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不远处长春再把自己准备的物资和银票，递交给皇甫笑禅，暗处梦千寻悄悄窥看着他，披发布衣，肢体残疾，但是面上却没有残疾人应有的自卑阴沉，他和剧中的林主一模一样。
若是自己早点恢复记忆，皇甫家的悲剧就不会造成，想到这里梦千寻不由攥紧手绢，恍然间透过帷幕的缝隙，和那人对上眼。
一时间的心悸，让梦千寻垂下眼帘侧过脸，回避皇甫笑禅探寻的视线，因为他带着善意的好奇，对于梦千寻来说太过于刺眼。
带着帷帽的女子猛地退后一步，这明显带着回避的举动，让皇甫笑禅立刻收回视线，他只是好奇近几年来，一直资助残林的人是什么身份，若她不想直接和残林接触，那也无妨，毕竟她一直是在帮助残林众人。
但，自己真的有这么吓人，怎么感觉那姑娘刚才的反应，像是看到鬼？
想到此处，皇甫笑禅又悄悄看过去，却发现那姑娘这次居然掀开帷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等到和自己对上眼，她又吓得往后一缩。
这举动，配上那姑娘黝黑清澈的眼，让皇甫笑禅想起树上活泼的小松鼠，它们就是这样好奇又警惕地注视着树下路过的行人。
换是别人或许会逗弄一下这位有趣的姑娘，但是皇甫笑禅性子沉静，他见状就准备不再去看对方，等那姑娘在那安静看吧。
正准备谢过长春姑娘，皇甫笑禅却在那姑娘身后看见了老友，还是双眼亮如明珠的老友，猜都不用猜老友是又准备玩笑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友泊寒波突然出声把那姑娘吓得原地一抖，皇甫笑禅果断向长春姑娘道谢，就抬腿朝泊寒波走过去，免得他把小姑娘逗过分。
“我说啊，姑娘，想去认识别人，你就去和他搭话，光是躲在一边看，看到天荒地老，都是没用哦。”
“吓！”
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声，把梦千寻的魂都吓丢半条，转过身一看，是鼎炉分峰之一的鹿王泊寒波，扎马尾留着小胡子的八卦鹿，梦千寻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位热衷于给妹妹和羽人配对的八卦鹿。
她拍拍胸口，笑道“这位前辈，麻烦登场也要有前辈的格调，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认识也可以是单方面的，不一定要对方给予相同的交谈，优秀的人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满意足，再奢求过多就是贪心了。”
哦，有趣的理论。
泊寒波打量着嫌弃帷帘的小姑娘，面容清丽绝俗，气质沉浸忧郁，俏生生地立在这，像是溪水旁的兰花，是个好姑娘呢。
也是她对皇甫笑禅‘一见钟情’从而对残林持续地一掷千金，她清楚笑禅的情况么？不要是到头来各自心伤啊。
泊寒波清了清嗓子，笑言“知足是福气，但太过知足，会让缘分溜走哦，再说了光是看外表，又怎么能了解一个男人的全部，小姑娘你要听前辈的话哦~”
说完话的泊寒波面上一副看尽红尘的高人，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梦千寻脸上瞟，写满了小姑娘你快给我看点笑禅的热闹！速度！
嗯？这是暗示，梦千寻忍住自己爆笑的欲望，莫非这位老毛病又发作了，想拉红线，又怕坑了自己？
梦千寻憋笑憋得脸通红，可在泊寒波眼中，却是被自己点醒后的不好意思，看来有戏哟~
“多谢前辈提醒，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品行，林主的品行可谓是君子，至于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我看男人只看心胸和品德，他足够优秀。”
“诶~笑禅你听到了。”
“咳咳，好友莫再说笑了。”温柔浑厚的男声从梦千寻响起。
梦千寻大无语了，这种背后吹人彩虹屁，却被当事人听个正着是什么感受，她现在的感受就是想用脚趾挖个通道，从残林跑路！！！
救命！！！脸烧起来了！！！
你们这些大先天一个个都坏得很，走路没声还喜欢逗人，梦千寻对皇甫笑禅没办法，只能对着鹿王泊寒波飞去一个大眼刀。
泊寒波嘛，难得在皇甫笑禅脸上看出两分不好意思，便哼着曲退去一边喝茶，让两人单独相处，这姑娘看起来不错，要是她真能做到言行一致，和好友说得上是良配，笑禅年纪轻轻的身上的担子可不轻，若是有人陪在身边时常开解，那多好。
这桩事了，也就该轮到小妹和羽人了~双喜临门~大吉大利~
他倒是走了，徒留梦千寻一人在原地燃烧，她转过身面对皇甫笑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是接二连三地的刺激过大，梦千寻撑不住呕出一口血。
顿时就将尴尬的气氛打破，梦千寻在心里喜极而泣，连连夸赞自己这破身体，今天可真懂事。
皇甫笑禅看见面前的姑娘，喷出一口血，也不再管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立刻上前，手掌抵上她单薄的后背，用浑厚的真气缓解她的不适。
这真气不运转不知道，皇甫笑禅发现这姑娘的身体，破败地像个筛子，偏偏她的功体又颇为刚猛，像是燃烧生命力换的武学精进，这。。。
“姑娘，冒犯了。”出言示歉后，皇甫笑禅搭上梦千寻的手腕把脉，顷刻间，皇甫笑禅就明了，让这姑娘身体衰败的不是病，是毒，谁会对一个无辜的女子，用这样的残毒手段。
她的身体在这毒积年累月的腐蚀下，早已不行，她能活着全靠数不清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供养，和体内日益积累的剧毒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皇甫笑禅有把握治好她，却无法让她万全康复。
“林主，不必多言，我这病是自小就有的，我也清楚。”梦千寻看到皇甫笑禅的欲言又止，握住他搭在自己腕上的手，现在还不是把‘病’点破的时候。
她清楚，知道有人从小给她下毒，皇甫笑禅从这姑娘眼中看出这意思，明白她的拒绝，但皇甫笑禅还想再试一试，生命来之不易，不应该轻视。
皇甫笑禅收回手，淡淡地说“那，作为残林的资助者，我请姑娘喝杯茶水，总可以了吧。”
“那梦千寻便打扰林主了。”
梦千寻她无法拒绝皇甫笑禅，用眼神制止想要靠近的长春，在路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你先回去给父亲说一声，晚点让乐波君过来接我就可以了。”
今天的举动会惹来贾命公的关注，梦千寻清楚，但是鹿王给了她灵感，小姑娘的情窦初开还需要理由么，不需要。
步入残林，避开众人好奇的目光，梦千寻跟着皇甫笑禅来到一处亭子坐下，摘下帷帽，接过他推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她才发现杯子里装的是热水，刚才短短一瞬就知道她不能饮茶，他的医术，真如他小时候说的一样，长大后会变得很厉害。
皇甫笑禅看着这姑娘，心里竟然觉得她很熟悉，这眉眼也分外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竟是生出几分好感，世上真有人第一次见面，就像故人重逢般亲切。
她性格好像格外的腼腆，看了自己一眼，就垂下眼帘，长睫扑闪，像是凌乱的蝶翅，这下的熟悉感更清晰了，但这话也不好对人直说。
皇甫笑禅微晒，觉得自己心下这些想法，太过于轻浮。
坐了片刻，也该说说正题了。皇甫笑禅给梦千寻杯里添上热水后，才说道“姑娘你清楚你的‘病’，但你真的明白你这病会造成的后果么？”
他话说完，就看见梦千寻半露在袖子外的手，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被他的话戳痛了般。
不知道啊，可能猜个大概，梦千寻神情格外的平静，“后果大概是活得时间比别人短，然后没有后代，我都能接受。”
“生命是珍贵的，姑娘如此轻视可不太好，不妨多考虑一二。”
皇甫笑禅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不知道人家遭遇，他也不会按自己的想法进行指引，只能尽力劝解，她心病好似更严重，恰恰心病只能自医。
风吹动竹林，竹林婆娑，碎影间的阳光灿若琉璃，正如同亭中二人的心境，沉静灰暗但总有些许明亮的珍宝留存，不至于让他们失望。
梦千寻最先开口打破这安静的气氛，“哎呀，我说林主你人太好了真的不行，我都不难过，你替我难过什么，死亡对于久病缠身的人来说，是一场安心的睡眠，是旅途结束后美好的夜晚。”
“再说了，没有小孩，也不是什么难过的事情，小孩是多么让人操心的存在，有句俗话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当父母的资格，我讨厌小孩。”
这话说的孩子气，皇甫笑禅听到那句俗话，面上就露出了笑容，心里的郁气散去大半，这样一位有意思的年轻姑娘，要是早逝，世上就少了一位有趣的人，他应该再劝劝她。
“姑娘的心态真乐观，若是抱着这样乐观的态度活下去，说不定你会发现更多有趣的事情。”说道这里他顿了一下，才又继续“人总是希望朋友能过得更好。”
“这样说来，林主是把我当做朋友了吗？”
“难道不是？”
梦千寻看着皇甫笑禅真诚的双眼，当即愣住了，就是这样的性子才更加可贵，她对着皇甫笑禅笑了一下，随即默不作声的看向亭子外的竹林。
这世上专挑善人受苦啊，皇甫笑禅。
“既然是朋友了，我便直言了，我和姑娘是不是以前见过，总觉得熟悉亲切。”
梦千寻听见这话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颤抖，胸膛处的震动都透着一股酸楚，自己让他觉得眼熟，那是当然，比起恨不逢身上结合着双亲的优点，她看起来和老爹患剑是十足十的像，只是她的五官更温柔，轮廓更秀气。
你只是没把我和患剑联系起来，她心里一沉，轻声说“说不定见过，还是孽缘，不若你再仔细看看我”
话说到这里，梦千寻也倾过身子，靠近皇甫笑禅，风吹过，皇甫笑禅闻见一股混着茶香的女子体香，他想到先前泊寒波和梦千寻的谈话，拿过梦千寻的茶杯给她添上热水，再推到她面前，避开她的接近。
皇甫笑禅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的碎片，他无心涉及男女情爱，也早已失去踏入其中的资格，不能给女子承诺与未来，那一切就不该开始。
“姑娘又再说笑。”
唉，梦千寻轻轻叹气，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好了，这么像的嘴脸，你却不能把我和患剑联系起来，傻瓜林主。
金乌西垂，倦鸟归巢，梦千寻也到了告别的时候，她转身走出残林，皇甫笑禅盯着她发髻上的步摇垂下的银铃，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扑朔。
他开始觉得这熟悉感来自何处，闭上眼挥去男人冷酷的面容，他们并不想象，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走出了残林，梦千寻看见站在外面拿着笛子的男人，想起他每次都喜欢和自己谈论月色，着迷的描述那轮高悬于夜空的月亮，今天她和皇甫笑禅呆了一会儿，觉得他的气质更像月亮，清疏又温柔。
“乐波君，今天我好像明白你平时说的话？”
“什么？”
“我明白月亮不属于我，但有那么一刻他确实真切地照耀在我身上。”
“。。。这样啊。”
因为拥有过这一刻，我将变得更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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