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来信
沈依最近闷在家里不大出门了,丢了面子需要缓缓,几拨小朋友来找都没有打动她。
不过,她隔三差五会和沈妈去草甸子上玩一会儿:摘一茶缸的天星星,或者摘一把小野花。妈妈还会教她认好些植物花草,沈依喜欢和妈妈在一起的二人世界:风柔、草软、花香。
沈妈把沈依他们姐仨的毛衣都拆洗了,毛线晒干后让沈依帮忙绕毛线团。沈妈说她们长得快,毛衣小了,得拆了洗了,卷成毛线团,重新给她和沈山织毛衣。
沈依怕妈妈忘记了妹妹,赶紧提醒:“还得给沈艾织,她穿着咱家的毛衣就不会忘了咱们。”
沈妈说:“给你姥寄钱了,让你二姨给她织件厚毛衣。你二姨手巧,织的毛衣可好看了。”
沈妈一边绕线团一边和沈依商量毛衣用什么针法,其实就是从三、四个熟悉的针法里选,可是母女俩兴致盎然地商量了半天,最后确定了沈依姐弟这次的毛衣分别选用元宝针和菠萝针。
沈妈先给儿子织毛衣,几天功夫毛衣就织出了半个身子,上面的花纹拧成一股一股的,沈依觉得这件蓝毛衣弟弟穿起来肯定很神气。
八月末的傍晚,天气不冷不热的,晚霞映红了天空。晚饭沈妈做了韭菜盒子和绿豆粥,沈依一口气吃了四个盒子,腆着小肚子在院子里乘凉,杨树叶随着晚风微微做响。
沈依坐在石椅上,胳膊肘杵着石桌,忽然特别地想爸爸:“妈,我爸爱吃韭菜饺子,会战的地方有没有饺子啊?他们食堂的饺子味儿和咱家能一样吗?”
水电厂的大人都管去辽河支援的称作会战,单位一把手称为指导员,仿照部队编制。
沈妈手里的活儿不停,继续打着毛衣:“外面食堂的饺子肯定不如家里的香,咱家的肉馅都是买的肥瘦两掺自己剁的,韭菜也得挑嫩的。春天的韭菜才香呢。”
沈山趴在地上弹玻璃球玩儿,总是不走直线。他也不着急,周而复始地扔过来扔过去。
沈妈提醒着:“玻璃球可别塞嘴里去啊,咽下去可就麻烦了,就得去卫生所啦。”
沈山最怕打针,每次去厂里的卫生所打疫苗都哭天喊地,拉着护士的手讨好:“阿姨,我喜欢你!我怕疼,轻点打呀。”
毛嘟嘟大眼睛的小孩儿,打针的时候口齿特别伶俐,讨人喜欢的笑容融化了护士和家长们的心。
在沈妈和沈依碎碎叨叨的惦念中,沈爸来信了。沈妈下班前收到沈爸的信,不好意思在单位看。下班急匆匆接回沈山,让沈依看着弟弟。她赶紧回大屋撕开信封,读着沈爸的来信。
沈依高兴地哄着弟弟,喃喃自语:“知道吗?咱爸来信了,也不知道辽河到底什么样儿?”
沈妈在屋里看信,沈依等着妈妈出来告诉爸爸会战的新鲜事儿。沈爸下辽河之后来过一封报平安的信,说工作十分紧张,有时候赶不上食堂饭点儿。宿舍有煤油炉和挂面,也能好赖对付一顿。
沈依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抽泣声,她想不会是妈妈吧?总理去世的时候,她看见妈妈和单位的阿姨都哭了,后来没有再看见妈妈哭过。沈爸和沈妈在火车站告别的时候都没有哭,当时他们俩互相叮嘱一堆事情,顾不上伤别离了。
沈妈出来做晚饭了,眼睛有点红,确实有哭过的迹象。她看了两遍沈爸的来信,伤感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不能耽误俩孩子的晚饭。
晚上吃炸酱面,煮好的挂面过凉水,拌上鸡蛋酱和细细的黄瓜丝儿。沈依想引着妈妈说信里的内容,她有点不放心沈爸。
“我爸在家,吃面条肯定要捣蒜泥,他拌的蒜汁儿可香了。”
沈爸是山东人,不但爱吃面,还酷爱吃辣。他在家里常备辣椒油、辣椒酱。平时喜欢吃小葱黄瓜蘸酱,吃饺子面条必须配自己调的蒜汁儿。
沈妈眼圈又红了:“辽河那边水泡子儿多,招蚊子。你爸胃病犯了,刚过去活儿多,老去野外,吃饭总赶不上点儿。”
沈妈继续感叹:“宿舍条件也艰苦,刚去住了一个多月的帐篷,说是比咱们这边暖和,十一前能搬到木板房里住。”
沈依记得每年国庆节和中秋节过后不久家里就会来暖气,她担心着远在辽宁的爸爸。
沈妈天性乐观,她安慰着闺女:“你爸说那边挨着辽河,离海也近。螃蟹鱼虾可便宜了,盘锦大米比咱们这儿的还好吃,那边稻田地多,大伙儿都吃大米。”
沈依追问:“信里还说啥了?我爸啥时候能回家?”
沈妈逗闺女:“你爸问你又认多少生字,看几本书了。他听说你不爱学算术,正问我呢?”
沈依算术确实还不大开窍,学会十以内加减法之后就没啥进步了。她听娟儿说学前班都没学会十以内加减法,大家还在练数数呢,所以从来都不着急。
“你告诉我爸,他回家的时候我肯定把加减法学的呱呱叫,不信让他赶紧回来考我。”
“你爸说年底应该能回来探亲,再有四个来月你爸就回家了。”
“四个月太长了,不能一眨眼就过去一个月吗?不过你和我爸比牛郎织女强多了,他俩更可怜,一年才能在鹊桥上见一次面。”
沈依家偶尔会停电,那时家里会点起蜡烛,沈爸会在烛光下给孩子们讲神话故事,《天仙配》是沈爸推崇的经典故事。沈爸没有沈妈学历高,他初中毕业上了技工学校,学的电工。没人知道沈爸骨子里是个文艺青年,他喜欢听老人讲古,喜欢看小说。沈依对牛郎织女的记忆总是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和爸爸的声音。
最有意思的是,爸爸平时说普通话很标准,可是他讲故事或念报纸的时候,说着说着山东口音就冒出来了,孩子们总是被说山东话的爸爸逗得前仰后合。
沈妈带着沈依姐弟继续过着小日子,默默数算着沈爸探亲的日子。九月份又一位伟人去世了,大家这一次好像挺平静,沈依听到沈妈单位阿姨们轻声议论:“岁数到了,没遭罪。”
沈妈最近添了一个新爱好,晚上八点听《新闻和报纸摘要》,她说要紧跟形势,看看国家有啥新政策新变化。
沈山的毛衣已经织好了,现在已经轮到给沈依织嫩黄色毛衣了。沈依和妹妹沈艾的喜好不一样,妹妹喜欢红色,沈依喜欢黄色。小上海叔叔过年回上海探亲,沈妈托他给沈依带了一件黄色的大衣还有湖蓝色条绒裤子,沈依穿上后大家都夸她像大城市的小姑娘。
沈依的头发一直是妈妈打理,沈妈从不给女儿留辫子,估计是怕麻烦,她一直给沈依剪短发,齐头帘,头发长度只到耳垂上一公分。她说这种发型叫板凳头,是过去的小学生头,利落好看。沈依从记事开始就梳着板凳头,直到上大学才试着留起了长发。
沈依把心事告诉了闺蜜小上海叔叔,小话唠一点没隐瞒地告知沈家五口人相隔三地的情况,还告诉他妈妈读爸爸来信流泪,沈依担心爸爸,盼着爸爸早点回来探亲。小上海叔叔安慰沈依,想着改善沈妈心情的妙招儿。爱读书的他给沈妈悄悄推荐了自己的珍藏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
他自己无数次在想家的夜里,都是靠读书打发掉时间一样。小上海认为书是让人摆脱现实困境和沮丧情绪的良师益友,有了好书陪伴,看着书里人物的悲欢离合,人的心会变得很大很大,不会拘泥于身边的世俗小事。这些事从远往近看,从上往下看,都太渺小了,完全不值得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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