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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心中本就因为景墨消散而沮丧失落,加上刚出地府就被佛光照的无处遁形,如今还被拒之自家门外。

  我想,我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狼狈过。

  而那个小姑娘说的话,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偶尔可见几只飞鸟掠过。

  周围很是安静,碧海灵山的风清爽又凉快。

  本该是怡人惬意的环境,我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长长的一声,无奈而沉重。

  周围的妖植精怪沉默不言,因为我的心情,它们此刻也无法多说什么。

  待身上续了一些力气了,我这才撑着树干站起来。

  “山主,你伤还没好。”

  “没事了,我要去见暮夭。”

  我说道,看了一眼苍灵山的方向。

  见暮夭或许并不急在这一时,且我无法成功将景墨带回,自然无颜去见暮夭。

  只是,今日这道佛光倒是提醒了我。

  我不过是阴界一个小小的魂灵而已,佛界若真的想要将景墨的死怪罪在我到身上,只怕我也逃不过。

  在下一道佛光来临之前,我有必要去对暮夭交代交代。

  苍灵山的山谷,暮夭还是守在那个山洞中,景墨的身体安然地躺在上面,眉睫头发皆是沾染了寒霜。

  山洞里的环境有些寒凉,让人身处冰天雪地一般。

  暮夭见到我很是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很快被我苍白的脸色所吓到。

  “苍乐,你怎么了?”

  暮夭问我,她抓住我的手,眼睛里全是担忧。

  她要是直接问我景墨的事情,我倒还能直接说出来。

  此番她一关心我,便让我觉得愧疚难当。

  我勉强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向了那冰床上的景墨。

  暮夭顺着我到视线看去,声音有几分雀跃,

  “苍乐,景墨回来了吗?”

  “他回不来了。”

  暮夭扶着我的手臂有些僵滞,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凝固住了,有些不解又茫然地看我。

  我看着沉睡的景墨,语气平静地重复道,

  “他回不来了。”

  暮夭抿唇,到最后咬住了嘴唇,眼睛里很快就涌上了泪珠。

  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怎么会回不来?你不是说过会把他带回来的吗?为什么会回不来?”

  暮夭问我,倔强又执拗。

  我沉默,这种给了希望,却又破灭的感觉,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不好受。

  “对不起,暮夭。”

  我只能这样说。

  暮夭并未责怪我,她只是很伤心地哭着,像个丢失了很珍贵东西的孩子。

  我的脑海和耳畔均是充斥着这种声音,头有些痛,且昏昏沉沉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离开苍灵山,我一路往回的时候,好几次险些撞上了迎面的大树。

  险险避开之后,却又在飘了不远之后,撞上了另外一棵大树。

  哦,并不是大树,是小仙君。

  鼻尖冲进了一股柔和熟悉的清冽气息,我后知后觉过来。

  身形踉跄地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

  小仙君伸手扶住我,我抬起头,看见后者清俊的脸上一派凝重和担忧,好看的眉头更是皱得紧紧的。

  “木欧。”

  他唤我,语气有几分安定的作用。

  我渐渐回神,脑袋依旧昏昏沉沉,却克制住自己保持清醒。

  “小仙君,原来是你呀。”

  我笑道,或许是语气带着几分随意,惹得小仙君面色越发地深沉。

  他扣着我的手有些紧,眸光沉沉,欲言又止。

  我倒是想等他说话来着,但是脑袋很快一重,眼前也一黑,就这样晕了过去。

  这是刚刚被佛光照了之后的后遗症。

  等我醒来之后,整个鬼已经处在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那是一个很安静清雅的房间,落地的轩窗来着,从窗外飘进了山间的清风。

  茶几上摆了只白色的瓷瓶,上面插了几支颜色浅淡的花,给这清冷的房间添了些雅色。

  眼前尚且朦朦胧胧,但是耳边传来的声音却清楚地被我听见。

  “你将景墨的命运簿给她,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同我商量?!”

  是小仙君的声音,又好像不是。

  因为印象中的小仙君虽然很冷漠,但是从未有过生气的时候。

  此番这话语语气凝重,隐隐压抑着怒气,仿佛是刻骨的寒霜一样,也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

  我挣扎着想要醒过来,或许是动静有些大,小仙君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而后我听见了衣袖翻飞的声音,一道人影从屏风外转了进来。

  正是小仙君。

  他穿着浅淡随意的白色衣裳,看起来俊朗风清,行走之间自有清风缭绕,恍若谪仙。

  我睁着眼睛看他走近,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但是并没有我刚刚听到那声音的凉薄寒冷。

  “醒了。”

  “这是哪里?”

  “碧海灵山,我的房间。”

  我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尚且舒了一口气,只不过后一句话立马让我睁大了眼睛看向小仙君。

  小仙君面不改色,将我扶起之后,又输了一道灵力在我的身上。

  输灵力的过程有些安静,那柔和的灵气传进我到身体,我能感觉到身体的沉重感在消失。

  再看看面前的小仙君,他坐在我到床榻边,神情模样皆是认真,俊秀的容颜莹白如玉,引人注目的同时还赏心悦目。

  离得近,我能够看见小仙君垂下来的眼睫在眼睑下方透出的灰色阴影,鼻峰挺俊,倒是一派好容颜。

  “小仙君,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小仙君收回手,语气淡然,

  “司命。”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抬眸看着我,眼仁漆黑,似黑玉凝结暗光。

  我话语忽然一滞,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为何瞒着我擅自去找司命借命运薄?”

  “我没有瞒着你,是你带我去的。”

  小仙君:“……”

  小仙君目光沉沉,我自知理亏,垂眸道,

  “我本来以为景墨还有救的,想要把他的魂灵带回来,结果……”

  我将头低下,话没有说完。

  小仙君皱眉看我。

  “景墨的魂灵消散了。”

  面前小仙君的呼吸一滞,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我的身上。

  “所以你身上的灼伤……”

  “刚出地府,就被佛光照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小仙君将唇抿得紧紧得。

  “胡闹!”

  良久之后,他甩袖起身,语气有些愤怒阴沉。

  应该是对我说的,我抬头看他,有些无辜和可怜。

  小仙君眉目隐忍,眉心隐隐地跳动着。

  他的脸上好像蒙了一层寒霜一样,眼底的光也有些冷。

  轩窗外的风吹抚着整个大殿,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凝滞起来。

  我知道小仙君是真的生气了,因为我不止一次无视了他的话,擅自做了不少的事情。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将自己的后路作死,却没有必要拖累他人。

  “小仙君,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我开口说道。

  话音刚刚落下,小仙君的目光便落在了我的身上,平平静静的,就是有些冷,看得我有些不安,越发不敢直视他了。

  小仙君看着我也不说话,到最后冷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拂袖离开了。

  然后就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靠坐在床头发了一会的呆,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反正觉得自己呆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我离开小仙君的房间,门口的柱子旁边很快躲了一个人影。

  顺着动静看过去,正好对上一颗从柱子后面探出来的小脑袋,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脸上的表情懵懂又好奇,还带着一丝探寻。

  我站在殿门口,迎面而来碧海灵山的风。

  我朝着那个小姑娘招招手,

  “过来。”

  那小姑娘迟疑的看了我两眼,然后朝着我过来,站定在我的面前。

  “谢谢你通知你师父了。”

  我摸摸她的头,后者有些嫌弃一般,傲娇地撇过了自己的小脑袋,

  “我是看你伤的那么重,死在那里。”

  我:“……”

  还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孩子。

  我摇摇头,却还是真心地对这个小姑娘道了谢,到底还是年少,心性不坏。

  我直起身子,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远处的碧海灵山,明亮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站着发了一会呆,这才朝着下方而去。

  “喂。”

  身后的小姑娘唤住我,她皱起了小脸,

  “师父不让你走。”

  “我已经没事了。”

  我朝着她挥挥手,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我便回到了地府,正好在黄泉路口碰上了勾魂回来的黑白无常。

  他们看见我,说了和暮夭一样的话,

  “木欧,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实际上胸口一阵闷痛。

  本以为回到地府之后,伤势便会好一些,却不想是我低估了真正的佛光力量。

  回到地府几天之后,我并未因此而伤势好转,胸口作痛,似有暗疾即将发作一般。

  连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孟婆婆和忘川河不明其中原因,还以为我是被景墨佛者的事情烦闷着。

  都劝我放宽心,不要想那么多。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是笑笑不说话。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去。

  六界之中皆是传着景墨佛者消亡了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其实景墨真正消亡是在几天之前,我亲眼所见。

  司命星君给我的命运簿并不能挽救我所犯下的过错,暮夭也再没有给我写信。

  但我还是能从黑白无常的口中得知一些她的消息。

  她还在那个山洞里,守着景墨的尸身。

  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离开苍灵山或者给我写信了。

  我打算将命运簿还给司命,但是还没有行动,黑白无常便带回了一个让我无比震惊的消息。

  佛界打算将景墨的尸身带走。

  我不知道佛界为何执着于一个佛堕了的佛者,但是得知这个消息,我的第一念头却是暮夭。

  景墨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暮夭定然不会让那些人把景墨的身体带走。

  果不其然,在我还没有赶到苍灵山的时候,暮夭正在和西方佛界的来者对峙着。

  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坚持到现在的,倔强又执拗地设了一道屏障之后,又用身体挡在山洞口。

  大有从我尸体上跨过去才能带走景墨的勇烈和无畏。

  西方佛者慈悲为怀,不杀生不抢夺,但是面对暮夭的阻拦也不是无计可施。

  暮夭说到底不过是苍灵山的一个小小山主,即便如今蜕变成仙体,也无法和西方佛界的人相抵抗。

  双方久久僵持不下,站在山洞门口的两位佛者便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的身上萦绕着一层金色的佛光,悄无声息的力量随着他们口中念出的经文朝着暮夭压迫而去。

  我看见暮夭的脸被金色的佛光照耀着,精致的小脸有些苍白,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是她依旧坚持着,运着自己微薄的灵力同对方相抗着。

  苍灵山的山谷一时之间气息涌动,光影横斜。

  我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暮夭正因为体力不支而收手,整个人被甩在了身后的草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面前一道金色的光障并未停下,朝着暮夭面门击来。

  我出手拦截下了这道金色的佛光光障,刚一抵触上,手掌便如同触碰上了一团火球一般。

  痛的眉头皱了起来,却并未收手,尽了全力拦下。

  这场对抗对我来说无疑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但我总归是想要负隅顽抗一下。

  掌心间的灼痛越发的钻心,冷汗从我的额头上冒出。

  对面的两位白衣佛者并未因为我的到来而停止念经发力,他们铁了心要带走景墨的尸身。

  终于,面前的屏障忽然发出了一道金色的刺目光亮。

  直接推翻了我的抵抗,击在了我的胸口上。

  传来的震痛不亚于被雷劈了一下。

  我倒在草地上,面对尚且未停下的金色的佛光,闭着眼睛伸手抵挡。

  心中却悲哀的想着,自己今日可能会魂飞魄散在这里。

  正在我叹息悲哀自己命运的时候,忽然另外一道佛光而至,悠悠然带着普渡众生般的悲悯和平和。

  轻轻地拦在了我的前方上,为我辟出了一方安全的天地。

  我撑起身子,微微喘着气,身体因为刚刚的抵抗,多少有些无力和虚弱。

  此番我顺着第二束佛光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白色僧袍,轻袍缓带,眉间一点红色朱砂,面容慈悲,双眸平静。

  他的周身萦绕着一层浅淡柔和的光泽,双手合十。

  他站定在那里,苍灵山的清风轻扬着他的白色衣襟。

  “阿弥陀佛。”

  空灵又厚重的声音落入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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