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迷醉
当谢录把捂在床上的裴疏年翻开以后,看见的就是他那张满面冷汗,嘴唇一直在颤抖,手正死死地摁着腹部。
“你哪里不舒服?”谢录紧皱着眉,他满身的酒气甚至呛鼻,“胃疼吗?”
裴疏年不应他,只是眉头几乎蹙成一尊峰。
谢录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便侧身去探床旁柜子上的水杯,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冷。
无法,他只能去楼下烧热水。也正巧由于他常年喝酒,也偶尔会胃痛,于是闲暇时就学了些食疗,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等着。”他轻拍了拍裴疏年的脸,“要吐记得去洗手间。”
正想起身,却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猛地拽了回来,裴疏年动作利落,一个翻身便把人压在身下。
谢录:“……”
那双睁开的血丝蜿蜒的眼,像浸了寒冬的凛冽,静静地盯着他,不掺杂一丝旁念。
谢录正要挣扎,却被他一只手紧紧桎梏住,索性将两只手一并锁在手心,压在头顶。裴疏年甚至还顺手摘下了眼镜,随便一扔,徒留给他一片并不完全清晰的视野。
亏得他好心还担心他胃疼!
谢录现在觉得裴疏年好的简直不得了!!
“你——!”谢录正欲脱口骂他,却不成想,一双眼猛地逼近,他便望进双汪清澈深邃、泛着波光的潭。
鼻尖相抵,呼吸纠缠,浓重的酒气掺杂着炙热的呼吸向谢录侵袭而来,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也有了一丝醉意。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裴疏年的眼角,微微润湿,映着淡光。
“你说…”声音低哑,艰涩却又以鼻音作底韵,软的引诱,“没有他,就没有什么?”
谢录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回味过来,大概是裴疏年白天听他说的话,才会醉成这样吧。
他的心尖被这声温的像是陷了一块。
“没什么。”
裴疏年实在长的俊美,而且有特点。
湿漉的桃花眼,因为情绪激动催化而淡红的眼尾,挺翘而圆润的鼻。
因为酒精的刺激,暗色的唇此刻颜色偏深犹如熟透的莓果般鲜艳,冷白的皮此刻也覆上一层淡色。
而这般好看的脸,此刻正哑着声音,颇为无辜难过地问着他,好似引诱。
谢录好不容易稳了稳心神,冷声道:“起开。”
腿与腿交叠,裴疏年修长的腿曲着禁锢着他,手被扣锁着,谢录根本逃脱不了。
“难道,我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吗?”裴疏年颤声问,好似压抑着难以言喻的苦闷与绝望。
谢录心一沉。
他现在有点头痛。
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压根行不通。更何况,还是和一个,此刻把自己锁的死死的人!
“不是。”
他声音干脆。
“我已经这么悲惨了,为什么还要……”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谢录的眼角,也砸在心尖方才陷下去的那一块,钻的软化的心尖隐隐发疼。
“真的不是。”谢录软下声来,温声软气地哄着,“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不骗你,真的。”
只见湿漉的眼里泛起了光,四目相对,静静地对视。
“谢录。”裴疏年喉口一哽,“我没有骗你,真的,我不想你走。”
“我没有要走。”谢录耐着性子,“只是我不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当初所有人都欺负我,看不起我的时候,是你握着我的手,是你说要带我离开,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的声音很平静,却潜藏着惊心动魄的心绪迂转,“可是你走了…再回来的时候,你就和我隔得好远……”
可谢录没记得自己给他安排这些情节。
“那天颁奖典礼,你又见到我了吗?”
裴疏年的手轻抚着他眼下的红痣,“嗯。见到了。”
“你知道吗,我的身体里有两个我。一个我,忘了你,一直在找着你。一个我,找到了你,却发现根本没有你……”
谢录心里咯噔一声,呼吸一滞,便是心脏遽然猛烈地泵动。
声音模糊着,视线也模糊着,只有朦胧中的一张脸是清晰的。
裴疏年突然吻住了他,小心翼翼的,一如上次。
眼角依旧有温热滴落,呼吸尽数被掠夺攫取,炙热的混杂着酒精的气息扑面裹挟了谢录的唇舌,裴疏年的手滚烫,轻柔地摩挲着他的侧脸。
乱了。
一切都乱了。
谢录双眼迷蒙着,唇舌交缠间仿佛让他觉得自己醉了。
可他只想闭上眼。
有一瞬间,谢录只觉得心口一痛。他清晰地知道,正在吻他如细雨绵柔的人,是裴疏年。
是他笔下的漫画主角。
多么荒谬和疯狂。
双手的桎梏早已脱去,谢录捧着裴疏年的脸,贴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呢喃:“裴疏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过去对你这般残酷和冷漠。
他的心口满是歉疚和悸动,掺杂着,一股脑地翻涌,堵着他缓不过劲来。
谢录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这样。
但他知道此刻,他只想这么做。
裴疏年看着谢录泛着薄红的面颊,眼瞳颤着,缓缓阖眼。
所以他乖顺地交出主动权。
谢录的吻不似裴疏年那般小心翼翼,反而是侵略性地。
他一边以指尖细细勾勒着身下人的眉骨,动作细腻温柔,一边以吻封缄。
十指一点一点扣紧,两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趋于齐拍同率。
蔓延着的温存几乎要吞噬两人的理智。
“别走……”
断断续续的气音犹如羽毛般落在心尖。
鼻尖细微相碰,更是两端心绪的搭接。
是心悸,更是情动。
回应裴疏年的是再次如狂风骤雨的吻。
谢录贴附在他的耳旁,薄唇炙热:“我不走。”
叮铃——
手机铃声截断了旖旎蔓延,格外刺耳。
犹如梦醒时分的铃响,谢录心跳一滞,亲吻缓缓停止。
裴疏年似乎不满于停滞,手锢住谢录的脖颈,猛地下拉。
一双异瞳迷蒙着,像笼了层水雾似的,正望着他,蓄存着熊熊燃烧的沉醉。
“他是醉了。”
谢录告诫自己。
可裴疏年依旧在喃喃:“谢录……”
铃声依旧在响,是催促破梦的鼓点。
心口的晦涩复杂的情愫堵的生疼,耳边低喃的呼吸起伏,叫嚣着催动他继续一步。
谢录没有再继续。
合上眼,他满含眷恋与不舍地轻吻,蜻蜓点水般,印过裴疏年的眉心的薄汗,眼尾的泪珠,和红润的唇。
来电铃声终于彻底将他从梦境拉回现实。
谢录看着两人凌乱不整的衣衫,犹如天旋地转般,脑袋嗡嗡地发晕。
陷入枕间的男人却是半昏半醒。
裴疏年的眼睛闭着,浓而长的睫毛轻颤,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彻底陷入了睡眠。
差一点就酿成大错了。
谢录只觉得满背冷汗乍浮,一丝慌乱自心底萦萦腾起。他倏地起身,小心翼翼地给裴疏年整理衣服,盖好夏凉被。
他揉着额角,头痛欲裂。当然,是心里的烦躁所致。
就像是着魔了一样,明知道裴疏年醉了,可是自己却像不受控一般……
床头的手机还在响。
是裴疏年给他准备的手机。
可是除了裴疏年和宋穆,又有谁知道他的号码?
当谢录意识到这一点时,犹如心头一记猛击。手机拿到手后,他退出卧室小心翼翼合上门,走向阳台,他看着来电人——
果然是未知的一串号码。
“喂。”声音里还夹杂着□□渲染未褪尽的沙哑,听起来黏蜜温柔,“哪位?”
冷风打在脸上,谢录终于回了一丝理智,冷静下来。
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轻轻的敲击声。
谢录微皱眉,以为是什么摩斯密码之类,便摁开录音。
可那声音急促而又杂乱无章,仿佛是手指敲击桌子的声响。
“哪位?不说话,我挂了。”谢录有些不耐,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本来就正烦着。
敲击声越来越快,愈发杂乱无规律,谢录正想挂断,却听见那边传来“嘭”的一声,便挂断了。
谢录只觉得很奇怪,顺手便把号码拉黑标记,烦闷地揪薅着头发,心里犹如一片乱麻。
裴疏年的话还回荡在脑海——
典礼那天,他见过自己。
他的身体里,有两个裴疏年?
第一个勉强有一点可信度,第二个简直在鬼扯。
谢录又窝进阳台上的吊床,枕着胳膊静静地望着落地窗外,琳琅满目的星空,身体里的躁动逐渐消淡。
太荒谬了。
他捂着心口那依旧剧烈的搏动,几番呼吸,才略压下近乎失控的心跳。
方才疯如潮涌的愧疚和心悸,是来自书里的……谢录吗?
他思忖着,抿紧了还滚烫的唇。
唇齿间还残留着酒气的浓郁和淡甜,鼻腔间似乎还有裴疏年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昭昭而示着他的疯狂。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谢录喟叹着,“我竟然把自己代入了漫画人物……”
拥有这般汹涌澎湃的情感的,不会是作家谢录,只能是漫画人物谢录。
他觉得自己再不能待在这里,心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录捂紧了胸口,感受着那再次无序澎湃的泵动。
第二天,谢录在吊床上悠悠转醒时,一张人脸却在眼前不断放大,吓了他一跳。
裴疏年正幽幽地看着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谢录咳了一声,“你干什么。”
裴疏年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身上星星点点的痕迹,眉头紧锁地指着问:
“这是什么?我昨晚干什么了?”
罪魁祸首耳尖骤然红热,却佯装无事地蜷起手,放在唇边咳了两声:“你昨晚喝醉了,我们打了一架。”
裴疏年大概是酒后断片忘记了,这倒让谢录稍微松了口气。
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不告诉另一个当事人比较好,否则会把现状搞得更加复杂。
“打架?”当事人显然不信,探究似的看着谢录,“什么打架会把你嘴打肿了?”
“不是打架我能跑到这里睡?!”谢录佯装怒道,“你是属驴的吗?手脚并用,对我拳打脚踢,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来问我,到现在我的嘴还疼。”
他耳尖红的像能滴血,但还是梗着脖子找补着。
裴疏年半信半疑,也咳了两声,“那…那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谢录,发现他的“伤势”不比自己轻。
微冷的指尖碰着唇,谢录一愣,旋即起身避开,“你干什么。”
裴疏年云里雾里:“替你看看伤,你的嘴肿的还挺厉害的。”
“不用你瞎操心。”谢录冷声道,“下次别喝的像醉鬼一样,害得我……”
裴疏年脸上多了抹愧色,他垂下眼:“我确实心情不太好,并非故意。”
谢录可没心情听他“道歉”,于是转身往书房走,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硬生生转过身,对着裴疏年,正色道:
“对了。你不是仿的谁,你就是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裴疏年,而已。”
说完就几步离开,心底发虚地很。
但是事实也如此,如今的裴疏年,除了一双眼,倒是没有多少和那人像了。
而裴疏年只愣在原地,傻傻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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