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耿玉,我是珠珠,这个星期六同学会不要忘记喽!一定要来哦!”
耿玉按下电话答录机,“搞什么嘛!怎么一年到头都在办同学?”她脱下大外套,重重的躺在床上。\\WwW.qΒ5.c0M/
半年前开过小学同学会,上个月是国中同学会,现在则是高中同学会……她那些同学都吃饱太闲是不是?不用上班赚钱的吗?
什么叫做同学会?不过是听一些同班过的人炫耀他们的工作,结婚的人就炫耀老公老婆,没结婚的人就炫耀男朋友或女朋友,而像她这种只是个普通小耶员,又没有男朋友的人,只能可怜兮兮的呆坐在那儿听一大堆人臭屁,有时还要陪上几个傻笑,免得人家认为她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好。
真不想会……耿玉从床上坐起来,会起床头柜的无线电话,准备拨电话给她的好友贤珠。
电话响了三声,马贤珠就接了起来。“喂?”
“是我。”
“我知道是你啊!有来电显示嘛!”马贤珠正在出东西,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这个礼拜六我不想去参加同学会。”耿玉又躺回床上讲电话。
“为什么?”
“我不想去那边接受人同情跟讪笑的眼神。”
“你想太多了吧!”
“拜托!一个二十九岁只领两万八的新水,又没有一个要好的男朋友,这是注定受人嘲笑的角色设定。”耿玉翻了一个大白眼。
“我还不是一样没有男朋友。”
“可是你一个月赚三万五。”虽不多亦不少矣。
“那是因为我会拍老板马屁啊!谁叫你,嘴巴也不会甜一点。”她赚得钱会比她多是有道理的。
“你那谄媚的功夫我永远也学不来。”她这人最不会编故事了,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加油添醋,天马行空乱说一通。
“所以你一个月只能领两万八,而我领三万五。”马贤珠在电话那一头呵呵呵的笑道。
“是啦!你行,马屁珠。”
“我叫马贤珠。”
“不跟你哈啦了!说真格的,我不要去参加同学会,你就跟他们说我临时有事要回南部家,不克参加。”她想了一个平常人最会用的借口,就是返家探亲。
“不要啦!这个理由你前年用过了耶!这样人家反而会认为你是故意不来参加同学会,不然怎么你家都那么刚好会在开同学会的日子发生事情。”
想想也有道理,这样反而有点欲盖弥彰,说不去他们还会变本加厉的群聚而笑之呢!“那……就说我肚子痛。”
“那不就全班男生都知道你哪一天生理期了?”
“对哦!那很丢脸耶……不对呀!为什么肚子痛就一定是那个来?”
“男人通常都会这样想啊!”马贤珠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是吗?”她不是男人,所以她不知道。
“没错。”
“那……就说我那天要加班!”哈!这总行了吧!加班这个借口她还从没用过。
“哎唷!耿小姐,你去一下会死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去一次要花不少钱,先撇开当天吃的那一顿不说,我们班哪个女人去不是盛妆打扮的?做头发、买衣服、鞋子,还得提名牌包包,这林林总总加起来就不知多少钱了!”难怪她户头里的存款永远不会超过五个数目字,就是要应付这有的没的一大堆的应酬。耿玉马上就把存款不多怪罪在这一年顶多两三次的同学会。
“一年只有一次当然要精心打扮,我们长得又不丑,怎么可以输给班上那些女人。”
“对啊!你也这么说,这一精心打扮下去不知又要花多少钱。”
“小姐,这是一项投资好不好?投资得越多收获得越大!”马贤珠现在跟她讲起投资报酬率了。
“算了吧!你不会对我们班那些男人抱任何希望吧?”记忆中,他们打完球坐在教室里上课,那弥漫在教室里阵阵的汗臭昧,都让她恶心得想吐,光凭这一点,她才不会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除了年松民,不过应该不可能,听说他早就在美国定居,他是不可能来参加同学会的。
“你老是把他们当以前的臭男生,他们现在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也稳重多了!我倒觉得有几个还满不错的。”马贤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心花怒放。
“觉得不错你就去追啊!我又没阻止你,我对那些臭男生没兴趣。”
“除了年松民,你对我们班哪一个男的会有兴趣啊!尤其是跟你同名同姓的耿誉。”老天爷,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还真是水火不容呢!
耿誉,年松民的哥儿们,高中时她跟耿誉真的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时候有她的地方就没有他,有他的地方就没有她,要是真撞在一起的话就会硝烟四起、烽火连天。“我跟他没有同名!我是玉佩的玉,他是有损名誉的誉!”
“什么有损名誉?”她就不能直接讲名誉就好了吗?偏偏还要加上“有损”两个字。“你到现在还喜欢损他。”
“因为他太可恶了!”耿玉的脑海里浮起耿誉那很欠揍,但偏偏又长得很帅气的面孔,怎么这么讨厌的人她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么深刻?
“反正我永远也搞不清楚你为什么会跟全校的偶像结下梁子。”马贤珠早就不想追究这道难解的习题。“不过你不去也好,因为听阿美那个三八说,年松民这次会来参加同学会哦!”
“什么?!”年松民会来参加同学会?!耿玉又惊又喜的大叫。
“你先别捉狂。”
怎么可以不捉狂?她高中时暗恋三年的人耶!耿玉的精神立刻来了!她欣喜若狂的问:“他不是大学一毕业就到美国念研究所,然后就在那边定居了吗?”
“可是阿美跟我说,他今年搬回来台湾住啦!”
“是吗?”她要去!她要去参加同学会!
“而且听说联誉也从美国回来了耶!对对对,我想也许你不去也好,不然今年的同学会肯定又是炮声隆隆。”
讨厌!那人跟年松民是连体婴啊!年松民回来他也要跟着回来!“珠珠,可是……我忽然觉得我不去好象很奇怪耶!”
年松民会去,她当然也要去啦!自从他大学毕业到美国继续深造后,她已经快七年没有见到他了……她的心里偶尔还是会想起这个她整整暗恋了三年的男人。
“你才知道,你不去的话,到时候我们班的人一定又要乱嚼舌根,说你幼稚、心路狭窄,那个耿誉来参加,你这个耿玉就不来,他们是一定会说你度量小的。”马贤珠当然希望那天有人陪!不然就只有她一个被笑二十九岁了还没有男朋友。
“没错,所以我仔细想想,我怎么可以不去呢!更何况我还要看看耿誉规在变成什么鸟样。”才怪,她心里想见的是年松民,他一定变得更帅、更有魅力了!至于那个耿誉,哪边凉快哪边去!
“我拜托你,不要专程去找人挑衅哦!”
“不会啦!珠珠,等一下我们去逛百货公司。”哦!老天,她实在迫不及待了!耿玉现在恨不得明天就是礼拜六。
“等一下啊……”马贤珠还在考虑。
“高中的时候我们也算是班上的两朵花,星期六那天怎么可以输人呢!”
“那当然!”
“好!七点的时候在新光三越站前店碰面。”耿玉马上就兴致勃勃的从床上跳起来。
“小姐,现在已经六点半了,我还要吃饭……”
“你还要吃啊?从现在开始不能吃东西,一直节食到礼拜六,这样穿衣服才会漂亮!”
“说得也是哦!好,我不吃了,我现在立刻就出门,等我哦!半个钟头后新光三越前面见!”
“好!拜!”耿玉挂下电话,穿上大外套,背着皮包就冲出门去。
******
星期六,在台北一家海鲜餐厅的一个大包厢内,果然不出她所料,同学会上男的帅、女的美,个个都是盛妆打扮,耿玉和马贤珠两个人各自在心中庆幸,幸好那一天有去台北的各大百货公司光临采购,不然今天不就糗大喽!
“我男朋友耶……还好啦!他赚得不是很多,一个月才二十几万而已。”同学甲说。
“哎唷!跟王永庆比是还不是很多啦!”耿玉遮着嘴,假假的笑着。
“耶!”马贤珠低低的喝采了一声。
“他很疼我的哦!昨天还买了一个香奈儿的包包给我。”同学甲的脸部肌肉挑了一下,继续锲而不舍的炫耀。
“你要小心哦!现在很多仿名牌的包包,我看看……”马贤珠一把就从她手里抢过背包。“奇怪,这种款式我家柜子里有很多个,可是我都是在土林夜市买的耶!”
“你到底会不会看啊?”同学甲气得一把抢过包包。
“哦!我男朋友是不舍买什么包包给我啦!不过他把他的房子啦、车子啦,都过户到我的名下。”同学乙见同学甲终于败阵下来,争取机会赶紧上场。
“拜托,你又不会开车,要车子干么?”耿玉的眼珠子溜溜的转了一圈。
“我不会开车就不能有车啊!我可以叫我男朋友开或是我爸开啊!”同学乙的脸开始涨一。
“小姐,你以为车子过到你名下你就高兴啦!”马贤珠和耿玉接力打击这些爱炫耀的昔日同窗。“要是你男朋友开车在外面干了什么事,警察第一个要找的是车主耶!”
“我男朋友会干什么事啊?”
“这我可就不知道喽!那是你男朋友,又不是我男朋友。”马贤珠摸摸马子暗笑。“比如撞人啊!运毒啊!放肉票啊!”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同学乙快翻脸了。
“大家聊聊而已嘛!何必当真呢!你开不起玩笑啊?”耿玉当然是要跳出来捍卫马贤珠,她跟珠珠是同一国的嘛!
“对啊!开开玩笑而己嘛!”同学丙等了好久,她再接再厉等着上场炫耀。“像你们还没有结婚真好,我真羡慕你们这些单身贵族,哪像我,一点自由也没有,走到哪里老公都会打电话来查,每天晚上赶着回家做饭给他吃,吃饭的时候就猛问你今天白天做了什么事……”
“哇,那你老公很不信任你哦!什么事都要问。”马贤珠故意装得很白痴,听不懂她话里的甜蜜。
“呃……”同学丙恨不得扭断马贤珠的脖子。“他这人是比较哮唆,不过他也是关心我嘛!有人关心总比没人关心好喽!”
哎呀呀!暗说她们然不出去。“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该抱怨啊!你这不是嘴贱吗?”
“呵呵呵……”同学丙不自在的假笑。
“我老公才讨厌呢!”同学丁接着披甲上阵。“他平常是什么都不问,可是每天晚上一回到家,就……要得让人受不了!”
耿玉和马贤珠同时倒吸一口气,什么叫“要”得让人受不了?
这时所有的女同学开始起哄,“不会吧!真的假的?你老公有这么猛?”
“有时候一个晚上要四、五次耶!每次都要我求饶才肯放了我。”同学丁得意扬扬的说。
这群没有羞耻心的荡妇滢娃!“可是……”耿玉正要开口。
“你又有什么高论啦?”同学丁截断她的话说道。
“没什么高论啦!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你跟你老公这么努力耕耘,为什么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收成?”
她话一说完,所有女人哄堂大笑,笑成一片。
“因……因为我们有在避啊!我们不想那么早生小孩。”
“那就好,不然我们还会以为是你在吹牛,还是你或你老公有病。”马贤珠给她来个致命的一击。
“你老公才有病呢!”同学丁先是面红耳赤,突级像抓到了一丝灵光,咯咯笑道;“哦!我倒忘了,这你跟耿玉是不懂的啦!你们又还没结婚,而且……听说不是连男朋友都还没有找到吗?”
“我们是想让烂的次级贷赶快先销出去,丑的都找得到人嫁了,我们还怕嫁不出去吗?哦!我们不是说你丑哦!”说到耿玉的痛处,她马上就毫不留情的反击。
“对!你不是说我丑,你是说我老公烂,是次级货。”同学丁气得两个眼睛圆圆的瞪她。
“你想太多了!我们又没看过你老公,怎么可能会这样说你老公呢!”马贤珠像白鸟丽子式的笑道:“哦呵呵呵呵……”
“说得也是,你怎么都不带你老公来给我们看?你老公这么猛,我们都好想见识见识他长得是什么英明神武的模样啊!改天带来给我们看看嘛!”这下所有女同学都在鼓动。
“哦……我、我老公他很忙啦!”同学丁开始不自在的扭扭捏捏起来。
“连星期六也这么忙?”耿玉趁胜追击。
“对!”说完,同学丁赶起拿了一杯鸡尾酒喝,暗示要结束这段对话。
“该不会是做一休一的警卫吧?”马贤珠瞠大眼睛问道:“还是电子工厂的作业员,工作赶的时候星期六还要赶去加班?”
“才怪!他是货车司机,开越多赚越多。”同学丁气恼的回嘴。
“不会吧!我记得去年同学会的时候,你说你老公是银行员工。”有人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那也算是啦!也许有时候她老公要运钞票啊!”耿玉点点头,拍拍同学丁的肩膀。哼!敢笑她没人要,现在受到惩罚了吧!
“咦!怎么女生群这边这么热闹?”有一个喝得有点茫的男人走了过来。“喂!别躲在一旁聊天,快过来,你们的偶像耿誉跟年松民来了!”
年松民!耿玉一听到他的名字,马上就拖着马贤珠的手臂走向围成一圈的男人群。
“别走那么快,我的腿没你长。”马贤珠三步并两步的小跑。“而且你走那么快干么?人家年松民说不定已经在美国娶了个洋婆子,别忘了,我们已经二十九岁了!”
“说不定没有呀!”耿玉翻了一个白眼。“我又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看看而已嘛!”
“耿誉!耿誉!”
一大堆女人在她背后叫耿誉的名字,耿玉知道自己在女人群里面绝对没有那么好的人缘,可是她实在讨厌耿誉这个名字。“不要一直叫!”她站住脚步,转过身大叫。
真是很矛盾,虽然名字的写法不一样,但是叫起来偏偏又同音,让她都不知该讨厌还是喜欢这个名字。
“又不是叫你。”一些女人白了她一眼。
“就是因为你们不是叫我。”耿玉眼睛瞪得比她们更大。
“耿玉,你反应也太过度了吧!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把耿誉当眼中钉?”
“我才没有,我、我哪有这么幼稚啊!”
“没有的话,那你等一下就坐在耿誉旁边啊!”
好哇!这些女人是存心想报复她刚刚损她们的仇喽!“我干么要向你们证明什么?”就算坐在一起,也不代表她就不把耿誉当眼中钉啊!
“因为你还讨厌耿誉,当然没有办法证明喽!”
“我就是还……”
马贤珠连忙硬生生的踩了耿玉一脚。
“啊——”耿玉马上惨叫一声。
这时所有的男人都回过头来看她,包括坐着的耿誉跟年松民,他们都看穿耿玉单脚一蹦一跳的。
“难不成这是我们开场的余兴节目。”-个有双犀利眼眸,轮廓深刻的英俊男人,正用着微冷的眼神、微冷的语调针对在包厢内跳来跳去的女人。
“珠珠,你这么用力踩我干么?”耿玉在一阵剧烈的挣扎过后,半跳半走过去,用力的拍了下马贤珠的肩膀。
“好了啦!淑女一点,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你了啦!”马贤珠抓紧她的手臂,免得她又跳来跳去。
耿玉转头左右看了看,第一个令她不爽的就是耿誉带针的眼神,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她还会被这样锐厉的视线惊醒。
这男人不说话瞪人的时候很机车,她记得那时候常常让她心脏像被冰柱插到似的又痛又惊又抖,但是她才不会表现在脸上。
耿玉忍耐着还再隐隐作痛的脚指头,站得直挺挺的与他用眼神做第一次的对战,但是没多久,她就觉得眼睛好酸,好想眨眼睛,可是……他不眨她也不眨,跟他拼了!
“耿玉,真的有这么痛吗?你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马贤珠惊讶的看着她。
才不是,她是好想眨眼睛。耿玉默不吭声的坚持到底。
所有人都把目光焦点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今年的同学会会比往常热闹,因为当初班上的两大死对头又碰在一块了!
“耿誉,耿玉说想跟你一起坐。”此时,有人发声。
耿誉皱眉,没做任何表示。
呼!多亏那个女人说话,他总算眨眼了!这下她也可以眨了,啊!眼睛好涩好痛!“我……我什么时候要跟他一起坐啊?”耿玉猛眨眼说。
“你不是说为了证明你心胸宽阔,所以要跟耿誉一起坐吗?”
“我哪有这么说啊?”耿玉一边柔着眼睛一边叫道。
“哦!那你就是到现在还再在意那些小思小怨!”
“我……”
“坐在耿誉旁边,不就等于坐在年松民旁边了吗?”马贤珠拉拉她的衣袖,迅速的凑到她耳后说道。
说得也是,而且不去坐的话,所有人一定都认为她心胸狭窄,一点都没有成长,到现在还为了旧隙斤斤计较。
“对啊!耿玉,耿誉也说为了尽释前嫌,想跟你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年松民笑着说道。
啊!她昔日的白马王于,又斯文又温柔,如果她那时候有勇气跟他告白多好,不!似果那时候耿誉不要老是梗在他们两个之间多好!
可是既然是她以前的梦中开口,她点不好意思拒绝,这耿誉也不知有什么屁要对她放,不过她不怕,因为她也已经忍了七年没再跟他舞刀弄剑了!
“坐就坐。”谁怕谁!这句她在心里补充。
“我什么时候说过尽释前嫌的鬼话?”耿誉看着耿玉朝他走过来,低声对着身旁的哥儿们说道。
“高中那时候就说过了!”年松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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