛，又见发财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哂笑一声，双手背到身后。
陈书礼深思熟虑很久，猛然抬头上下打量林怀安，几乎要将她看破一个洞来，才松口道：“少管闲事。”
接着他起身，目光一寸不落地审视林怀安，被盯怕的女孩缩着脖子幻想自己是只鸵鸟，时不时睨着站起来的陈书礼，又快速垂下眼帘。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林怀安在心里默念好几遍，直至头顶的压迫感消失，耳边传来脚步声，才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谢谢大师！”确定陈书礼走了，她连忙抬起头来，双手抱拳做了个不太标准的动作，双眼泪汪汪就差给慧通大师跪下。
这简直就是她的再生父母啊！
“你这丫头，以后也要老实一点，多亏老朽和这小子的父亲有点交情，否则，难啊……”慧通大师摇头，似是埋怨又带着些亲昵，当真像是位慈祥的长辈。
“先渡己，再渡人。”他语重心长地教导林怀安，然后侧过身子替自己倒一杯茶。
“怀安知道了。”明明只是收留的关系，林怀安却发自心底感动，在她眼中，慧通大师浑身上下散发着金光，脚踩七彩祥云来救自己。
这才是活菩萨！
林怀安差点没给慧通大师行跪拜大礼，见他啜饮茶水，刚刚抛到脑后的事情又突然想起来。
“对了大师，那块玉，可以还给我吗……”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注意到大师的脸色有片刻凝滞，连忙又补充一句，“不用还也没关系，我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慧通大师放下茶杯，浑浊的眼球对上林怀安清澈的双瞳，漫不经心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去？”
本来都答应交给大师保管，贸然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不太对劲，林怀安绞尽脑汁，才将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刚刚您离开的时候，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林怀安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形容那时候的心境，见慧通大师给自己递来一杯茶，忙不迭双手捧过来，看着上面冒着腾腾热气失神。
“怎么说？”
“寺里的香，是不是太浓了？”林怀安小心翼翼说出这句话，还不忘观察大师的脸色，对方皱起眉头的眉头倏然舒展。
“太浓？那现在呢？”
林怀安闻言微微仰头，鼻头动了动，像只小狗似的轻嗅空气中的味道，摇头道：“现在没了。”
刚刚的异香几乎挑动她的神经，甚至模糊自己的神智，要不是陈书礼及时出现，林怀安不能保证自己保持清醒。
听到她的回答，慧通大师沉默两秒，才缓慢开口，“若是我没猜错，这平安扣里的邪祟东西已经影响到你了，若是经常戴着，可能后果更加严重。”
这就是在提醒林怀安，让她对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好推敲一番。
林怀安也是一个比较惜命的，听完慧通大师的分析连忙摆手，“那大师还是等到机缘到了再还给我吧。”
“这是自然，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慧通大师的话让她放下心来，只见大师站起来，走到靠墙一侧的书架上，掏出几本黄色封面的书本，递给林怀安。
“这几日若是不便走动，待在竹苑里将这几本书吃透就好。”
意思是不需要林怀安额外帮寺里的忙了。
林怀安盯着厚厚的一摞书，犹豫接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情不愿地将书揣到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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