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换岗第一天
一下午,店里都没再进人,空旷旷的,让人心慌。
林薇抬眼打量了一下店里,大武还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等着客人,只是那土掉渣的黄绶带配上他凶神恶煞的相貌,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
收银员皮特正拄着胳膊倚在收银台上打瞌睡,账本被他牢牢搂在怀里,睡觉也不撒手。林薇虽然刚来,却也从旁人嘴里知道皮特只爱收现金、只用纸质账本记账的怪习惯了。
她推开厨房门,一眼看见老陶正在吃手撕扒鸡,看见林薇,他抬起油腻腻的大手招呼了下:“林经理,一块儿来吃点?”
林薇摇摇头,关上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看着大堂的亭台水榭里,江火和秋秋两个女孩在玩闹。你打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不一会,不知秋秋从哪找出来一把琵琶,抱着琵琶起手就是一段复杂的音曲,旁边的江火竟也伴着这曲子跳起了舞。
林薇从没听过秋秋的这首琵琶曲,只觉得晦涩苍凉,仿佛透过这首曲子,能看到一个远古的时代,让人遗忘的时代。
现在的年轻女孩,精通琵琶的可真少见!
林薇眼前一亮,渐渐的,一个想法涌上她的心头。只是还需要观察几日,再下决定。
林薇正琢磨着,抬眼看到白珂正缓缓从楼上下来。
她又挂上明亮的笑容,隔着老远就主动打招呼:“小老板。”
白珂听到这称呼从她口中叫出来,皱了皱眉头:“喊我白珂就行,别跟着他们瞎叫。”
“奥,好。”林薇点点头,没再说话。
许是看出林薇情绪不高,惜字如金的白珂竟然主动开口:“第一天上班,是不是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林薇停顿了下,像是斟酌了下用词,最终还是选择直言相告,“嗯,不专业的饭店。管理混乱,每个员工好像都在养老打发日子似的。”
白珂挑了下眉,林薇的评价一针见血。
是了,一群老妖怪,可不就是在打发日子吗。
混一天算一天,一起消磨这精致而漫长的宇宙。转眼间,这间临时起意的饭店也开了几百年了。
白珂知道老白的用意,招聘餐厅经理,是老白最后的努力。他们又不差钱,饭店是否盈利对他们来说没什么要紧。老白只是想再坚持一下,让这间饭店有点存在的意义,给大家一个聚在一起的理由。
可白珂却觉得,干嘛要这些妖一直凑在一起呢,妖怪生来孤独,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天地,何必强扭在一起。能从上古时期存活到今天的妖,皆是能力不凡,任何一个出去都能镇守一方,拘束在这一个小饭店里,谁能快乐。
于是他对林薇说:“如你所见,这饭店也就这样了。林小姐可以再仔细考虑一下,如果试用期辞职的话,不收违约金。”
他转过头来时,一双敏锐的眼睛显得克制而缺少表情,眼底好似飘荡着一层迷雾。
林薇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她愣愣地看着白珂,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白珂微笑仿佛刻在脸上,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没听懂?那我说得再直接点,这家饭店我不想开了,你趁早自谋出路。”
他的声音极冷,说出口的话让人仿佛置身寒潭。
白珂扔给林薇那个重磅炸弹之后就再没露过面。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还没等她大展身手发光发热,转眼就要泡汤。
说不生气是假的,把人招来转头又说不干了。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工人就是这么卑微。
林薇当晚在宿舍哭了一场。
被人冤枉倒卖酒水的时候她没哭过,从上家饭店离职的时候她也没哭过。
她只是受不了给她希望又夺走。
她蜷缩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在孤儿院被领养走又退回的那晚。
整整一周,大家没见林薇笑过。她只是用一双眼睛沉沉的观察着这家饭店的一切,心底有个名叫野心的种子在破土而出:索性放手去干吧,反正早晚要关门了!
一周之后的晨会上,林薇扔给所有人一个重磅通知:调岗。
“本次调岗,是基于当前饭店的经营情况,以及这一周我对大家的观察,而面向所有员工进行的。调岗对象包括我,以及白珂。”林薇双手撑在桌上,掷地有声的宣布,“从今天开始,大武负责收银,皮特迎宾,老陶负责上菜。江火秋秋还是服务员,只是午餐晚餐时间各一个小时进行琵琶舞蹈表演,你们表演的时候我当服务员。至于后厨,白珂你先做着,忙不过来老陶帮你。”
调岗这个想法,从林薇来这的第一天就有了。以防万一,足足考虑了一周才决定。
如果是在她上家酒店,随意调岗是大忌,毕竟术业有专攻。
可是在这里,林薇发现每个人并不精于自己的专业岗位,再差也不会比之前更差了。
更何况依他们这每天三四桌的客流量,足以让每个人有时间去学习适应新岗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
皮特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不满:“为什么换人,凭什么不让我收银?”
林薇答得很直接:“凭你那四舍五入的算账本事,哪桌客人不和你起争执?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客人吵架了。”
“你懂什么!他们早就习惯了……”后面的话皮特说得含糊。
厨子老陶伸出一张油腻的大手挠了挠后脑勺,把自己的不满表示得比较委婉:“做菜这个事,白珂可能不会……嗯,也不是不会,就是后厨那么脏,可能不太适合白珂。”
林薇望向白珂,双眼带着不容拒绝,“不会可以学,是吧?”
白珂笑了笑,没说话。林薇也不知道他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其他人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大武一向沉默,江火和秋秋两个小女孩还嘻嘻哈哈的觉得很新鲜。
林薇拍拍手:“好了,先这么安排,试行两周。大家有什么意见,随时找我。”
说罢,她离开大厅去了后厨,主动给大家留下议论的空间。
白珂默默注视着林薇离开的方向,一双深潭般的双眸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林薇一走,留下的员工们都看向白珂。皮特想给自己拉个同盟:“小老板,你说这她不是胡闹么!”
“胡闹?呵,咱们不都胡闹了几百年了。”白珂玩味地勾了勾嘴角,“行了,先听她的吧,没看见连我也被安排了?”
皮特好像还想说话,被身边的小秋拉了下袖子,使了个眼色。
皮特好像才想起什么,飞快地扫了白珂一眼,极为忌惮他似的,不敢再出声了。
“行了,忙自己的去吧。”白珂当没看见他们之间这暗潮涌动,整了整衬衣上不存在的褶皱,起身上楼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按照新岗位上岗。
门口站着皮特,他干瘦的肩膀上披着那条熟悉的绶带,看着有种别样的滑稽。再配上他那头黄毛,活像只大猴子。
林薇给他打气:“皮特,我是看中你才让你做迎宾的。迎宾就是咱们饭店的脸面,顾客来咱们饭店,第一眼就是冲你来的,你就是咱们的活招牌。”
皮特矜持的昂了昂下巴:“是吗,可我还是更爱数钱。”
林薇当没听到,轻轻使劲就把他推出饭店大门,“加油,看好你喔。”
皮特这什么都爱往自己家搂的吝啬性子,太适合干迎宾了。凡是驻足过林祥路56号的客人,皮特就没有放过的,他凭借一张快嘴舌灿莲花,誓死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没到饭点就拉进来七八桌客人。
这可出乎林薇意料,吓得她赶紧往后厨跑。
“白珂,今天客人太多了,要不还是先让老陶主厨,你先给他打下手,以后再让他慢慢带你。”林薇推开门看到白珂正在系围裙,赶紧调度起来。
白珂听完眯了眯眼,嗤笑一声:“他带我?就他会的那两个菜还是我教给他的呢。”
哟,这么大口气。林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问,前厅又进客人了,她赶紧跑出去招揽客人,临走前扔下一句“行,你看着办吧,反正老陶听你的。”
客人陆陆续续点完菜,趁着上菜前的空档新奇地欣赏起了江火和秋秋的琵琶舞蹈。这在他们城市还是独一份,之前也就在酒吧见识过乐队表演,如今在这古色古香的环境里,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不少顾客直接录起了小视频,发到社交平台上时带了林祥路56号的定位,无形中为饭店打了一波广告。
一曲舞蹈还没跳完,开始上菜了。今天这上菜速度也是超出了他们店的历史最高速度,林薇暗想:白珂还是很靠谱的。
这也多亏了他们饭店的菜单上也就十来道菜,几桌客人点的菜都是重样的,一锅就出来了。
下一步还是要丰富一下菜单,才能长久的留下回头客,林薇暗自在心里盘算着。
今天一中午的客流量,顶之前一个月的。林薇心里乐开了花,想着自己兵行险着,没想到真出了奇效。
没等她高兴过今天,晚餐时的一声尖叫打破了蒸蒸日上的好气氛:“啊!生的!这怎么上了一盘生肉!”
一时间,餐厅的员工、邻桌的顾客都凑过去,尖叫的年轻女孩桌上摆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蜜汁鸡翅,然而她刚刚夹起的第一块还没吃到嘴里,就发现盘底赫然躺着几块冷冻的的生鸡翅,甚至还带着血丝。
林薇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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