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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3


加茂怜觉得禅院甚尔这家伙有点怪。

        明明之前的气氛还算比较融洽,  突然这家伙好像就不待见他了,脸又硬又冷,低着头就是不正眼瞧他。

        他几口咽下汉堡,  又一口气喝完了快餐套餐里的柳橙汁。

        “喂,我走了。”

        少年也不是那种看别人脸色的人,也表情臭臭地撅起了嘴,  满眸桀骜不驯的神采,看样子就从不会主动服软。

        禅院甚尔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缓缓地咀嚼着一块薯饼,“噢。”

        加茂怜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转头就走。

        “等等。”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叫住了少年。

        怜不耐烦的回眸瞥他,金色的发丝在他的脸颊边晃荡,  长得有些长了,  垂到了锁骨上,有些痒,  加茂怜抬手撩到了脖子后面。

        少年扬了扬眉,  示意禅院甚尔有话赶紧说说。

        “下午有没有空?”他问。

        “啊?“加茂怜明显愣了愣,没想到男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什么意思,  难道又有什么新鲜的委托吗?

        他顿了顿,  拒绝道:“我最近不想接委托。”

        “不是委托。”禅院甚尔对上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  随口说,  “我搞到两张赛马的门票,  有兴趣去赌一赌吗?”

        “没有奇奇怪怪的任务?”加茂怜显然是被坑怕了。

        “没有。”

        “纯娱乐?”

        “纯娱乐。”

        少年一顿,  “……那你是在邀请我?”

        男人不爽地啧了一声:“去不去?”

        加茂怜颇有些惊讶,  没想到禅院甚尔会邀请他去这种地方——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他回忆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过往,  好像除了争嘴斗殴,  其余的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但……

        “不了。”加茂怜思考后冷静地拒绝这个提议,“周末作业很多,我暂时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东西上。”

        “嘁,优等生。”禅院甚尔冷笑,在被人拒绝后,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丝烦躁,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加茂怜耸了耸肩,“我走了,再见。”

        这家伙很没礼貌,连再见都不说,垂着头,眼角划过一条锐利的直线,漆黑的睫毛搭下浓黑阴影,视线早就从少年身上挪开了。

        直到房门打开,锁舌颤动又扣紧,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禅院甚尔才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眸,往加茂怜刚才站着的玄关处扫了一眼。

        拖鞋被整齐地摆放在了鞋柜下,这小鬼走之前清理了他留下的一切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到访过,谨小慎微的样子让男人心中涌出了一股无名的火。

        他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汉堡,牙齿细细地碾磨过食物,周身都是戾气。

        就在这时,次卧的门被缓缓推开。

        海胆头小男孩站在门边,身上还穿着天蓝色的卡通睡衣,他头发凌乱无比,看向甚尔的时候,同色的墨绿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惊慌。

        禅院甚尔把目光施舍了一点给自己的儿子。

        他注意到这小子脸色苍白,鼻尖甚至挂上细密的汗珠,样子非常狼狈。

        “怎么啦,小鬼?”男人慢吞吞地开口,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爸爸。”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禅院甚尔蛮惊讶地抬眸,这小子看着乖其实从小比谁都叛逆,会说话后就十分大逆不道地坚持叫他“禅院甚尔”,没几次叫过“爸爸”的。

        虽然甚尔平时根本就不在意称呼问题,但偶尔一次被这么叫,他倒也觉得不错。

        男人轻笑,“干什么一副哭唧唧的蠢样。”

        “我……”惠抿了抿嘴,像下定了什么巨大的决心一般握紧了拳头。

        他慢腾腾地向外挪出一步,当着禅院甚尔的面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就像里面有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存在。

        禅院甚尔视线刚移过去,略微拧起了眉头,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散去,连带着疤痕都比平时凶残几分,神色倏然冷淡下来。

        惠转头和他爹对视,将藏在门后影子里的东西召了出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惠左右两侧各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犬类式神,一黑一白,额头分别绘制着足玉和道返玉纹,目光凌冽,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禅院甚尔目光瞥向两只式神,犬类式神忽然绷紧身体,护在惠的身前,喉咙中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惠抬头看着甚尔,语气有些惊慌:“它们从我的影子里跑出来了。”

        ·

        开学四个多月,东京的天气已经从夏天直接过渡到了深冬。

        人们开始穿上大衣和羽绒服,室外的风也变得更加冷冽。

        禅院甚尔没有再给加茂怜找什么活干,自从上次少年生病,甚尔大发善心地照顾了一晚后,他们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至少不会再出现打打杀杀的场面。

        两人相处的最大原因还是多亏了惠,禅院甚尔这家伙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还爱赌博,钱一花光就满日本出委托任务,时不时把惠寄养在他家,偶尔会给一小部分报酬,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嫖。

        好在加茂怜本身就很喜欢这个懂事乖巧的男孩,也不怎么介意。

        他的房间里还多出了一张可折叠的小床,每次看到,加茂怜都会有一种自己未婚先带孩子的错觉。惠和他相处的时间甚至比和甚尔相处的时间都还要长,男孩也十分黏他,每次回家都依依不舍。

        禅院甚尔和他有的时候还会发短信进行无意义的聊天——在此之前,加茂怜也想不到和自己天天发短信的竟然不是理想中漂亮的女朋友,而是这个时常嘴欠惹人生气的家伙。

        比如现在,这是星期五上午第二节的英语课,加茂怜坐在第一排的窗边,盯着面前的练习册,耳边听着精英教师流利的英式口音,手中的笔哗哗哗在纸页上留下一串串单词。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声。

        加茂怜手机中的联系人不多,除了高专几个学生和老师、魁皇高中认识的同学之外,就只有禅院甚尔。

        他趁着讲台上老师背过去写板书的空隙,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禅院甚尔这家伙给他发了一则附件巨大的彩信。

        这个时代的手机除了邮件就是短信,因为上网不便,没有后世那种简洁的在线聊天app,所以文件一大,接收得就非常缓慢。

        加茂怜耐着性子,等图片一帧一帧地加载出来,一张硕大的金色狗头映入眼帘,他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似乎是一只变异的狮子,鬃毛蓬松,通体金黄,身躯比马还大,龇牙咧嘴,爪子又尖又长,一掌下去能轻易地戳死一个人。

        而现在这只猛兽惨烈地倒在地上,脸部肿起了几个包块,鼻子和唇角都溢出了血,眼神茫然,似乎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这张图似乎是随手拍的,加茂怜晃到了图片最下方露出的一截棍子。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禅院甚尔最近的心头好咒具「游云」,价值超十亿,是他做委托的时候,从狙击目标手里抢的——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加茂怜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禅院甚尔:难得一见的动物类受肉体,价值1500万美金】

        加茂怜发了个问号过去,不明白这家伙突然莫名其妙地在说些什么东西,这玩意儿价值再高也是个诅咒衍生物,他没有其他诅咒师那么丧心病狂,只觉得恶心。

        【禅院甚尔:像不像你?】

        加茂怜面无表情发了个滚蛋过去,扣上了手机。

        甚尔最近似乎真的有些无聊,天天给他发一些血肉模糊的任务图片,简直神经错乱——这混蛋曾经在富婆圈子里,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难道禅院甚尔以前也靠这个征服一众芳心的?——那些女人品位可真独特。

        加茂怜心里骂骂咧咧想着要不要把他拉黑,一抬头就看见台上老师严肃地瞪着他,“加茂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呢?”

        “……”

        ……

        优等生怜很罕见的被老师训了一次,等到中午吃饭都无精打采。

        他一边啃着从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三文鱼三明治,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要发点什么过去跟男人对线。

        在那家伙的嘴里,怜已经有了孔雀、仓鼠、猫、金毛犬、狮子……等等绰号,简直一个人撑起了一家动物园。

        就在他拿着手机正准备打字骂人的时候。

        禅院甚尔忽然拨了一个电话过来,加茂怜一惊,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他接通电话,语气很不耐烦地说,“干什么?”

        “钱。”禅院甚尔言简意赅,“有冤大头送钱,你要不要?”

        “谁?”加茂怜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委托。

        “很简单的任务,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电话那头的男人先预告了一声,“一个宗教团体的领头人中了诅咒,对方出价两千万。”

        加茂怜考虑了一会儿,“大概需要多久?”

        距离大考的时间已经很短了,虽然加茂怜成绩没有问题,但少年心性作祟,还是想要考得更高。他最近学得很紧,如果委托要耽误两天以上的时间,他会没空。

        “按你的水平来说,一天足够了。那家伙似乎是惹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一直昏迷不醒,但是没有生命危险。这类诅咒的等级不会太高,你只需要找出来并祓除就可以。”

        加茂怜想了想,答应道:“好吧,任务时间大概是多久?”

        “明天。”禅院甚尔走在大街上,街上圣诞节的气氛很浓厚,店铺的橱窗前已经提前挂好了装饰。

        他只穿着单薄的长袖衫,在周围裹成粽子的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反正是星期六,你应该有空的吧。”

        对话那头的少年应了一声,男人眼里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挂断了电话。

        禅院甚尔在街边随手买了一盒章鱼烧当作午餐,正准备回家,背上的肌肉忽然绷紧,锐利的目光径直刺向不远处的街角。

        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出现在视线尽头,潇洒地披着一件暗色羽织做外套,腰间别着一只红色葫芦酒壶。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白胡子下的嘴唇无声吐出了四个字——

        “禅院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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