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该回来了

眼见着锦鲤挂在道长身上，伸出两只手真的要掰道长的手指，而道长此时也不躲开，就任由锦鲤挂在自己身上为所欲为，衣衫也被扯下了大半…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便走过去强行将他从道长身上取下来，语气柔和地安抚道：“此事也不能怪道长，是我自己来求道长相助的。眼下他能帮我想到这个法子已经很好了，只要能让安醒过来，便是用我的性命交换都可以。况且道长只要取三滴心头血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锦鲤此刻被我强拖下来本就内心不快，又听到我说的这番话更是怪我不识好歹，于是调转矛头对着我发火吼道：“取你三滴心头血！还而已？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心头血？要割肉剖心！这可不是划个口子挤几滴血那么简单！”他拧着眉头看着我，眼神复杂，焦急的五官都皱到一起。

        我看他此时的样子突然觉得很是可爱，忍不住笑着哄到：“我知道，你急什么，道长手艺精湛，死不了的～”

        他见我还有心情开玩笑更是心急，说话时的音调都提高了一些：“你知道个屁！取心头血要将肉一层层划开，剖心取血，用刀尖在你心口上剜，你可受得了？”

        “我可以！”我抢着回答道。

        “你可以个屁！我不同意，绝对不行！”他伸出手用力地攥着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我无奈地扭头看向道长，此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然而看到我求助的眼神，还是艰难的开口说道：“锦鲤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完。画康…他有不死之心，若是取心头血炼出丹药，或许可以让画中之人安然醒来。而且你相信我…凭我此时的技术绝对不会伤他性命的。”

        道长停顿了一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锦鲤开口打断：“那若服了心头血还是醒不过来呢？而且炼血入丹，你只取一滴就好，要三滴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想炼给皇帝吃了长生？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若是被人知晓，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对画康打什么坏主意吗？”

        “我几时想炼给皇帝吃了？我…我那是…”道士面对锦鲤的逼问气的结巴起来。

        “你怎么？说不上来了吧！”锦鲤见道长结巴，更进一步逼问道。

        道长被锦鲤逼急了，脱口而出：“我是想留一颗给你保命！你这头蠢鱼！”

        锦鲤听后愕然地愣在原地，一时间他们都没再讲话，屋内的气氛瞬间僵住。

        我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我想试试。”

        锦鲤握着我的手松了一下，然后哀求地看向我的眼睛。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哄着他说道：“我想试试。你知道的，为了安我什么都能做。而且我相信道长的技术，他不会让我出事的。”

        锦鲤看着我说话时眼神坚定，心下里明白我已经打定了取血的主意，顿时垂下头卸了气，双手也从我的肩头滑落，抿着嘴不再劝我。

        我见锦鲤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愧疚，还有点感动，除了安以外他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朋友。于是我抬手抱住锦鲤，用手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

        锦鲤靠着我，将下巴抵在我肩上，眼睛却恶狠狠地盯着道长。我听见道长在一旁轻轻地叹气声，又听到锦鲤在我耳边喃喃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劝你了。”

        随后锦鲤吸了吸鼻子挣脱了我的手臂，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入编为好，人心难测，若是你有不死之心的事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知道了，怕是会给你惹来祸端。你日后进出宫中就变化成那臭道士的样子吧，用他的脸做什么都方便。”

        说完想了想，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顶着他的脸，多惹些麻烦也不怕。”

        我听了锦鲤的话，又想笑他是小孩子心性，可心里却生出一丝暖意。锦鲤有些时候会让我想起崔安，他们对待我时都一样的温暖善良，明明自己都还没长大，却还是强装成熟，竭尽所能地保护身边的人。

        我看着锦鲤此刻的笑脸，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在生活。这种感觉和从前很不同，过去我总是独来独往，遇到安后，也只是同他一个人往来。虽然我和安在一起时也不会觉得孤独，但我依旧记得，我与安被围困在大火中的那日，那种无力和绝望就像刺入我骨髓中一般深刻。

        那时的我们不是孤独，而是孤单。大火圈出的是怎么也灭不掉世俗隔阂，我那时真的以为人与妖的结局注定是悲凉收尾，可在重生遇见了锦鲤以后，我竟然又开始抱有期望，在心里埋下了种子开始期待着它能发芽结果。

        我想我和崔安这一世，也许能有个圆满的结局，若是那样的话，就真的太好了…

        道长看我们又唧唧歪歪说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下去，走过来将锦鲤从我身边抽走放到身后，然后又对着我交代道：“你这半个月要好好调养，我会熬些补药给你，等你身体状态合适的时候再取血炼丹。”

        我将道长的举动看在眼里，只抿着嘴偷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道长见到我在偷笑，尴尬地搓了搓手又转过头无奈地看着锦鲤说道：“你何时才能信我一回？这几年在你身边的妖族，我可曾伤过他们分毫？四脚，九尾作死遇险时，哪次不是我豁出命去给你捞他们出来？”道长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可眼神却越发温柔。

        “那金环呢？金环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忘了吗！我永远都记得…那日是你抓着他去找你师父…后来怎么样还要我继续说吗？”锦鲤揪着道长的领口逼问。

        “够了，别说了…”道长别过头，低声恳求。

        锦鲤没有理会他，依旧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不够！为什么不让我说？那日你和我一起躲在窗外当胆小鬼，我们就亲眼看着你师父把金环放干了血，又取出了蛇胆炼丹…当刀子割开金环皮肉的时候，他就躺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你…也盯着我…我和你谁都跑不了！我们都该死…可是，可是我…”锦鲤越说声音越抖，最后痛苦地失了声。

        “金环的死是我的错，与你无关。”道长看到锦鲤这般痛苦，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握起锦鲤的手，用最柔和的语气哄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把他关到笼子里教训他，师傅也不会发现他。如果我当初听了你的话放了他，他也不会被师傅炼成丹药。可如今师父已经归去了，我也日日忏悔，痛苦万分。而且我苦心进修多年，也已研制出新的炼丹术法，再不会伤妖族性命。我求求你，相信我一回好不好？”

        锦鲤低下头喃喃道：“说到底…还是怪我，要是我当时能忍一忍，不去求你帮我报复他，你不也会把他关起来了…其实，他欺负我时说的那些话…也不都是错的…我的确什么都不是，就是个只会放屁的蠢鱼…”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将此事的原委猜出了七八分。心里想着：“金环的死状确实残忍，但此事也的确不能全都怪在道长头上。这事总憋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刚好今日提起来，不如就此把话说开了也好。我且退出去避一避，让他们自己沟通吧。”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开口插话道：“我的事说完了，就先走了。你们好好聊聊，逝者已矣，留下来活着的就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别等到最后阴阳相隔，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相处。”我说完就退出来，关上门守在门外。

        我在门口坐了一会儿，听见屋内没有太大的响动，这才放下心来往别处走去。

        大明宫很大，我不知道能去哪里剧只能凭感觉乱逛，一边逛一边想着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心中不免又担忧起来。就这样不知不觉竟绕到了梨园外，我站在门口听见此时院内戏子正在排戏，在外面听了一会儿觉得曲调甚是好听，便在门外坐下认真听了起来。

        院内一曲接着一曲地唱着，我一曲接着一曲地听着，就这么一直放空地听到了晚上。等到最后一曲唱完时我才发觉此时天已经黑了，四处都点起了灯，我起身却不知道又该往何处去，于是索性又继续乱逛了起来。

        我四处逛着想哼几句刚刚的曲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听了一下午的调子是怎么唱的。脑子里能回忆起的，全都是安从前唱给我听的江南小调，不自觉的哼了起来。

        “青山绿水踏万山，人生这漫漫长路莫荒度。月牙高高挂白鹭又归去，千里他归来叙一腔东风曲。几杯美酒漫谈一饮到天明，待至那酒醒后依旧把路行…”

        千里归来叙东风…崔安啊，崔安，他千里都能归来，我日日将你带在身边，你也该回来了吧…

        安啊～我找到办法了。

        我们俩这路总算能继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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