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主神问责
尤利西斯顿了片刻，在她身边坐下，他看着芙罗拉的侧脸，异常严肃地说道：“芙罗拉，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如果他是人类，他早就死了，在海底连尸骸都留不下来，你去找他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他不是人类，那这无异于是对你的欺骗。”
“他隐瞒身份待在你身边这么久，难道不是居心叵测吗？”
说罢，他又紧抿着唇，看到芙罗拉脖子上那些还未消退的痕迹，眉头皱得更深。那个叫凯撒的人，简直是不可饶恕。在尤利西斯的心里，芙罗拉永远单纯懵懂，不谙世事。他不敢去想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芙罗拉受到了多少不怀好意的觊觎，遇到了多少暗中涌动的危险。
“我知道。”芙罗拉慢慢将手指握紧，她垂着头，有些沉闷地说道。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曾怀疑过凯撒的身份，可在一切都没有得到求证的时候，她不想妄加揣测。
“就连欺骗你也可以原谅吗？”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就连芙罗拉也不例外。她虽满怀善意，却也极有原则，可不知为什么，在面对凯撒这件事上，她犹豫了。芙罗拉一时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决定，是该揪着凯撒的领子狠狠质问呢？还是将他臭骂一顿然后再也不见？这好像都不是她的风格。
“至少让我再见他一面，也许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芙罗拉的声音低低的。
尤利西斯手指按上眉心，试图压制住那些涌上来的烦躁。他觉得芙罗拉已经无可救药，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就如此固执，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就算受到伤害也没关系吗？”尤利西斯知道，谎言的揭开无疑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痛苦。
芙罗拉眼底隐隐有水光在闪烁着，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抬起来头面向尤利西斯，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微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就让我试着去处理吧。”
“尤利西斯啊，请相信我。我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良久的沉默之后，尤利西斯长叹一声，他将手掌抚上芙罗拉的头顶，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无可奈何道：“我好像永远都不知道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麦穗一样颜色的眼睛散发着温柔的光辉，这是属于丰收之神的神性，他和芙罗拉一样热爱着这世间的一切，当丰收的神力惠泽大地的时候，幸福与喜悦就会遍及人间。
“既然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
“芙罗拉，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如果不开心了，你随时都可以回到我的神殿。”
我愿意做你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实可靠的兄长，你永远的后盾。无关情爱，无关私欲，就像佩特罗斯山的雪一样纯净。植物与丰收相依相伴，尤利西斯生来就注定守护芙罗拉。
“谢谢……”
芙罗拉眼眶渐渐红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快要滴落下来。
“我长于天地之间，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
“可尤利西斯，对我而言，你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傻。”尤利西斯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在夕阳下，二人静静相拥，美好而安宁。他多想一直这样抱着芙罗拉，可是理智让他不得不克制。他很早就明白，这世界上最为长久的只能是亲情，而爱情不过是如幻光一般的东西。神祇拥有格外漫长的生命，在经历沧海桑田之后，终有一天爱意会被消磨殆尽。
于是他选择成为芙罗拉的家人，以另一种特别的方式留在她身边，而他那些隐晦的情意，却注定不能宣之于口。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尤利西斯轻轻笑了。那又怎样呢？至少他不后悔。
芙罗拉和尤利西斯告别之后，独自踏上了去科加诺的旅途。就算凯撒死了，她也要见到他的尸体。然而她并不知道，凯恩斯还留在不远之处的世界树上。
光明神里奥的突然降临阻挡了他离开的脚步，凯恩斯和阿诺德一同迎接着这位拥有无上权力的不速之客。
他永远带着微笑，看起来温和平静，神性的光辉让他变得圣洁而不可侵犯，可凯恩斯知道，主神里奥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凯恩斯，真是好久不见。”他亲切地打了声招呼，又看向一旁的阿诺德，说道：“智慧之神，许久没有听说过你的消息了。”
阿诺德礼貌地点头示意，神色却是淡淡的，而凯恩斯仍是一脸冷漠，他早有预示，里奥这次来是为了向他兴师问罪。
但他迟迟未进入正题，又说道：“科加诺的事情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如果不是你制服了凶兽，可能事情会变得让我们也无法掌控。”
“你的伤好些了吗？”里奥关切地问着。
“嗯。”凯恩斯简单地回应道。
里奥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芙罗拉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在芙罗拉苏醒的时候，他曾让凯恩斯代为照管她。
这话让凯恩斯怔了一瞬，他突然觉得沉闷得难受，悄悄攥紧了手指。此时此刻，她已经回到了她最心爱的尤利西斯身旁，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但凯恩斯当然不会在里奥的面前承认他的失败，他努力装出最自然的样子回答道：“照管她并不是我的职责，她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独当一面，我们早就分开了。”
里奥只是笑笑，像年长者看向晚辈那样的神情。他对芙罗拉和凯恩斯以前的那些事有所耳闻，在佩特罗斯山的时候，大多数神祇都同样喜爱着植物之神，可偏偏凯恩斯出现了，他大概是芙罗拉数万年间唯一的死对头，他们之间恶劣的关系时常成为众神的谈资，这让一向不爱听闲话的里奥也勾起了几分好奇。
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让里奥不得不感叹，真是一对奇怪的年轻人，尤其是凯恩斯，他总是做一些违背常理的事情，这让里奥不得不去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三千年前，凯恩斯本该死在众神审判之下，是里奥动用私权将他放走，用一个交易留住了他的性命。他知道芙罗拉残破的神魂就在他的手中，为了这个世界的生机，他竟然也愿意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满身罪孽的堕落神明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里奥格外留意两个人的动向，他想知道凯恩斯心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促使着他反常的举动。在芙罗拉醒来后，他有意地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就像是奇妙的化学反应，让他很是着迷。里奥已经活了太久太久，而观察这对奇怪的仇敌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里奥认真打量了凯恩斯一番，他极其敏锐，能从任何微小的细节的找到线索。“你们还会见面的。”里奥轻轻笑着，语气中带着肯定。
凯恩斯不置可否，他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里奥的视线。阿诺德金色的眼镜链条在空气中轻微地晃动着，像时钟的摆针。他不由得开始鄙视好友的伪装能力，众神都能轻易地看穿他的心思，唯独他与芙罗拉当局者迷。
然而里奥此行并不仅仅只是问候，他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关于地狱凶兽的事。
“加布里尔是你们放出来的吧？”这是上次袭击奥蒂斯神殿的恶龙，在很早以前曾被凯恩斯收服。
神殿大火之后，婚姻女神维吉尼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回天国之后不停地向里奥抱怨，几千年来好不容易能够主持一场婚礼，却差点把命给搭上。
二人静静站立，并无半分被问责的愧意。放出加布里尔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那时芙罗拉被奥蒂斯掳走，他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借助地狱恶龙带走芙罗拉。只是凯恩斯唯一后悔的就是他低估了加布里尔的残暴程度，芙罗拉也因此受伤。
“我已经将它射杀。”
里奥轻轻皱眉，语气中多了些不满：“看来你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凯恩斯，你现在身份特殊，更不宜留下蛛丝马迹来让人多加揣测。”
“如果你处理得很好，我也不会前来质问。”里奥顿了顿，感到有些苦恼地说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律法之神杰拉尔德的怀疑，他向来刚正，绝对不会容忍你的存在。如果有一天你的身份被证实，就连我也无法保住你。”
“凯恩斯，你可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阿诺德算是听明白了，里奥并不是想要问责，他只是来警醒一下凯恩斯。
“主神，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芙罗拉。”不等凯恩斯回答，阿诺德率先开口。他实在太了解好友那硬邦邦的石头性格，虽然里奥很显然是想帮他，但凯恩斯未必会领这个情。对于他的态度，里奥虽面上不显，其实已经有些动怒。阿诺德决定为他补救一番，里奥要台阶，那就给他一个台阶好了。
而芙罗拉，就是那个最好的理由。
“嗯？”里奥顿时来了兴致，神色也明显开始松动。
他了然笑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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