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能想起自己的过往，实属偶然，暮夭的记忆里，有不少关于和苍乐在一起的片段。
一开始我尚且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后来看见苍乐消亡，才忽然一下子顿悟过来，觉得这些画面有些莫名其妙地熟悉。
说实话，在别人的记忆里看自己是怎么死的，这种感觉并不好，甚至还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梳理暮夭记忆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梳理我自己的记忆。
只不过，我倒是比暮夭坦然平静多了，毕竟我做鬼的日子比做苍乐的日子久得多，在阴界地府，看见的世事多了去，听多了见惯了别人的悲伤和憾事，便觉得自己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并不算什么了。
做鬼这千百年，好歹是有些好处的，至少我看淡了很多，不会在恢复记忆的时候看见小仙君就失态和茫然。
当然，虽然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后来我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觉得着实没有必要这个样子，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和小仙君道个歉来着。
而且比起暮夭，我觉得我的态度还算是好了，至少我没有把小仙君赶走。
知道黑白无常给我的信是暮夭写的时候，我着实有些惊讶。
后者邀我去苍灵山一会，信中语气平静随和，想来她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想见我也属意料之中，只不过我想到苍灵山还有一个景墨，便多多少少有些犹疑。
但是这种犹疑在我来到苍灵山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苍灵山依旧有强大的佛者气息存在，只不过并不在内部，而是在外面。
如今看见暮夭孤身一人站在山峰上，背影孤寂，再联想到我一开始在山下看见的那个小木屋，心中怀疑景墨被暮夭赶出苍灵山的念头已然成型且得到了验证。
暮夭在山顶上施法，摆了一张茶几和垫子出来，为了照顾我这个尚且还是魂灵身躯的鬼，还贴心地为我变换了一颗大树出来。
树荫遮挡了苍灵山的阳光，山顶微风和煦温和，仿佛春日之际万物生长。
我和暮夭就坐在树荫下的垫子上，后者正在为我煮着茶。
“是苍灵山早晨的露水，茶叶是瀑布边上的那边新摘的。”
暮夭缓缓道，这架势，看来是有和我好好叙旧唠嗑的打算。
暮夭面容平静，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然而眼睛里的光平平静静，未起任何的波澜。
恢复了记忆，她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开心。
我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落下了山下的景色上，苍灵山美景如画，此刻尽收眼底，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两个的心境，都已经变了。
“瀑布那边的茶叶，味道确实不错。”
我没忘记回答暮夭的话。
后者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角，
“比不上碧海灵山，委屈你了。”
她说起碧海灵山，我便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暮夭则是看着我，表情有些愧疚和低落，
“抱歉，我没有完成答应你的承诺。”
碧海灵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可这是命数，我从没有怪过谁。
但是暮夭这都怪自她自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我上次和小仙君来苍灵山，在碧海灵山度了一晚，山中的妖植精怪，都还在。”
暮夭惊讶地将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继续道：“它们只是隐匿了，并非像我们一样消亡。”
“若你回来，便能够让它们重新出现，碧海灵山，也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暮夭迫不及待地开口，平淡如水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亮。
我忍不住失笑：“确实有这个可能，只不过，我现在是阴灵，尚且不能够在凡间停留太久，而且，碧海灵山，如今已然有了别了主人。”
“是那个天上的仙君？”
暮夭问道，我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
“锦华。”
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叫小仙君的名字，一开口便觉得怪怪的。
说实话，我实在没有认认真真地叫过小仙君，他的名字和当初还未成仙时的名字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不过那时候他就算没有成仙，我也没叫过他的名字，都是小道士小道士的叫。
如今他成了仙，但是我们再次见面，都是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我叫他小仙君，他则是叫我木欧。
“他要碧海灵山干什么？不知道碧海灵山已经有主人了吗？”
我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抬眸一看，就见暮夭撇嘴一脸不悦地控诉道。
“那是碧海灵山还是仙山的时候，可如今你看看，这破地方，有人来就不错了。”
“就算是破地方，那也是你的地盘。”
暮夭提醒我道。
许久没有和人这样谈话了，就算几千年没有见过暮夭了，再见暮夭却是这么一个物是人非的场景，但是我们并未觉得有任何的改变和疏离。
山顶上的空气很好，谈话的范围亦是轻松。
暮夭希望我回到碧海灵山，但我只能遗憾地告诉她，我已经是地府的孤魂野鬼木欧，而不是当初拥有半仙之体的苍乐了。
更何况，就算我拥有了人身实体，碧海灵山范围如此广阔，我可没有那么多的灵力和道行来让他们万物复苏。
就像这苍灵山一样，若不是有景墨的道行和灵力在支撑着，就暮夭这刚醒来一副灵力低弱的样子，如何能够使得苍灵山恢复原样，灵气萦绕。
而说到景墨，暮夭的情绪变化的明显，她沉默了下来，嘴角上倒是还挂着笑容，但就是看起来不那么真心。
我的目光落在苍灵山山景上，寻不到焦距，便这样散落着，大致范围应该是我来的那个方向。
“我来的时候，在山脚下看见一座木屋，里面住着的是景墨吧。”
我问道。
这座木屋定然不是暮夭要求建的，它已经是在苍灵山的外围了，暮夭吃过一次亏，定然不会轻易下山。
我进入苍灵山之后并未感受到景墨的气息，又见暮夭如此，心中大抵也能够猜想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怕暮夭恢复记忆醒来之后，和景墨有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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