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逢场作戏
其实想想也对,面对那样的情况,她又能如何呢?
没有人救赎她,所以她把商望卿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救赎。
只不过,这个救赎,最后被她让给了别人。
后来的参曦肯定也后悔过,为什么当初第一次见商望卿的时候,不答应商望卿要帮自己赎身的要求。
她依旧是清白的姑娘,可以以这样的身份重新回到参家,并且嫁给自己从小就定好了亲的未婚夫商望卿。
而不是在后来,因为青楼歌姬的身份,被别人攻击,被自己的母亲放弃。
可是,就算重来一次,参曦想必还是会做出和现在一样的选择。
毕竟,参曦的身上,还背负着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那就是她的哥哥,从始至终,未被提起的一个存在。
商望卿连续几日宿在霖潇楼的消息在西州府传的沸沸扬扬。
西州府,但凡是流连烟花场所的人,怕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霖潇楼的参曦姑娘是商望卿的红颜知己。
商望卿,何许人也?
东江十三府唯一的勋候之子,小小年纪便有美名在身。
唯一一点的不好便是,洁身自好到令人发指,如今年方弱冠有三,未娶妻,未有妾室,未有通房。
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花边绯闻,这样的人物曾一度让东江十三府的人怀疑。
此等男子,要不就是断袖,要不就是身体有病。
后来传出来这样洁身自好的公子卿喜欢上了一个青楼的歌姬,并对其偏宠有加的时候,不少的人放下的同时,也忍不住打趣一两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本来自家儿子有红颜知己的事情,商夫人倒也不太在意,只是这件事情让未来的儿媳妇知道了,这就有些尴尬了。
而且听闻自家儿子对霖潇楼的那位红颜知己偏宠有加,到如今竟然都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一个宠了两年的人,要是说没有感情,鬼才不信。
如今眼见着商望卿年长,参家的那位也已经成人长大,商夫人心中自是有了打算。
参商两家结亲之前,务必将商望卿的一切红颜知己斩断,商府,还从来没有过娶妾的先例。
商夫人见到参曦的时候,也曾想见识一下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如此迷恋的女子是谁。
待见到之后,亦是和众人一样的心情,惊讶又惋惜。
商夫人虽未经历过后宅争斗之事,但其好歹也是勋候夫人,同妇人家打的交道不在少数。
在看见参曦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念头。
纵使参曦不似她传言所听到的那般祸国殃民,狐媚妖精,反而温顺礼貌,气质有加,但依旧不能改变商夫人此番请参曦出来喝茶的目的。
谈话中,商夫人循序渐进,参曦表现的倒也让商夫人刮目相看。
后者暗自压下了心中的惊叹,只觉得参曦的见识和吐地不俗,倒不像寻常青楼女子那般轻浮露骨,言语之中,颇有见多识广,礼貌恭顺之意。
只是,身份到底还是摆在那里的。
“林曦姑娘谈吐不俗,想必之前也是寻常好人家的孩子,家中可有亲人。”
“有一个哥哥。”
“哥哥?他人呢?”
“死了。”
参曦的语气平静,商夫人诧异地看着她。
参曦知道商夫人是误会了,便说道,
“我哥哥,死于一场暴乱,我没钱给他下葬,就卖身进了青楼。”
“原来是这样。”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商夫人听着听着,看向参曦的目光便变得惋惜和怜悯起来了。
参曦倒是不甚在意,事情过去的太久,痛苦早就麻木了。
就算是这样,但是参曦每次想起那个冬夜,衣衫单薄的少年窝在她的怀里渐渐地失去温度的时候,左心房的位置还是有像针扎一样的疼痛感。
西州府的冬天有多冷,她从来不知,可后来,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府城的街道上,长街萧瑟,周边的店家早就将灯给熄灭了。
明明是天色将明的时间,可参曦的眼前还是一片雾蒙蒙的。
冬雾笼罩着整座府城,天空中有流霜飘零,在寒风中找不到归去的方向。
她一个人抱着少年的尸体窝在街角,就算是元宵刚过,城中也没有半点喜悦的气氛。
经历过一场暴乱的府城,沉甸甸的气氛压抑着所有的人,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呦,这有个小姑娘,咦,怎么还抱着个少年?……我去,死人啊!这一大早的,真晦气。”
“喂,小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走?我给你钱,先安葬好你……你哥哥是吧?”
一锭银子被那个人塞进了自己手中,她迷茫地抬起头,看见面前打扮的浓妆艳抹的女子。
后来,她就被捡了回去,把自己捡回去的那个人,教了自己弹琴歌舞,往来逢迎。
因她自小颠沛,吃多了苦,未能成长,就算十三岁了还跟个满十岁的孩子一般。
捡她回来的人看中了她的姿色,将她又养了两年才让她见客。
其实参曦很清楚自己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但是她并未怨恨过那个将自己带回去的女子。
世道艰难,死很简单,难的是怎么活下去。
那个女子,好歹给了自己一条活路。
并且在这条活路上,她再次遇见了商望卿。
……
商夫人和参曦的这一次见面并没有多少人知晓,就连商望卿也不知道。
据说商夫人见过参曦之后又去见了一次参夫人,同她说了一下自己和参曦聊天的内容。
只不过,也不知道参夫人在得知参曦自小经历的一切的时候,心中是作何感想。
懊悔和难过应该是有的,只是不多,否则,也不会参曦离开西州府,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再次见到参夫人并且得知参夫人的来意之后,参曦心中是冷漠且可笑的。
光线柔和明亮的厢房,画着精致妆容的参曦支着手靠在软塌上,眉间此刻染了嫣红的花色,眼角微抬间,自有一种致命的妖冶风情流泻。
她神情慵懒而妩媚,目光落在参夫人面前的盒子时,平添几分冷色琉璃。
“参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曦儿。”
参夫人并不想继续和她打马虎眼,她打开面前的盒子,露出里面的银票和一些珠宝首饰。
“曦儿,这些都是娘这些年的积蓄,你拿着。”
参曦微微眯着眼睛,看不懂参夫人此举。
站在她面前的妇人端庄而优雅,只是眉眼间添了几丝愁绪和疲惫,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隐约可见银丝华发。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曾经温柔如水的女子,竟然也渐渐老去了。
参曦不说话,站在她面前的参夫人更是心中发虚,可想了想,却还是顶着参曦凉薄的目光开口,
“曦儿,这些银子,你拿去赎身,剩下的银子,够你平安过一生了。”
“赎身之后,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什么叫不要再回来了?”
参曦皱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妇人,琉璃般的瞳眸光色冷淡。
参夫人嗫嚅着唇开口,
“你离开西州府吧,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参夫人道:“当初你和暮儿生下来,算命的说你们两个不能呆在一起,否则会克另一个人,曦儿,暮儿这些月频繁发病,身子本就虚弱……”
“所以就让我走是吗?我在西州府呆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里,我可没听说参暮生过重病。”
“那是因为你们之前没有见过面,现在……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你呆在西州府一天,就总会有见面的时候,更何况公子卿……公子卿对你……”
参夫人似乎难以启齿,她看见参曦越来越冷的眉眼,抿唇说道,
“暮儿和公子卿有婚约在身,若是他心悦你,定然也会娶你过府,我不希望,你们姐妹两个……”
“为什么要参暮和商望卿成亲?有婚约的,不该是我和他吗?就算参商两家结亲,也轮不到参暮嫁给商望卿。”
参曦打断参夫人的话,她有些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生气就越想笑。
她看着参夫人哑口无言的样子,见她脸色煞白,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着什么。
心底有一种报复感的快意升起。
“而且,恕我直言,参暮虽好,但却配不上商望卿。”
“曦儿!即便如此,商望卿该娶的是家世清白的妻子,参家需要的也是!”
参夫人忽然提高的声音盖过了参曦的质问。
参曦的话就这样被堵在了口中,喉咙干涩,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一下子便失声了。
如同上次参暮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样,她听了之后,白了脸色,连最起码的微笑和平静的神态都装不出来了。
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面对别人一次又一次的恶意,又怎么能够平静地做到面不改色呢。
“曦儿……”
参夫人很快惊觉自己失言,她颤抖着上前几步。
参曦压着自己的眉心,低垂着头,露出的一张小脸雪白雪白,看不见任何的血色。
她抬手拦住参夫人上前的动作,吞咽了好几次喉咙,这才干着声音开口,
“参夫人回去吧,既然不是来认我的,那我此刻也该和参夫人没有关系才对,我是走是留,也轮不到参夫人来抉择。”
参夫人欲言又止,她此番前来,不管是态度还是话语都已经伤了参曦。
此刻参曦让她离开,她思索了一会,还是转身。
身后响起参曦的声音。
“把你的东西也拿走。”
参夫人经此一举,算是彻底和参曦闹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后来参曦就算回到了参家,参府也已经没有传出找回了参家二小姐的消息,这是参曦的意思,即便她答应回参家,却始终将参夫人的话记在了心里。
参家乃是将门之后,即便如今不同从前荣耀,但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丢失的女儿是在一个青楼歌馆里找回来的。
而林曦当时在西州府,却是名声大得很。
见过参夫人之后,参曦的心情很是不好,整日冷着一张脸。
霖潇楼上上下下见此,皆是心惊胆战,想着莫不是公子卿要和参家三小姐成亲的事情惹恼了参曦。
是的,西州府传言参商两家要结亲的消息此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虽然还没有得到两家的回应,可此刻消息出来,总不至于是空穴来风吧。
大家说的有板有眼,一副认真肯定不久之后西州府就会有大喜事发生的样子。
霖潇楼的客人来来往往,商讨这件事情的人不在少数。
每次霖潇楼的下人们听到,都会小心翼翼地对视一眼,想着这个消息可别传进了他们的东家耳中。
但是,为时已晚。
商望卿来到霖潇楼要见参曦的时候,生平第一次拦在了门外。
“对不起,我们家姑娘今日不见客?”
“为何?”
“姑娘今日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
商望卿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声极为熟悉的娇笑之声。
他循声看去,待看清楚那声音的来源,微微眯了眼睛,只是瞬息的功夫,他面前霖潇楼的下人便感觉周身一阵冷寒。
“唉,公子!”
下人的声音仓皇响起。
不远处正饮得正畅快的一群人只觉得一道凛冽的冷意逼近,抬眸一看,只见一气息低沉,神情冷凝的墨衣男子朝着他们走来。
直接举步进了这四面放空的包间,灼然深邃的目光落在了他们其中一人身上。
众人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顺着这公子卿的目光看去,正好看见了坐在一公子怀中笑的开怀魅色的姑娘。
一瞬间,只觉得背后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呦,公子卿,你怎么来了?可是来找林曦姑娘的?”
“滚出去。”
墨衣男子的声音如同淬了十二月的寒冰一样,众人纷纷一个哆嗦,知晓面前的男子惹不起,纷纷陪着笑容点头哈腰地快速离开。
参曦也被那人避之不及地推了开来,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身形。
待看见来人的时候,学着商望卿的样子眯了一下妩媚妖冶的眼睛,才笑,
“呦,公子来了。”
笑容如同第一次的一般,实在是没有半点真心实意。
“不是说身体不适不见客?”
商望卿皱眉看着参曦,声音平静地像是一滩死水。
可熟知公子卿性子的人都知道,此刻这人,已经是生气了。
参曦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道,
“对啊。”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接客呀,公子没看出来?”
“林曦!”
语气已经染了三分怒意。
“你不想见的是我。”
“公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想见你又怎样?”
“我让你立的规矩,可不是让你对我用的。”
一说到这个,参曦便转眸瞪着他,语气也带了几分怒意,冷笑着,
“你都要成亲了,管我见什么客人?!不过几场露水情缘,逢场作戏而已,公子该不会还当真了吧!”
“你……!”
商望卿垂在身侧的拳头骤然间握紧,一双墨眸此刻翻涌着浓黑色的暗光,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乌云压城,涌动着浪潮。
片刻之后,霖潇楼二楼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了女子的惊叫声。
“放开我!商望卿!”
众人循声看去,只能看见黑压压低沉沉的一个男子扛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在肩上,朝着一旁的厢房走去。
这种情况在霖潇楼并不少见,多少恩客与歌姬情到深处时皆会如此。
只是这人换成了公子卿,大家便有些难以置信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公子卿带着人进了一件厢房,片刻之后,里面传出了女子的哭声。
众人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无声地喝了一杯酒,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
灯火明亮的厢房,挡了屏风,掩了帷帐,垂了白纱。
沉沉的身体覆盖着参曦,十根纤白如同葱段的指被人扣压得紧,指尖泛着青白色,纤细地仿佛随时都能够被对方碾碎。
商望卿寻着参曦的耳畔,温凉的唇瓣似有若无地摩擦过参曦的耳珠,开口声音轻浅,偏生语气像是蕴藏了浓墨色的稠黑,带着阴气沉沉的怒意,
“谁要和你逢场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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