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隔壁那小子放学被人堵了。”
“我没细看,大概有四五个人,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把人堵在巷子里。”
正午时分,阳光略有些刺眼。
位于城东老旧住宅区的二楼阳台上,摆着一张折叠小桌,说话的少年埋头吸溜了一口凉粉,辣的满头大汗。
凉粉是放学时他在校门口买的,点的特辣,白白的凉皮配上红色的油辣子,再点缀般撒了点葱花,苦夏没口味时特别来劲儿。
随手抽了张面巾纸擦了擦嘴边沾上的辣椒油,仰头灌了半瓶冰可乐,焦子哲伸脚踢了踢对面那人的脚:“喂,姐,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光圈晃眼,照得摊在躺椅上的女生皮肤白到反光。
她上身穿着吊带背心,下身却是一条厚重的宽松喇叭裤,脚上人字拖轻轻一动,便脐环晃动。
焦琪取下盖在脸上的鸭舌帽,露出一张不耐烦的脸。
“关我屁事。”
焦子哲嘿嘿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说了。
他们学校挺多这种破事儿的,毕竟不是什么特别牛逼的高中,校门口的小卖部常年蹲着社会上的小混混,来往人群鱼龙混杂,老师也管不过来,放学别走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今天你找人堵我,明天我找人堵你,都成常态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他提这一嘴,主要是因为隔壁那小子吧……怎么说呢,太招那群傻逼的眼了,就像一个干净的人置身泥泞,谁都想把你弄脏。
今天中午的凉皮格外好吃,老板淋的油辣子特别到位,焦子哲吃完自己的,没注意他姐什么时候走了,见她剩了半碗,捞过来就埋头把剩下的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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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是座古老的城市,并非历史悠久,而是一座被遗忘的城市。
古老显现在入眼可见的任何地方,老旧的马路,坏了半年也没人来修的路灯,随地乱丢的烟头,垃圾箱里溢出来的垃圾,还有无所事事蹲在路边抽烟说笑的混混……
在这般破败无序的环境里,蓝白校服上印着两个大脚印,小脸煞白的少年就显得格外显眼。
焦琪刚走出巷子,抬眼就对上一双干净无垢的眼。
像雨后的天空,空明澄澈。
校服拉链拉到遮住喉结,书包鼓囊囊装满了书,碎发不过耳,脸蛋白净性格腼腆,整个人上到头发丝,下到球鞋尖,乖顺又规矩。
对这样的人,焦琪向来是有多远离多远。
但事与愿违,鬼知道隔壁那间空了几年的房子怎么就突然租了出去,租客还是个未成年。
高一转校生,听焦子哲说还是个学霸。
焦琪单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踩着人字拖和他擦肩而过。
靳椿树闻到了一股烟草味儿。
很淡,风一吹就散了。
他站着没敢动,等身后“啪嗒啪嗒”的拖鞋声渐行渐远,才慢慢迈开步伐。
不怪靳椿树这么谨慎,谁让他才被人堵了一回。
在他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经历过被同学放过“放学别走”这种狠话,甚至于,那一瞬间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导致放学后被一群人堵在巷子里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被“收拾”。
毫无防备的经历,以校服被踹了两脚,对方把他推在墙上放了几句狠话结束。
从开始到结束,他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就迈着嚣张的步子走了。
回到家,靳椿树低头看了眼校服上的脚印,白净的脸微皱,不太高兴地把校服脱了丢进洗衣机里。
去阳台拿换洗校服时,隔壁邻居捧着一碗凉粉冲他直乐。
他的邻居是一对姐弟,忽略掉不好相处的姐姐,弟弟焦子哲是和他同校的同学,就在他隔壁班,他认识。
“我看见你被人堵了。”焦子哲捧着凉粉,看着他,边嘬边说。
这一片都是租房区,格局大同小异,朝向相同,两家的阳台相隔不过两米的距离,靳椿树甚至能看见焦子哲碗里红通通的辣椒。
他搬来一个多月了,但和隔壁俩姐弟一直没什么往来,在学校和焦子哲撞见顶多就是点个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主要是焦子哲主动开口,基于礼貌,靳椿树点了点头:“嗯。”
“你怎么惹到高旭日了?”焦子哲有点好奇。
靳椿树把校服从晾衣架上取下来,拿着晾衣杆,双眉轻蹙:“我没有惹他。”
焦子哲双眼滴溜溜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自顾自点头:“他那人挺贱的,你这种好学生吸口气都能惹到他,你最好离他远点。”
靳椿树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拿着衣服进了屋。
焦子哲耸了耸肩,下楼去洗碗。
刚收拾干净厨房,焦琪叼着烟回来了,顺手丢给他一根冰棍。
看在她贿赂自己的份上,焦子哲忍着没把她嘴里的烟扔了,语气却很不爽:“你又去买烟了。”
“管真多。”焦琪拿过沙发上的鸭舌帽扣脑袋上,捞起鞋柜上的车钥匙,叼着烟弯腰换了双短靴,系上鞋带,“晚上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
“这段时间不是没活动吗?”
“写首歌,地下室安静。”直起身,她抬手在焦子哲脑袋上拍了一下,“走了。”
焦琪是搞乐队的,平时在酒吧驻唱,有活动时就全国跑。
他们的乐队叫jk,一共有五名成员,主唱焦琪,吉他手ken,贝斯小新,鼓手阿飞,键盘手南南。乐队是焦琪和ken在十五岁时建立的,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人,便以他们的名字缩写为团名,后来阿飞等人陆续加入,如今相处几年,五人配合默契十分契合。
没钱搞不了乐队,这间被戏称为“秘密基地”的地下室,承载和记录了焦琪和ken最艰苦的那段日子,即便如今已经在圈子里混得小有名气,他们也没有想过换地方。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他们这些年赚的钱没用来享乐,全给投在乐器上了,别看地下室不大,一屋子乐器都是顶尖货。
前段时间去晋城参加了一场音乐会,受邀者在国内外都小有名气,算是他们乐队成立以来参加过的最正规的一场活动。这么多年混迹地下乐队,第一次走到人前,有了更多的粉丝,ken他们都挺兴奋,回来后放豪言要放松一段时间,直接鸽了酒吧的驻唱,整天浪到没影儿。
吊灯照亮了满室涂鸦,不知道哪个混蛋走的时候把啤酒罐乱丢在地上,焦琪抬脚就是一踹,准确无误地把空拉罐踢进垃圾桶里。
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拎起靠在墙边的吉他,她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单手扣开拉罐环,仰头灌了一口啤酒醒神。
随后,手指落在弦上,表情再不复吊儿郎当,逐渐变得认真。
他们乐队的歌全是焦琪和ken写的,原创乐队,在圈子里很吃香。
焦琪擅长作曲和编曲,ken则擅长写词,焦琪的曲风多变,多半是ken听了她的demo后,再配合她写歌词。
当然,有时候没灵感,焦琪也会翻翻ken随手记录的歌词,从中找感觉。
所有人都知道,焦琪和ken,是最默契的搭档,无人能及。
不愧是最好的搭档,听见开门声,焦琪抬头就和ken的目光撞上。
ken手腕上搭着外套,他剃了个寸头,一米□□的身高再往上窜窜脑袋能撞到天花板。显然没想到焦琪也在,他吹了声口哨,笑着走向沙发:“你怎么在这儿?”
焦琪收回目光,皱着眉拨弄弦:“鸽了酒吧的工作,我还以为你要去世界环游两圈。”
ken咧嘴一乐,不太好意思地摸着寸头,在她身边坐下:“不知道为什么,玩了几天心里越来越虚,老想来这里待会儿,只有在这儿,摸着吉他我才不慌。”
焦琪没理他。
ken自顾自说这几天他都干了些什么,见焦琪完全没在听,心里虚得发慌。
他感觉自己参加完音乐会后有点飘了,总觉得乐队和以前不一样了,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演出结束后他提出要休息一段时间,焦琪二话不说就同意,当时他没反应过来,疯玩了几天后,他渐渐就有点坐不住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飘得有点厉害,不过是受邀参加了一场音乐会,他怎么搞得自己好像明天就要去鸟巢开演唱会了一样?
ken心里打了个突,扭头看焦琪。
焦琪垂着眼眉心微蹙,明明长得精致迭丽,却因常年臭脸而显得十分不好接近。无论她处于何种境地,无论她面对的是谁,她永远都是这幅表情。
粉丝吹捧她,她臭着一张脸。
队友因她编出的曲子激动到疯狂时,她依旧臭着一张脸。
即便是受邀参加音乐会,她也仍旧是这个表情,不会因为掌声和尖叫而有任何变化,也只有在编出自己满意的曲子时,会吝啬地牵扯嘴角笑一笑。
可就是看着这张臭脸,ken飘到没边儿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粉丝说他是jk的核心,其实焦琪才是那根定海神针。
jk,因她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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