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悸
“救救我,谢录。”
谢录身体僵直,动弹不能,只是怔怔地低下头寻往声音源头。
雨水顺着头发如倾覆一般流淌在他的脸上、眼眶,谢录没有戴眼镜,再加上雨势滂沱,他模糊间看到了男人向自己颤抖着伸出了手,身下一滩血水,蔓延到他的脚下。
“救我……”
男人声音细若游丝,仿佛只剩一口气吊着。
谢录恍若梦醒,连忙跑过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先生,你怎么了?”
谢录想检查男人的伤势,却不敢妄动。他现在脑子里问题一堆——这是哪里?这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认识自己?
他擦了擦眼里的雨水,眼前稍微清明了一些,忙对男子道:“先生,我先给您叫救护车。”
男人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说话。
谢录起身四下环绕一圈,兜里的手机虽然还能用,但是该死的信号却一格没有,急的他四下彷徨。
只是当他不经意抬头,注意到远处飞驰的汽车时,一瞬间愣住了。
手机“啪”地掉到了地上,溅起水花。一张图景猛然闪过脑海,而他僵着身子再次转向地上的男人,背脊一阵阵地发凉。
“裴…裴疏年——”
他终于看清了男人那双左黑右褐的异瞳,在怔怔地盯着自己。
裴疏年突然笑了一下,很是凄淡。他艰难地收回伸出去的手,后脑和腰间的血口还在汩汩地涌出血,他略微看清一点面前站着的谢录,一双写满惊愕和恐惧的眼。
“附近有一家医院,追着来的时候,我看到了。”裴疏年硬咬着牙压抑着疼痛,“后腰的伤很严重,麻烦……您帮我止下血。”
他的右手因为骨折和寒冷,又肿又紫,看起来很是骇人。
谢录依旧皱紧了眉。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感觉很真实,丝毫不像梦境。可他难以置信,自己的画竟然活生生在眼前。
不。
更准确来说——是他谢录,在画里。
他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几步,引得裴疏年笑意渐消。
“咳咳咳…救救我吧……”裴疏年开口很艰难,声音沙哑,一双眼睁合渐缓,唇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救…救我。”
谢录晃了晃脑袋,找回了一丝镇定与冷静。此刻的确是救人重要,即便是在梦里,还是……他不敢想下去,只是迅速思考着如何做。
此处实在太过偏僻,除了把裴疏年移到有信号,或是直接送去医院更好。
他捡起手机后,迅速脱下外衣,撕扯几下,绑在了裴疏年腰上和胳膊等出血严重的伤口处,似乎失去了意识的人,合着眼,面色看起来虚弱的糟糕,气息奄奄。
血还在涌,看起来形势危险,顾不得其他,谢录咬咬牙小心翼翼地托起裴疏年的脖子。因为裴疏年一米八八的个子,自己虽然逊色不多,但体重差异还是有的,为了安全保证,他还是选择背着。
“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医院。”
正要把人往身后放,裴疏年却抬了抬眼皮,被雨水沾湿的睫毛轻颤,像是雨淋了的蝶翼,艰涩而美丽。
“你没抛下我。”裴疏年的左手因为失血,抬起来都费劲,冰冷的,在谢录脸上轻轻抚摸,“你还是回来了……”
他的声音此刻夹杂了很重的鼻音,是压抑已久的低嘶啜泣。
裴疏年眼前自始到终都是一片模糊,看不清谢录的脸。但他知道,是他。
一定是他。
那个曾紧紧抓着他的人,将他从无尽孤独和黑暗中拉扯出来的人;一声不响告别,蓦然分道扬镳的人;即使冒着大雨,自己也要一路匆急追着,想要留下的人。
当被车撞飞到落地前的片刻,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如果此刻不是躺在地上,他会不会已经拦下了谢录远去的车?
如果他就此死去,谢录闻讯,是否也会腾然生出一丝悔意,或是惋惜?
可都是他啊。
“谢录……”
裴疏年慢慢,慢慢地靠近,生怕谢录生出一丝厌恶,一点点地试探,趋近,循着他的唇而去,那双淡色的,极薄的唇。他虔诚地,将自己细若游丝的气息奉出,吻住一泓烟草与酒精交杂的呼吸,辗转流连,雨水甘冽和血的腥甜弥散唇间。
两人目光交缠,犹如火石相摩擦,生出异样的波澜来。
濒死的绝望与逢生的希望,交杂狂欢。
谢录怔愣在原地,浑身僵透。
心弦轻颤,拨弄起两处澎湃强劲的心跳。
止于浅尝辄止,罪魁祸首倒在他的臂弯,气息渐弱。手心的黏腻刺的他清醒,谢录缄默着背起人,吃力地,脚一深一浅地挪动。
嘴唇上还残留着片刻旖旎的余温,裴疏年的手无力地垂在他的脸侧,被雨水浸地寒冷的面庞贴着他的耳朵和脖颈。
裴疏年似乎在喃喃着什么,贴着他,震得他耳垂发麻。
直到把人送进了手术室,谢录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缓着力气,才渐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裴疏年一直在喃喃什么。
他在说:“别走。”
谢录抿紧着唇,握着手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联系人。
手术红灯灭,邢台捏捏眉心一脸倦容地走出来,手术室外的男人早已不见身影,只是地上有一部手机。
一个女人急匆匆地赶来,声音颤抖地问:“邢医生,小年、小年他怎么样了?”
邢台安慰回道:“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他的脑部受伤比较严重,可能会出现精神上的一些问题。具体情况,还得等病人醒来再观察。”
女人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连忙谢道:“谢谢,谢谢您联系我!谢谢您救了他,谢谢……”
邢台看着女人泫然欲泣的模样,不忍再说什么,打算等到她情绪稳定再告知她细节。他扶着女人到一旁长椅上坐下,目光在手机上停留片刻,随即自己先行离开。
电话不是他打的,人,也并非他所联系。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将裴疏年背来的男人的模样,可是不知是因为情况危急无暇顾及还是什么,竟然也模糊地记不起太多来。
只记得,男人右眼旁,有一颗血痣。
“嗡——”
兜里的手机震着,谢录浑身一震,猛地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懵懵地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目前已是身处画室,身前的画板倒在地上。谢录蜷着手重重地捶着额头,他觉得自己记忆出现了混乱,明明睡过去之前,他还是在医院的地上,大概是因为体力不支——
“医院!”谢录恍然若梦醒,身上的衣服大概因为地暖的原因,已经干透了,可是实木地板上还有些模糊的水渍,掺杂着一点殷红,特别是身上打底的白衬,此刻已经是白一块红一块斑驳交混。
所以他经历的那些,都不是梦。
谢录彻底陷入混乱。
手机还在嗡嗡响,他紧拧着眉也不看来电人,糊里糊涂地接通电话,声音嘶哑:“你好。”
“你好?我不好!!小录,我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怎么都不接?等等等,这个暂且不说,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个结局你怎么不给这边审核就发出去了?”
谢录更混乱了。
什么结局?发出去了?发给谁了?
他疑惑地问:“什么?”
樊宁几乎压不住自己的濒临抓狂的情绪,她移开手机连续几个深呼吸,又咬牙切齿地开口说:“小录,现在,距离八点还有十二个小时。幸亏发现得早,现在稿件已经撤回了,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到底要怎么样完结!”
说完,啪的一声,谢录怀疑樊宁的手机可能性命堪忧。
他云里雾里地接电话,云里雾里地被骂了一顿,云里雾里地被挂。
谢录揉揉酸痛的腿,衣服也来不及再换,大概是有点感冒,这会儿嘴里干渴得难受。他匆匆按开了数位板,倒在地上的画板也没来得及扶,绕过桌前一滩酒杯碎片,走出画室去倒水喝。
温水入喉,让他稳了稳心神。
“叩叩——”
谢录没想到叶瑄来得这么早,也是在开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画笔好像坏了一只。
叶瑄看着给自己开门的谢录,头发乱糟糟的,活像鸡窝,不由得扑哧一声。
谢录不甚在意,只礼貌性地问:“要喝点什么?”
叶瑄乖巧地摇摇头。
因为她知道谢录的家里,除了凉温热三种白开和酒,就只有蔬菜汁。
“谢老师,您的衣服是自己画的吧?这衣服真好看!”
叶瑄看着他殷红渲染的白衬衫由衷赞叹,再加上谢录没戴他那标志性的死气沉沉的黑框镜,此刻看起来有一种——颓废美。
谢录一怔,掩饰着淡笑:“谢谢。不用拘束,跟着我进来吧。”他恍然又想起了地板上的玻璃渣子,抱歉道:“有点乱,稍等,我收拾一下。”
“没事的,不管怎么样,谢老师在我心中的形象都是高大伟岸的!”叶瑄眨眨眼,试探性地往画室挪了几步。见谢录没反对,只是嘱咐她小心脚下,她便瞬间没了人影。
天知道她对这间“神秘”的画室肖想了多久!那可是她的男神裴疏年诞生的地方!说不定,还可以再看一些男神的周边呢!
谢录去拿扫把的时候,顺便打开了阳台的窗。
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清爽甘甜,对于宿醉的他而言更加受用,顿觉身心舒畅,尽管脑海里疑窦重重。
“啊——男神!!裴疏年!!”
画室里传出一声尖叫,谢录闻声,登时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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