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巨石
以收到录取通知，各校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出为界，高中生活正式落幕，同样一批学生，又各自散开，即将开始独属的大学阶段。
从收到邮政的快递消息时姜江就有些坐不住，每天从卧室走到客厅，又在自家客厅团团转。
“我的宝贝囡囡，你爹我要被你绕晕了，总归录取通知书不会跑，你就安心坐在这多等一会儿，别总是转来转去的。”老姜关掉自己正在追的小说，捏了一把自己的鼻梁，朝在客厅中央抱着手机走来走去的闺女嫌弃道。
“已经派送一上午了，怎么还没到。”姜江举着手机展示给老姜看，“老爹你这就不懂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拍个照片，到外面去消费可以打折呢，而且我听说了，今年的录取通知书是立体的。”
老姜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还拿录取通知书出门占便宜，你这样说的好像我们姜家亏待你了，我不管什么立体的，你再这样走几步，你老爹我受不住了……”
话还没说完，姜江的手机响起铃声，她蹭地站起，小心翼翼地划接听键，失败了好几次才接通。
“喂，你好。”
“喂，姜江是吧，录取通知书到了，下来签收一下。”对面风声阵阵，听上去像是还在电瓶车上疾驰。
老姜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天赋般的变脸，上一秒还兴奋地要命，下一秒就缓和了脸色。
“哦，好，稍等。”声音没有任何波澜，镇静地仿佛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
电话一挂，姜江却立马没了影，老姜冷哼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小说。
“就这，出去别说是老姜家的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
姜江开了门，屋外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粘腻的潮气，墙上斑驳，边上有刚掉下来的一块漆，她虚掩了门，把地上的碎漆块往边上踢了踢，地上的碎片被笼成一团，她拍了拍手，十分满意，刚要往下走，隔壁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她抬头，就见林沐风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从屋子里出来，脚上套着鞋，鞋后跟还没穿好，一副也是无袖，下半身搭着一条同色系的短裤，林沐风看见姜江，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今天走慵懒性感风？”姜江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沐风，嘴角憋着笑。
“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林沐风闪身回了门后，密码锁亮起，门又被重新关上。
姜江放缓了步子，走两格楼梯，又退一格，反反复复，终于下了一层时，林沐风的屋门再次打开，姜江头都没抬，“你也要出门？”
林沐风快步从楼上走下，一阵雪松香强势地钻进姜江的鼻子，“嗯，拿个东西。”
“巧了，我也是。”姜江脚步加快，两格两格往下蹦，“录取通知书？”
“是。”林沐风无奈，往前快走了几步，跟上姜江的步子。
“快递员等急了都。”
两个人出现在楼道口，阴凉处蹲着手握两份录取通知书的快递员，见着人下来，他摇着手里的报纸慢慢站起。
“真没见过拿录取通知书还那么慢悠悠的。”他手上的报纸扇得极快，楼道里原本还算凉快，被他那么一扇，外面的热气一个劲地往里面跑，哄热了一片阴凉地。
快递员把手上的录取通知书比对好，分别交给两个人，又从胸口的小袋子里掏出两支笔，递了出去，“姜江和林沐风是吧，在单子上签个字就行。”
只见两个人默契得很，快递员凑上前看了眼，“你俩是一对吧，还都是f大，挺好。”他又往楼道里看了眼，“我一个上午就光在这个小区送录取通知书了，清北的也有好几个，你们这是不是风水特别好？”
“您说的是。”林沐风先签好了字，把信封还给快递员，他眼尾上扬，声音带了点笑意，也没指明自己回答的是快递员前面这个问题还是后面的问题。
快递员熟练地把单子撕下，“年轻就是好。”他又接过姜江递过来的信封，撕了单子一并还给两个人，“好好享受大学生活吧，祝福你们。”
姜江站在楼道口，目送快递员绕过路口的拐角消失不见。
“真那么明显？”她有些疑惑，掏出手机照了下自己的脸，“我觉得还好吧。”
林沐风有些好笑，伸手揉了一把姜江的脑袋，“不是你，是我比较明显。”
姜江抬头，猛然溺进林沐风的眸子里，楼外蝉鸣，有雀在哪家屋檐下筑巢，雏鸟叽喳。
“黑发长出来了。”姜江别开脸，抬脚往上跑去，“不害臊！”
……
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里东西不多，一张f大特色通知书、一份留学简章，还有几张杂七杂八的表格，主题的录取通知书确实如网上所展示的那样，立体图案是f大最有名的图书馆，制作工艺精巧，看上去学校确实是花了心思。
姜江一到家就架好了手机，给录取通知书摆好了位置，换了好几个方位，勉强拍出几张自己满意的照片，编辑了一下，上传到朋友圈里。
界面跳转，手机里刷出林沐风刚刚发的图片，看上去只是一张随手拍的直男式晒录取通知书的动态，厚实的纸张对准楼道的窗口，窗外的阳光打在录取通知书的背面，从圆环形的图书馆中心透出来，形成一道光柱，整个录取通知书边缘镀了一层金光，林沐风三个潇洒的手写字体如游龙立在纸上，和名字的主人如出一辙，张扬且傲慢。
【。】
文案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姜江又刷新了一下，底下马上就窜出来一排评论。
苏晓琪：【哟，学神怎么没去清北？】
宋毅：【有点可惜，不能继续做竞争对手。】
徐涛：【我就说了，美色误事，这下清北飞了！】
周若愚：【很好，你们两个小情侣，前后脚发朋友圈，佩服。】
姜江垂着眼，评论区清一色的为清北惋惜，她捏紧了手机，敏感开始在心里隐隐作祟。
朋友圈的红点再次出现，林沐风只给徐涛一个人回了评论。
心碎小狗：【说你见识少你还不信，临床医学国内top1。】
姜江微微松了一口气，退出朋友圈，但清北两个字就如巨石堵在她的心口，即使林沐风的回复让巨石微微松动了一个口，但这依旧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经不起深究的敏感点。
她丢下一地的大学资料，拉开大门就往外跑。
“老爹，我出门一趟，有事情要问。”
老姜还沉浸在小说中，完全没有例会自家女儿的异常。
“行。”
林沐风一直斜靠在门口把玩着手机，鸭舌帽下飘着几根没压实的碎发，他听到姜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抬起头，见姜江跑得着急，脚上还挂着室内才穿的拖鞋。
“急什么？我就在这。”林沐风走过去，轻轻把垂在姜江脸颊边上的头发抚平，夹到耳后，这才直起身，双手抱臂。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想问，你为什么选择临床医学。”姜江小喘着气，脚上的拖鞋挂着帕恰狗可爱的笑，一双小巧的脚在浅绿的衬托下更显粉嫩可爱。
只是姜江的表情有些急促，临城今日红色高温预警，就算是站在阴暗的楼道内，不容忽视的燥热还是蔓延在每个人的周围，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刘海沾了几根在上面。
林沐风像是早就知道姜江想要问什么，他换了个姿势，半蹲在姜江面前，抬头望着她，“有些事之前没告诉你，是我不对，我的姜江很棒，你听我慢慢说……”
“其实我本就想去临床医学，从我爸去世的那年开始，更早一点，从我爸生病那年开始。”他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或者就当我叛逆，剑走偏锋，偏不如我妈的意，总之，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了我才选择的f大，倒不至于那么恋爱脑。”
三言两句，有裂缝从巨石中间崩裂，巨石摇摇欲坠。
姜江盯着林沐风，确保他确实如他所说的一样，这才释然了许多，冷静下来了，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整张脸红了个透彻。
“我也没说你是为了我……”她小声嗫嚅着，“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不止清北两个选择，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林沐风耸了耸肩，“不过要是临床医学杀不出一条血路，我就只能顺服我妈的意思，去清北进修经济学，以后只能继承公司了……”
姜江一时有些好笑，“那你要不然还是去清北吧，一家公司，吃到下辈子都吃不完，人不要和钱过不去呀。”
林沐风站起身，整只大手覆盖在姜江的头顶，胡乱揉搓了一把，又顺着姜江的面部轮廓往下，捏了一把她的脸，“放心，你林哥总不至于饿着你。”
语气骄傲又狂妄。
“行了，有些事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回去吧。”林沐风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里，另一半暴露在光下，姜江眯了眯眼。
就好像林沐风把他剖成了两半，温柔和耐心都给了自己，剩下一半不为人知的秘密都被他好好地埋在心底，不愿意流露出来。
“好。”姜江转过身，定在自家门口，她朝林沐风挥了挥手，手上亮着一点光，是那天林沐风送给姜江的戒指。
“不管怎样，你得记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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