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笔墨
宣磬手一停,和宣鼎对视了一眼。
“这……”
宣鼎心口忽然有些发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比个手势示意宣磬噤声,拔剑出鞘,轻轻走到麻袋旁边。
他朝宣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麻袋解开,然而就在宣磬伸手的那一刹那,一层震雷般的魔气漩涡从那麻袋周围炸开,强劲的气流瞬间将他们撞开。
满室都盛满了尖叫的风声,宣鼎被这一道魔气炸得识海嗡嗡作响,耳膜剧烈鼓胀得像是下一刻就要破掉,他只隐约听见不远处宣磬的惨叫。
宣磬的手离得近,被那道灵力直接炸断,一道浓稠鲜血呼的泼溅在墙上!
宣鼎勉力支剑从地上爬起,他睁开视线模糊的眼睛,眼前的景物一晃一晃。但他仍然辨认出了尘烟中身长玉立的少年。
他一头浓墨般流淌的黑发从肩头披垂而下,几乎和身上的黑衣融为一体。面色惨白不似常人,那脸上嵌着一双令人寒意陡升的桃花眸子,如同春水生冰,此时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
宣鼎眸光下垂,随即看见少年敞开的黑色衣领下的雪白锁骨,锁骨正中,是一朵无根无茎无叶,半开半合半绽的玄黑色莲花。
宣鼎嘴唇喃喃地动了动:“莲花座。”
少年朝他打了个响指,露出“对了”的笑容。
此时门外七八名修士听见了里面的巨响,推开门蜂拥而入。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修长漂亮,青色的血管从皮下微微突起,沼泽般浓稠的黑雾从地下冒出。
那黑雾如同无数地狱冤魂,向进来的修士张开了漆黑的口腔,无数双手将他们往地下拖去。
莲花座没有回头,明明他们离他只有几步距离,这几步,却如同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
宣鼎只能听见修士的惨叫声,和血肉被整块撕下,骨骼被大口嚼碎的骇人声响。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黑雾淡了一些。一室死寂,他们带来的修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宣鼎看清了地上堆积着的血糊糊,眼球猛地一突。
千年前莲花座和仙门的那场大战,他没有亲眼见过,却听仙门长辈说起过。
莲花座杀人,不留尸不留骨。
那一次诛仙之战,他一道法光霖雨一般扫过大半仙门,所过之处修士不论等级境界,全部化为一地淡粉色鲜红色赤白色混杂的血泥。
莲花座,就是踏着那一地踩上去咯吱作响,抬起脚来黏连不断,拉出血丝的肉泥走上了庚明剑宗。
他在剑宗顶峰端坐于玄黑莲花之上,俯察着脚下的血腥和杀戮,垂下去的双眸冷淡而无情。曾经见过他的修士,至今想起来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叫他“莲花座”。
这世间无心无情,几乎像是执掌天罚的杀戮神明。
他看着莲花座握着他弟弟手腕断口,将宣磬拖到了他面前道:“你们是双生子,合修一种功法?”
是个少年清越的声音,他吐字清晰,却仿佛压抑着一种嗜血的疯狂。
宣鼎身不由己,头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似的点了点。
“听说你们这样的双生子,如果一人杀死另外一人,便会获得对方的全部修为。”他慢条斯理地说,“本座可以拿你们做个试验吗?”
“全部修为啊。”
他赞叹似的说,“你是元婴吧?这么算一算,你若是杀了你幼弟,修为可以直升渡劫呢。半步飞升……”
渡劫!
宣鼎心脏如同擂鼓一般的碰撞起来,他们所修功法特殊,实力强横不假,可是修为进阶极慢,能走到如今地步是付出了多大代价,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渡劫就是宗门甄长老、应长老,不,甚至是宗主的那个级别了,莲花座杀人不眨眼,如果他升到了渡劫,或许有与他一战之力……
“不!”宣鼎蓦然怒吼出声,“我不可能杀我的亲弟弟!”
然而就在他话一出口的那刹那,宣磬猛地朝他飞扑过来。他腰间短刃出鞘,手腕一转向他颈上划去!
宣鼎早有了对宣磬的防备,几乎是在他自己脑子转过来之前,他手中长剑已经不由自主地抬起一挥,剑锋如切瓜砍菜一般,将宣磬的头颅直直勾飞出去!
“啧。”莲花座丢开了宣磬的尸体笑道,“口是心非。”
宣鼎面色灰白,他手上的剑落在地上,两手无力地撑着地发抖。
渡劫……渡劫……
浩瀚的灵力瞬间充入他的体内,就在宣鼎竭力试图感受那灵力的一刹那,他清晰地听见了一声,
“哥哥!”
宣鼎惊惧回头,“谁!”
他觉得头痛欲裂,那声声哥哥的呼唤仿佛就在他体内回响。
他神识模糊之际,只听见莲花座含着笑意的声音,“妙极。本座忘记告诉你副作用了——你手足的冤魂,将永远在你身上寄生。”
宣鼎麻木地瘫坐在那里,他已经听见了从心底传来的宣磬的声声咒骂。不知何时,莲花座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在对面坦然坐下,在一地血腥恶臭中淡定地拿个干净杯子,倒出茶水喝了一口道:
“现在告诉本座,是谁支使你们来的?”
“东南方向五十里。”沈青莲睁开双眸道,“有魔气波动。”
黎玄连忙指挥手下道:“快去,通知那边的人,把那地方方圆十里都围起来!”
他话音未落,沈青莲已经化作一道法光消失在原地,气得黎玄直跳脚。
“快把本王最贵的那个传送阵找出来!用一次烧一万灵石的那个!本王要让英招看见是本王救了他!”
黎玄的手指已经在袖下攥得死紧,沈青莲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这么强的魔气波动,八成就是英招变回莲花座了!
他心里叫苦不迭,莲花座是有过去记忆的,那股疯劲儿上来,他拦都拦不住。行事丝毫不计后果,若真是被发现了身份,看他怎么在庚明剑宗待下去!
事实证明,砸钱确实靠谱,黎玄的传送阵比沈青莲还要早一点。
那地方是由一个秘境笼罩起来的,从外面看没有痕迹,实际能察觉到细微的灵气异常。黎玄不要钱似的从兜里掏出来一千灵石一张的符纸,毫不手软地砸了上去。
伴随着一连串的轰响,那秘境外层炸开,房子的半边都被掀飞了,地上炸起来的血泥糊了黎玄一脸。
黎玄刚拿袖子擦下来,莲花座和宣鼎已经朝这边看来。
黎玄刚想跳脚叫快跑,沈青莲已经骤然出现在他身边。她眉心一蹙,面上浮现一抹意外之色,“莲花座?”
在她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莲花座的身影猛然从原地消失,化作一阵黑雾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沈青莲往前追了一步,又倒退回来,扯住黎玄道:“方才你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了?”
沈青莲勾起红唇,一字一句道:“宣鼎与莲花座对面而坐,分明是私通外敌,有所密谋!”
“噢……是……”
听了这句话,沈青莲才满意地追出去,但是这时候还追什么,人早就不见了。
沈青莲大步踩过一地血污的房间走进内室,将帘子一撩,正见床铺上抱着双膝的少年朝她抬起头来。
英招面色惨白,那双素日冷冽的桃花眼的眼尾稍稍低垂下去,墨似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水雾,连带眼尾都有了淡淡的红。
“师尊……”
沈青莲心口蓦地一紧,她将英招从床上抱起来,温声宽慰道:“师尊来了,莫怕。”
少年偎在她臂弯里,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仿佛要漾出水来。
黎玄掩住口鼻,表面忍着恶心,其实擦了擦流下的口水,叫侍卫把地上的肉泥都扫出去。
沈青莲与黎玄并排坐在正厅上首,黎玄瞥了她一眼,提醒道:“敛玉道君,按规矩你应该坐在我下面。”
沈青莲含着温润的笑意说:“本君与陛下可是生死之交,讲什么规矩。”
“什么生死之交?”
“我生你死的交情。”
黎玄回想了一下之前横在他脖子上的寒山剑,忍气摆摆手道:“行行行,你坐这儿!英招呢?”
“我找地方安排他去休息了。”沈青莲淡淡地说,“接下来的场景可能比较血腥,不适合我小弟子看。”
她抬眸看向被侍卫压进来的宣鼎。
黎玄咳了一声,凑向沈青莲说:“道君,现在关键不是这个人,是莲花座。”
“嗯,我知道。”
“所以你……”
沈青莲启唇说:“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应该是用了什么咒法。”沈青莲思忖着道,“我当时看他明明看得很清楚,可事后回忆却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只记得是黑衣黑发,少年身形。”
她顺手抓过桌子上的笔墨,勾勒出了个人形,“你觉得呢?”
黎玄和她的目光一触即逝,他打着哈哈说:“我也不记得了。古书上不是都记载了嘛,连千年前见过他的渡劫大能都认不出来他长什么样,何况是你我。”
沈青莲微微颔首,就在黎玄想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时,她若有所思地说:“虽然不记得,却总觉得有些熟悉。”
黎玄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沈青莲却转眼看向宣鼎,眼里带了几丝兴味,“所以说突破口应该是宣鼎啊,他既是与莲花座私通,总该知道他一些事才对。”
“其他修士是莲花座杀的,你的幼弟却是你杀的。你不仅杀了他,还吸取他的修为,宣鼎,你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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