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现世
我本以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和回寒之间该有什么改变和突破什么的，可是并没有。
夏馨依旧是充当这样一个下属，尽职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回寒对她，既不过分冷淡，也不过分热情，仿佛，真的将夏馨当成了一个属下。
只不过，后来一年的上元节，山下都城长街的灯会上，倒是多了一对引人注目的壁人。
长街上，一盏盏点燃起来的灯笼延伸至尽头，朦胧的光晕将头顶夜幕拦截。
人声喧哗的世间街道，身披白色锦裘的男女并肩行走着，身后跟着几个不起眼的仆从。
登对的精致容颜引得行人纷纷注目，好奇着是长安城哪家的贵公子和他的小妇人出来逛灯会来了。
红衣女子的身边跟着一七八岁的孩童，容颜也是精致可爱，世间仅有。
或许因为要照顾着这个孩子，女子的步伐偶尔会慢一些。
她身边的年轻男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步伐也压了下来，清俊的眉目一抹警告之色，
“回音，别乱跑。”
长街灯火迷离，这繁华世界万千，若能这样平安顺遂下去，倒也挺好。
只可惜，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事情最终出现转折点的时候，是在两年之后的一个冬日，若是严格按照夏馨前世的命格来算，那刚好是她和回寒命运的倒计时。
但那个时候，两人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将会在一场他们认为自不量力的刺杀之后结束。
那日傍晚的暮色很沉，藏青色的云团在天的尽头连接，空气中有寒流闪过，城外的道路上，尘埃被扬的辩不清方向。
回寒和夏馨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受刺杀，高处除了不胜寒之外，还有时刻坠落的危险。
就像是踩在了最松软的石壁上，一个不小心，就会坠落无敌深渊。
前来刺杀的黑衣人数量众多，可除了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了。
回寒和夏馨背对而立，手中的刀剑发出森冷的寒光。
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相反的，在夏馨跟在回寒身边几年的时间里，她的功夫大有进步，其中自然少不了回寒的指导。
两人仿佛是在比试着什么一样，空气中只见汹涌掠过的寒光和不断倒下的尸体。
对战中的两人眼神偶尔相遇，却又很快错开，眼底隐隐有流光闪过。
等解决完了所有人之后，那流光便消失了。
“几个？”
“十二个。”
“不错，有进步。”
年轻的男子违心地夸赞了一句，身侧的红衣女子并没有回应，浅红色的唇却轻轻地抿了一下。
回寒上了马车，欲伸手朝向女子，忽然见她脸色微变。
“怎么了？”
“我的扳指不见了。”
夏馨看他一眼，转身朝着刚才的客栈走去，回寒一皱眉，跟在她的身后。
客栈内一片狼藉，血腥味充斥着耳鼻，夏馨殷切的目光在地上的尸体中翻找着。
身后沧笙阁众人亦是一起。
客栈范围不大，可找个扳指，却仿佛难如登天一样。
夏馨的眼中有了着急的色彩，那一侧，回寒已经朝她走来，
“夏馨。”
声音最后，声调不知为何提高了一些，带着戾气和慌乱。
夏馨抬头看去，眼前一道月白色身影掠过，她落进了一个怀抱当中，鼻尖冷香萦绕，而后血腥味入鼻。
护着她的人一声压抑的闷哼声传来，夏馨未反应过来，身上力道一重，只来得及托住回寒半跪在地。
“阁主……”
有人迅速出剑将那偷袭的人一举击毙。
夏馨的手掌忽然粘湿，黑色的血液刺痛她的眼睛。
“箭上有毒……”
……
一切就如同夏馨所说的那样，回寒因为替她挡了那一箭，如今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她欠他一条命。
回寒中毒之后，沧笙阁遍寻天下名医也未能医治，在最后一个郎中说回寒最多只有几个月时日的时候，夏馨离开了沧笙阁。
阁中人将这个消息告诉回寒的时候，院子里的杏花正在含苞待放，一朵朵白粉色的花苞挂在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夜之间就会盛开。
移门下的那串风铃在时间的摩擦中失去了最初的光泽。
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坐在软垫上，手上的书无力地垂下。
他将幽然空洞的目光落在了移门外雅致的风景上，清俊的脸有着不正常的苍白之色。
檐角的风铃传来叮叮的声音，年轻的阁主，声音不知为何有些艰难，
“走了就走了吧。”
这一回，他没有说“反正她也会回来的。”
……
我呆呆地看着夏馨，不懂她为什么会用“陪”这个字。
夏馨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难以开口，我要怎么说？
告诉她，回寒只能活三个月，但是她却可以长命百岁？
不不不，相信我，这个姑娘，绝对和上一次我遇见的苏雅一样，是个为情所困的女子。
我还没有说话，不远处回寒居住的院落里忽然躁动了起来。
风铃在寒风中急促地晃动着，好像人间道士招魂的亡灵之音。
夏馨的脸色一变，来不及听我的答案，红色凌厉的身影在夜色中一掠而过，已经朝着回寒的院落而去了。
我思索了一会，也朝着那边飘去。
等我感到回寒的院子的时候，院子灯火通明，站满了不少的人。
屋内亦是如此，只是这些人都只站在了屏风外面，就连回音也是。
屏风里面，隐约传来一阵阵压抑痛苦的咳嗽声，空气中隐隐飘荡着血腥的味道。
“咳咳咳……我没……咳咳事，让大家都散……”
了字还没有说出口，便又是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仿佛要咳破来者的心肝脾肺一般，如同破旧喑哑的风箱。
我朝着里面走去，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想要拦我。
屏风屋内，回寒躺在塌上，本就雪白的容颜此刻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苍白的唇瓣因为咳出了血，沾染上了便如同妖冶的曼珠沙华色一般。
夏馨半跪在回寒的床榻前，双手握住回寒，回寒抓她抓的紧，夏馨的手指泛着轻微的白色。
一旁一个郎中打扮模样的人再为回寒施针，可是这一针下去，并未能减轻回寒的痛苦，反而让他咳嗽地越来越厉害了。
痛苦的是回寒，可不知为何夏馨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那双冰冷的眸光此刻隐隐闪烁着胆怯和不安的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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