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饕餮
善和只知道赵睦清很忙，却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些什么。只是，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善和却已经切实体会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当然了，她是随着人升天的那只鸡或犬。
还是犬好。
善和暗自想着：毕竟她确实是曾经做过狗的，再做一次也没什么心理障碍，反而一定能更加得心应手。
作为即将升级的准皇后，善和得到了宫内众人明里暗里的奉承与讨好。别的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一点善和很是满意：现在，她想要知道些什么消息，终于不用再通过赵睦清了。
有的是人愿意将各种消息告诉她，哪怕她暂时并不能给对方什么回报。
善和知道对方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以后等到危机时刻再来兑换这个人情。
只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所以，善和非常心安理得的对各种示好照单全收了。
幸亏徐国公徐庄对她也算严加教导，让她还是有着一些做人底线，知道有些东西可以收，有些东西却是不能碰的。要不然，恐怕善和就要成为历史书上写的那种祸乱朝纲的妖后了。
听消息听到耳朵疼的善和自然也知道了赵睦清召亲王们回来——代王赵永啸不愿回来——赵睦清一定要他回来——赵永啸虽然答应返回却还正在拖延的完整故事线了。
在善和的立场看来，觉得赵永啸的理由其实很能站得住脚。
他刚刚中了毒，多亏了自己心肠好人也好，顾念着他们那一点点的旧情，让赵永唅帮忙送去了解药，才能堪堪将他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现在他的身体还待恢复，不能长途跋涉，也是非常说得通的。
所以善和很想去找赵睦清，看看能不能帮赵永啸求个宽限，让他不要回来算了。
善和一边在宫里随意转悠，一边聚精会神的想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开口向赵睦清讨要这个允诺，又该拿出什么东西作为交换来表明自己的诚意。
对了，赵睦清不是一直想知道，在她身体昏迷的那段时间，她是不是其实有什么奇遇吗？她不然把她变成了一条狗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告诉他，她最近为什么总是很关心赵永啸，然再换他一个承诺？
毕竟那段时间里，赵永啸照顾她良多，他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善和一边思量着，一边绕过一座荒废已久的宫苑，忽然，听到墙角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下意识吸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同类”的味道。
善和朝着那边张望一会儿，然后转了个方向，抬脚往那边走去。
这处宫苑应该已经许久没有人住了，宫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头都生了锈，殿门便张开了一道缝隙，虽然不算宽敞，可善和身姿纤细，硬是挤一挤，还是能挤进去的。
她便真的挤了进去。
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的草杆已经长了很高，只是到处扔着一些鸡架子或是乱七八糟的木块，上面还带着明显的齿痕。
善和找了一圈，很快在一个角落看到了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竟然真的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真的是你！”
那边的草杆颤抖的更厉害了。
善和轻手轻脚朝着那边走去，嘴里柔声安抚着：“别怕，你不记得我了吗？”
她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哑然失笑：“哦，也对，我当时的确不长这样，但是你应该能闻出我的味道吧？我可是一下子就闻出你的味道了呢。”
草杆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焦灼的移动。
善和靠近那边，轻轻喊它的名字：“好久不见了，饕餮。”
不知道是因为“饕餮”这个熟悉的名字，还是真的闻出了善和的味道，那边草杆中伸出来了一个脑袋，黑亮的双眸非常警惕地盯着正在靠近的善和，努力深嗅的“呼哧”声音清晰可闻。
然后，它缓缓伸出一只爪子，试探性的朝着善和迈出了一步。
这还是善和变回人以后，第一次与她做狗时认识的伙伴重逢，开心的不行：“咱们当时一起玩了很久的，我就知道你能认出我！”
只是待到看清楚饕餮的情况，善和惊的低呼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在善和的印象中，饕餮是威风凛凛的。作为皇帝的爱宠，它皮毛光滑，昂首挺胸，似乎自己也知道自己很厉害，一举一动都带着几分趾高气扬的意味。
可是现在，饕餮瘦了许多，毛发黯淡失色，纠结缠绕在一起，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子异味，行走间一瘸一拐的，一条前腿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关节处甚至可见森森白骨，而一条后腿无力地拖拉在地上，显然是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么严重的伤势，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饕餮不过是一条狗，又碍不着谁什么，怎么下手如此残忍？
自从做过了狗，善和似乎可以与其他狗情感相通，顿时对于饕餮的悲惨处境感同身受，愤怒的不行：“这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教训他。”
饕餮仔细打量了善和一会儿，在她身上嗅了又嗅，却突然面露警惕之色，后退几步，虽然已经威狼狈不堪，却仍是朝着她露出犬牙，低声咆哮着：“汪！汪！”
竟然是有一些愤怒，还有一些害怕的。
善和不明所以：“这是突然怎么了？我是小盒子呀，那个时候先皇还在世，我与你玩耍过的。”
听到“小盒子”这三个字，饕餮微歪了歪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虽然目光中仍然有些怀疑，却暂时愿意靠近善和，让她帮着简单清理自己腿上身上的伤口。
善和心疼的不行，心态就与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欺负了一样，还在絮絮叨叨着：“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你跟我说……哦，我听不懂。没关系，你演给我看，毕竟曾经也是同类，我能理解你的意思的。”
神奇的是，饕餮似乎也能理解善和的意思。
它忽然从善和膝头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吠了两声，似乎是在示意事情发生在那个方向。然后，它面对着左边，做出一个虚弱的样子来，很是愤怒的又“汪汪”了几声。
喊完了，它一个转身，这次面对着右边，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突然朝着刚刚的位置扑咬起来，面目狰狞，动作凶狠非常。
扑咬了一会儿，它再次转身回到左边，突然“扑通”一下子倒在地上，还能动的两条腿抽搐半晌，渐渐不再动弹了。
看着无力仰躺在地上的饕餮，一串串泪珠从它眼角蜿蜒而下，善和觉得自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似乎也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饕餮应该是在为她重现一个场景……
而她……好像看懂了饕餮的意思。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啊。
赵睦清……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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