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拾药
“那个孩子，我买了，多少钱？”
他仿佛是随意看中了一件喜欢的东西，想要得到，却不知道这句话引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那个小姑娘依旧一件懵懂迷茫地看着大家，看着那个扬言要买她的轮椅少年。
容杳四岁以前的记忆并不多，唯一能够清楚记得的，就是当初自己被容长憬买回来的情景。
她被一群船夫保护着，时不时会给自己糖果吃的船长站在她的面前，对对面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冷漠少年卑躬屈膝地说道，
“少主，这小姑娘的娘亲难产而死，是船上的人将她拉扯大的，我知道破坏了船上的规矩，可您通融一下，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不会惹什么麻烦的。”
“不会惹麻烦？这孩子跑到了二层，撞了我的轮椅，若是撞了别的什么尊贵的客人，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少年冷漠的说道，就像是冬日海面结的冰霜，不近人情。
“少主……”
“我将这个孩子买下，是救了她的命，跟着你们一群人整日在海上漂泊，难不成长大了也要这样子？”
少年反问道，戳中了众人的心事。
船夫们看着她，目光有担忧和无奈，这样无奈做抵抗的神情让小姑娘察觉到了些什么，她也忍不住低落了起来，那双晶亮如雪山清泉的眼睛瞬间失去了几分光亮。
不知道他们最后说了些什么，一直牵着自己手的船夫，忽然轻轻地松了开来。
他轻轻地推着自己的背，让她朝前走去。
船长叔叔将一块糖塞到了她的手上，似乎是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孩子，去少主那里，跟在少主身边，别惹事啊。”
那时容杳不知道船长叔叔说的这些话算什么，后来有一个人经常跟她说，她便明白了，那是叮嘱，是爱护。
容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离开了一楼，来到了二楼一个空旷的房间。
这里不像一楼的船舱一样拥挤嘈杂，反而是安静干净的很，空气中飘荡着好闻的香味，一点也不像她闻惯了的海风咸湿和甲板腐朽的味道。
陌生的环境终于让这个小姑娘感到一丝不安，她看不见自己熟悉的船夫们，还有船长和水手叔叔，只有那些看起来和那个轮椅少年一样冷冰冰的仆从。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哭声很快吸引了二楼的仆从们，最先进来的是那个跟在轮椅少年身边的管家。
看见她，脸上浮现了慈爱的神情和笑容，
“孩子，怎么了？”
“我要回家。”
小姑娘看他，一张小嘴撅起，琉璃清泉的眼睛里闪烁着流光。
“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来，吃块糖，不哭了。”
管家是除了船夫和船长，第二个会哄她的人。
小小的孩子，开心和喜悦到底有多难，不过是一块糖就可以哄好的。
上了二楼之后，容杳再没有见过一楼的人，偶尔会在甲板上看见他们，她惊喜地唤了一声，准备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跑下去，就被人拦住了。
他们不让她离开二楼，不让她去见曾经带大她的船长和船夫们，就好像要让她将过往隔离断绝一样。
容杳也曾经哭闹过，后来她渐渐明白哭闹没有用。
没有人保护的孩子，是连哭都不能大声哭的。
容杳从货船二楼的人的口中知道了她是被买回来的，这一辈子可能都不能离开买她的那个人身边了。
可是容杳离开一楼半个多月，都再没有见过那个买她的少年。
直到某个晚上，那天是个阴天，海面上除了近处翻涌的浪潮和升腾的海雾，便看不见其他的东西了。
天空阴沉沉的，就压在人的头顶，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无比的压抑。
被买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四处转着，忽然听见了一声压抑的痛苦声从船舱的某个房间传出。
周围空无一人，小姑娘左右环顾了一圈，漆黑晶亮的眼睛好奇和懵懂并存。
她寻着声音走过去，压抑的痛苦声越来越近，直到她停在了一间紧闭的舱门前。
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容杳还没有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瓷器被碰到的声音，很是清脆，但是更让人揪心。
容杳吓了一跳，伸手想要轻轻地推开一条缝看看里面的情形。然而她的手只是轻轻地一碰那扇门，那扇门就轻易地被推了开来。
里面的景象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装修的冷清的房间内，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正坐在轮椅上，痛苦地捂着胸口，平日里清冷俊秀的面容，此刻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手抓住了轮椅的椅把，苍白手掌上骨节和青筋凸起，在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一个白色的瓷瓶。
此刻瓷瓶塞子滚出，里面的黑色药丸已经滚落在地板上。
少年似乎想要去捡，然而一弯腰，整个人的面色就更加惨白几分。
看着近在眼前的药瓶，无能为力被他诠释的淋漓精致。
看见门口站着的小姑娘时，他的脸色蓦然间一冷，凌厉之气从他那冰冷漆黑的眼睛里射出。
容杳站在房门口，忽然举步走了进来，
“哥哥，你怎么了？”
她问道。
容长憬想让她出去，可是心绞痛得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更不要说开口说话了。
容长憬看着容杳走近，面前就是他掉落的药瓶子，只要她再走一步，那些药，就会被她踩毁掉。
这个时候，容杳停了下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越发凌厉的目光，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的脚边躺着几颗黑色的药丸。
她弯腰捡了起来，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容长憬。
容长憬的目光阴戾地仿佛要杀人一般，他一直盯着面前小姑娘的动作。
忽然见她撅起嘴巴轻轻地吹了一下那黑色的药丸，然后伸手朝容长憬递来。
“哥哥。”
她的声音懵懂清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
她本来就是，可容憬似乎一只忘记了这个事实。
心底长久以来的戒备早就让他对任何人产生了一种警惕和排斥，不管是八十岁的老人还是三岁的小孩，在他看来，都是危险的。
可是他忘了，除了危险，似乎还有其他。
此刻容杳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容长憬就想起了这些其他的东西。
他阴戾的目光倏然间冻结冰封了起来，黑色的瞳眸中流泻出了丝丝的错愕和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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