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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8点32分的火车从哈尔滨出发,隔天早上7点7分到北京,还是要坐10小时35分钟。wwW、qВ⑤、Com

  跟北京到哈尔滨的情况几乎一样,就差那两分钟。

  为什么不同样是8点半开而是8点32分开,我实在百思不解。

  但幸好多这两分,因为我和暖暖贪玩,到月台时已是8点半了。

  回程的车票早已买好,仍然是软卧下铺的位置。

  这次同包厢的是两个来哈尔滨玩的北京女孩,像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

  就是那种穿上高跟鞋还不太会走路的年纪,通常这种年纪的女孩最迷人。

  她们很热情,主动跟暖暖闲聊两句,暖暖还告诉她们我是从台湾来的。

  两个女孩,一高一瘦,竟然同时从上铺迅速爬下,来到我面前。

  「我还没亲眼见过台湾人呢,得仔细瞧瞧。」高的女孩说。

  「说句话来听听。」瘦的女孩说。

  「你好。」我说。

  「讲长一点的句子呗。」高的女孩说。

  「冷,好冷,哈尔滨实在是冷。」我说。

  她们两人哇哇一阵乱笑,车顶快被掀开了。

  「别笑了。」我说,「人家会以为我们这里发生凶杀案。」她们两人笑声更大了,异口同声说:「台湾人讲话挺有趣的。」这两个女孩应该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哈尔滨之旅,情绪依然亢奋。

  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还拿出扑克牌邀我和暖暖一起玩。

  暖暖将大列巴切片,四个人分着吃,才吃了叁分之一就饱了。

  大列巴吃起来有些硬,口味微酸,但香味浓郁。

  好不容易她们终於安静下来,我走出包厢外透透气。

  火车持续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咚隆声,驶向北京。

  天一亮就到北京了,而我再待在北京一天后,就得回台湾。

  突然袭来的现实让我心一沉,凋谢了心里盛开的花。

  耽误了几天的工作可以救得回来,但回去后得面对无穷无尽的思念。

  又该如何救?

  「在想啥?」暖暖也走出包厢。

  「没事。」我说。

  暖暖看了我一眼,问:「啥时候的飞机?」「后天早上十点多。」我也看了暖暖一眼。

  然后我们便沉默了。

  「暖暖。」我打破沉默,「我想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问呗。」暖暖说。

  「你日子过得好吗?」「这问题确实深奥。」暖暖笑了笑,「日子过得还行。你呢?」「我的日子过得一成不变,有些老套。」我说。

  「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是老套呀,又有多少人的人生是新鲜呢?」暖暖说。

  「有道理。」我笑了笑。

  暖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说:「你瞧。」我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去年在苏州街算字时所写的字。

  「怎么会在你这儿?」我问。

  「那时老先生给我后,一直想拿给你,却忘了。」暖暖又拿出白纸和笔,「你再写一次。老先生说了,兴许字会变。」我在车厢间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再写了一次台南城隍庙的对联。

  「你的字有些不一样了。」暖暖对比两张纸上的字,说:「比方这个「我」字,钩笔划不再尖锐,反而像条弧线。」我也看了看,发觉确实是如此。这大概意味着我世故了或是圆滑了。

  进入职场一年半,我已经懂得要称赞主管领带的样式和颜色了。

  暖暖也再写一次成都武侯祠的对联,我发觉暖暖的字几乎没变。

  至於排列与横竖,我和暖暖横竖的排列没变,字的排列也直。

  我依然有内在的束缚,暖暖始终缺乏勇气。

  我和暖暖像是万福阁,先让迈达拉巨佛立好,然后迁就巨佛而建成;从没绞尽脑汁想过该如何改变环境、把巨佛摆进万福阁里。

  「面对未来,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就过日子呗,要打算啥?」「说得也是。」我说,「但有时想想,这样好像太过平凡。」「就让别人去追逐不平凡。」暖暖笑说,「当多数人是不平凡时,不平凡就成了平凡,而平凡就成了不平凡。」「你看得很开。」我说。

  「只能如此了。」暖暖说。

  关於分隔两岸的现实,我和暖暖似乎都想做些什么,但却不能改变什么。

  「我们好像小欣跟阿丽这两个女孩的故事。」我说。

  「小欣跟阿丽?」暖暖很疑惑。

  「嗯。」我说,「小欣买了一条鱼,但阿丽不想煮。」「然后呢?」「没有然后了。」「呀?」「这就是欣有鱼而丽不煮。」暖暖睁大眼睛,脸上表情像是犹豫该生气还是该笑,最后决定笑了。

  「凉凉。」暖暖说,「没想到我竟然能容忍你这么久。」「辛苦你了。」我说。

  「如果将来某天,我们再见面时,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曾在哈尔滨往北京的火车上,说了一个五颗星的冷笑话。」「我会的。」我说,「而且还会再奉上另一个五颗星冷笑话。」「这是约定哦。」暖暖笑了笑。

  「嗯。」我点点头。

  我和暖暖对未来没有规划、没有打算,但却抱着某种期望。

  我和暖暖走回包厢,灯光已暗,那两个北京女孩应该睡着了。

  暖暖轻轻说声晚安,我们便各自躺回属於自己的下铺。

  我闭上眼睛,开始倒带来北京后这几天的情景。

  相聚总是短暂,而离别太长,我得用心记下这些场景,因为将来要回味的时间多着呢。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耳畔火车前进的声响始终不断,这是失眠的前兆。

  我叹口气,慢慢摸索到门边,轻轻拉开门,侧身闪出去。

  遇见一个半夜上洗手间的中年汉子,我吓了一跳。

  因为他双眼呆滞、表情木然,走路缓慢且随着火车前进而左右摇晃。

  如果你看过电影《禁入坟场》,你大概会跟我一样,以为他是活死人。

  「咋出来了?」我转过头,暖暖揉了揉眼睛。

  「因为睡不着。」我说。

  「那我陪你。」暖暖说。

  当为了女朋友而戒烟的男人又开始抽烟时,通常大家都会惊讶地问:「咦?你不是戒烟了吗?」但我和暖暖则是那种一句话都不说的人。

  因为我们知道男人又抽烟的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我和暖暖并不会互相询问睡不着的理由。

  「轮到我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过了许久,暖暖说。

  「问吧。」我说。

  「为何不从苏州回台湾,而要来北京?」「因为心里老想着去年夏天在北京的往事,所以我就来北京了。」我说。

  「北京魅力真大。」暖暖笑了。

  「不是因为想念北京。」我说,「而是因为想念一个人。」「我可以继续问吗?」暖暖说。

  「不可以。」我说。

  「那我就不问。」「可是我偏要回答。」我说,「因为想念暖暖,所以我到北京。」暖暖没回话,静静*躺着车身,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我想睡了。」暖暖说。

  「你睡吧。」我说。

  「你呢?」「我无法移动,因为思念的浪潮已经将我吞没。」「说啥呀。」「啊!淹到鼻子了,我快不能呼吸了。」「你少无聊。」暖暖说。

  「灭顶了。」我说,「救…命…啊…」「别在这丢人了。」暖暖拉着我走回包厢,「快睡。」在黑暗中躺回床铺,闭上眼睛还是没有睡意。

  「凉凉。」暖暖轻声说。

  「嗯?」「伸出你右手。」虽然好奇,我还是伸出右手,暖暖左手小指勾住我右手小指。

  「做什么?」我问。

  「你不是说你灭顶了吗?」暖暖轻轻笑着,「我只好勾你起来。」我心里又觉得暖暖的,全身逐渐放松,眼皮开始觉得重了。

  「既然咱们勾勾手了,干脆做个约定。」暖暖说。

  「约定?」「如果以后你在台湾失眠时,要想起今夜。好吗?」「嗯。」「晚安。」暖暖说。

  我和暖暖双手自然下垂,但依然保持着小指勾住的状态。

  我知道醒来后小指一定会分开,但起码入睡前小指是勾着的。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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