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人心难测
清寒带着小乔回到朱家的时候已经是一更天了，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姗姗而来。因为小乔的离开，风柔刚刚有了一丝起色的身体再一度陷入了孱弱的状态，一直沉睡不醒，高烧不退，口里喃喃地唤着小乔的名字。何宛心和朱鸿烈一直守在她身边，都没有好好的休息。朱鸿烈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神情显得很是疲惫，宛心好几次劝他去睡觉，他都没有去睡。看着这般可怜的风柔，朱鸿烈的心理充满了自责，都是自己，才会让事情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叶惊鸿的悲愤，洛映红的委屈，风柔的漂泊孤独，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强烈的负罪感压得他心头一片沉重，事到如今，他连怪洛映红的资格都没有了，她会这么做，也全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缘故。而自己了，却一心想着风柔，甚至将她当成了风柔的替代品，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好好地去珍惜关爱她，哪怕是这些年来的忍让，也是出于那件事情的愧疚。也许，自己对洛映红的夫妻之情只是又敬又怕的那种吧，而对风柔，他却是从骨子里的珍惜和疼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是生命中最美好的。
而这一夜对洛映红而言，就好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夕之间，她仿佛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岁，那些一直执着的东西到头来却只是一场可悲的笑话而已。这些年来，她一直视若大敌的女人竟然是将门之后，她所有的恨，竟然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她的坚持，她地高傲。她的尊严，在所有的事情水清鱼显之后瞬息瓦解崩溃。“娘！你喝点东西吧，这是大嫂炖地木耳鸡汤！你的身体不好！要好好调养！”朱玉妍一脸哀愁地看着洛映红。她没有想过，这个在朱家叱诧风云。在芙蓉镇风光无限地女强人竟然会有这么无可奈何的一天。在她的眼里，洛映红一直是个好强斗狠的女人，从来就不肯抛下自己的面子，在所有人地面前，总是保持着她高高在上的骄傲。她就是这个家里的主宰。
洛映红幽幽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想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的脑袋里空空的一片！我就好像做了一场长长的噩梦一样，我拼命地想要赢到最后，到头来我才发现其实我是输得最惨的！”说到这里，洛映红眼角已经湿润了一大片，滚烫的泪水源源地流了下来。玉妍身子一颤，在她懂事以来。她从来没有看到娘这样疲惫憔悴过，哪怕是和爹大吵架之后也没有这样的神伤和凄楚。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妍儿。你是不是也很讨厌娘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娘很坏。做了那么多伤害人地事情！”洛映红一脸哀伤地望向玉妍。吸了口气道。
“娘你怎么会这么想了？你干嘛要这么说啊！”玉妍摇了摇头，幽幽地道。“不是我自己这样想。而是我真的做错了很多事情！二十年前，我伤害了小乔和她的娘，对他们做出那样残忍绝情地事情。四年前，我不顾你姐姐的感受，硬是拆散了她和虞允文，把她送进了宫里，让她整日在担惊受怕中度日。现在，我又在不断地伤害你三嫂，我还将舒雅逼出了家门，我让你爹见到我就像见到仇人一样。舒雅说得是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地女人，不断地伤害别人来抚平自己心理地伤害！”洛映红伤神地叹息起来，她从来没有好好地去审视过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对的还是错地，她总是那样去勉强别人不喜欢做的事情。
“不，不，娘你一点也不坏，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娘很好很好的，你这么做，也全都是为了我们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和爹过去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可是我知道你做这些，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玉妍摇了摇头，一把抱住洛映红的肩膀。
“为了这个家？”洛映红哼哼一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自嘲，“也许我为的全都是自己。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清醒了，二十年前该解决的事情是该有个了断了！你爹既然已经对我没有了感情，我再把他留在身边的话，只会让他越来越恨我！”
“娘？”朱玉妍身子一抖，惑然地看着洛映红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你……”
“我要……放你爹自由！我要和他离婚！”洛映红凄楚一笑，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忧愤，取而代之的是愧疚和抱歉。
“娘，你在说些什么啊，你一定是病糊涂了，你，你怎么可以和爹离婚了？爹他也不会和你离婚的！你，你好好睡一觉好不好？睡醒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朱玉妍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洛映红，双手开始发抖起来，一边扶着她想要安置她睡下。洛映红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玉妍的头道：“傻女儿，既然你爹已经不爱我了，我再留着他也没有用啊！他该去做二十年前就该做的事情了。没有了你爹，我还有你们啊！”
“这……”洛映红这样的变化却是让朱玉妍有些难以接受，这么多年了，她已经习惯了娘的大声大气，得理不饶人，她突然间的温和实在是让她适应不过来。二人正自僵神间，慕雪已经走了进来。玉妍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拉过她的手道：“嫂子，你快劝劝我娘吧，她说她要和我爹离婚！”
“什么？”慕雪也是吃惊不小，一脸愕然地看着洛映红，摇了摇头道，“婆婆，你，你真的要和公公分开吗？”
“不然的话，我还能怎么样了？我错了二十年，我不想再让自己错下去了！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他离婚！”洛映红神色坦然地看着慕雪，一点也不像是赌气。“这……”慕雪怪异地看着她，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样子。她最终的目的不过是想利用洛映红来拆散小乔和清寒的，这样的话，她在朱家地威胁又少了一个。现在倒好。洛映红居然自己主动要和朱鸿烈离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朱家现在又重新振作起来了。依照她和何天照之间的协议，茶坊已经还给他们朱家了，锦绣坊也在重新建设之中，已经有很多买家又找上了他们，她现在是很需要洛映红和朱鸿烈的支持地。她在洛映红身上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可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浪费掉。“小妹，你先去歇息吧，我来照顾婆婆，我和她谈谈！”慕雪淡淡地笑了笑，瞥了玉妍一眼道。玉妍迟疑了一会，看着慕雪一脸诚挚的表情，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来和娘说！我不知道怎么劝她。嫂子你一定不要让娘那样做啊！”
“我会的！”慕雪拍了拍玉妍的肩膀，温婉一笑。他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可是他们地性格却是天差地远。一个心机重重，一个心无城府。朱玉妍担忧地看了看洛映红。一脸神伤地走出去了。慕雪将门关好，这才放心地伴着洛映红的身侧坐下。“婆婆。你怎么这样了？你怎么可以和公公离婚？你，你真是太傻了！”慕雪有些责备地看着她。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不要劝我了！我必须这么做！我不想到死的时候他还恨着我！”洛映红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公公就会感激你，就会回心转意吗？婆婆，你一向都这么聪明，这会子怎么就这么糊涂了？”慕雪摇了摇头，语气中有一丝失落。
“我糊涂？你什么意思？”洛映红不解地看着慕雪。“你想想啊，你要真是和公公离婚了，这不就正如了那个女人的意吗？不是只有她才受了二十多年的痛苦，起码她还有人挂念，可是你呢，你委屈了二十年，公公对你总是冷冷淡淡，不闻不问。不管如何，你都是他的妻子。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放手吗？难道你心里就一点也不爱公公了吗？我不信，我知道你心里还是爱着公公的！何况，还有小乔在这个家里，你想想，她知道了你当年做的那些事情后，她心里能不恨你，不怪你吗？清寒又是铁了心要和她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你要是和公公离婚了，让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地话，他们还不联手起来对付你吗？小乔又会武功，她那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是一点也不清楚啊！而且，公公说他和那个女人是清白的，我是一点也不信地。你看看他们互相对望的眼神，就知道有多么暧昧了。小乔是那个女人地孩子，这一点也很可疑地。当年她掉下山崖，怎么可能不会流产，孩子怎么还能保得住？这，这也太离谱了吧！再说了，这酒后乱性，公公说那一天晚上他只是情不自禁，谁晓得他们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了！”慕雪微微一笑，分析起厉害了，却是说得头头是道。
洛映红身子一颤，愣愣地看着她，身子有些发冷起来。原本还想着放朱鸿烈自由的心也跟着淡了下来，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们设地一个局，如果他们只是想逼着自己离开朱鸿烈，那么她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了吗？可是，他们有必要这么做吗？一时间，洛映红有些举棋不定起来，讷讷地看着慕雪道：“那，那你的意思是，我该怎么做?”
“静观其变，您先不要急着和公公离婚，再观察一阵子再说，先与他们和好，然后慢慢地刺探他们！如果这是真的话，你想和公公离婚也不迟啊。我这么说，也许有点小人之心了，可是我这也是为婆婆你着想啊！”慕雪低下头，显得有些尴尬和为难，满是可怜地看着洛映红。
洛映红怔怔地看着慕雪，温润的眸子里又起了一丝涟漪。人心，竟是那么难测吗？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很老很老了，分不清身边的好坏。她一直以为慕雪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也是那么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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