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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得道十二


花开花败,春去夏来,又是百天过去。

        已经立夏,临近小满,随着日头渐热,农活也多了起来,人群在卧龙村口进进出出,连带着晏家茶馆也比往常拥挤了些。

        不过来的人虽然多了,生意却没上去,再细看,店里挨着坐的,鲜有壮丁,多是一群白着头发的老太太。

        用晏娘子的话说,这帮死老娘们,先是意味深长地盯一会儿自己,再点一碗最便宜的绿豆汤,接着又意味深长地盯着跑腿的花辞镜,一碗绿豆汤能嗉嗉喝一下午。

        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让晏娘子很是恼火,终于在一个午后,她打算好好跟这帮妇人谈一谈,可还没走过去,便看到一个老太把花辞镜拉到了身边。

        晏娘子竖着耳朵躲在了墙后,只听这个老太操着方言道:“这家人穷,你跟着她们家过不了好日子,你来我家吧,做我孙媳妇儿,我儿子定不会亏待你的。”

        晏老板说,晏娘子那两天宛如一个长了腿的炮仗,走到哪炸到哪。

        不过,脾气归脾气,晏娘子思来想去,觉得茶馆跑腿这个活儿,未免委屈了她的心肝。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关起小黑屋,跟花辞镜彻夜长谈了一番,好好聊了聊前途抱负。

        而花辞镜,村民齐齐咋舌,原来真不是个安分的主,一开口,居然是想读书写字上学堂!一时间流言遍地,人人言一介女流要讲才德,而所谓才德,四舍五入,就是无才方有德。

        然而晏娘子不愧是晏娘子,终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把金刚不坏的铁扫帚,力排众议,顺顺利利地把花辞镜一番乔装,送到村里夫子那去了。

        花辞镜上了学后,确实让夫子有了些小头疼。在学上里,她坐得住,那些男孩们就坐不住了,没办法,谁叫花辞镜面容秀丽,身量纤纤,虽着男儿装,不似男儿郎,再加上,大伙都是半大不小,情窦初开的年纪,谁还没读过一本《梁山伯与祝英台》呢?

        所以,夫子最先将花辞镜安排在角落里,后来发现学上大家纷纷扭头,就是不看自己,于是便把花辞镜往前调一排,几时后又前调一排,慢慢地,花辞镜干脆就坐在夫子台下了。搞得晏娘子专门请了先生到店里吃饭,以为先生关照她家孩子,这委实让夫子有些汗颜。

        东宅西舍,各自持家,生活琐碎,杂七杂八,太阳的炎热就在一片闹哄哄里散去,天边蟾宫初上,逐渐皎洁。茶馆院子里,晏老板和花辞镜二人,半借月光半点灯,在下象棋。

        晏老板嘻道:“怎么?不会了?…”

        花辞镜看着眼前的棋盘,虽然晏老板的黑棋只越河杀过来一車一马,她的红棋只折两兵,但现在已陷入僵局,哪个子都动弹不得。

        花辞镜道:“阿爹,这怎么下啊?”

        晏老板好像很开心见她为难,嘻嘻哈哈笑了一阵,指向花辞镜的红棋,棋局中,红棋上即为红棋,红棋上为红棋。

        “你刚开始怎么想的?居然把放到当头炮下面,你知道吗,这种‘马’叫做‘窝心马’,就是放在这里既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会坏事,所以当头炮最忌窝心马,你看你当时这么一下,现在啊看着还有这么多棋,但是你哪一个棋子都动不了,动即是全军覆没。”

        “那你说我现在要怎么下,我还有好多棋呢,就这么被全部困死了?”

        晏老板道:“所以说,象棋就像打仗,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呀。”

        花辞镜撇撇嘴:“再来再来。”

        晏老板点点头,这边花辞镜已摆好了棋盘。

        晏老板道:“我让你先。”

        花辞镜道:“当头炮。”

        “当头炮。”

        花辞镜道:“跳马。”

        “跳马。”

        花辞镜将左移至位:“出車。”

        晏老板也将左移至位,现下两車相对,虎视眈眈。

        “哈哈,我也出車。”

        花辞镜缓缓皱眉,慢慢地,又将移了回去。

        晏老板一拍桌子:“你怎么又把車退回去了?”

        花辞镜道:“这样,我的車就算过去吃了你的車,也会立刻,被你的马转头吃掉啊。”

        晏老板道:“那一車换一車,你亏他也亏啊。人家既然这么下,就是摆明要跟你拼了,那你就不要怕,上去也跟他拼嘛。”

        花辞镜摇头道:“我才不要,我拼不起,我心疼我的将士。”

        晏老板微愣一下,随即笑得更厉害了,道:“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说心疼将士?真跟个小皇上一样…”

        “阿爹,你都笑一晚上,不许笑了。”

        晏老板笑完,忽然正了神色:“镜儿啊,虽然我一直希望你能这么善良,可若是将来,真碰上了不讲理的亡命徒,你又该怎么办呢?”

        晏娘子立刻斥责:“你这个老头,让你陪孩子玩,怎么这么说人家…”

        “你先别说话,”晏老板打断她,抚上花辞镜的手,语重心长道:“虽说女子柔弱,但镜儿,你是我的女儿,我真的希望你能像男儿一样坚强,无所畏惧,敢闯敢拼。”

        花辞镜望着晏老板,低下头不言,像在认真思考这句话。

        “好!”她点点头:“以后若是有人欺负我,我一定尽力讨还绝不害怕!”

        “这就对了,心无畏惧,方可取胜,士不可以不弘毅,对于女子也是一样的。”晏老板正说着,一阵凉风刮过,把桌上的油灯刮灭,四周顿时暗了下来,凉风越刮越大,卷着急促的树叶,把院子里的木盆锄头一一刮倒。花辞镜仰首,果然远处的天上,一片大大的黑云荡了过来。

        风卷微尘上,霆将暴雨来。

        晏娘子赶忙站起:“快快收拾,要下雨了。”

        一家人遂速速把桌椅农具抬到主屋里去,再把毛毛也赶到屋里,把窗子都锁上。花辞镜抱起来回滚的木盆,端着向屋里跑去。

        咻地一道白光闪过,夜空当即咆哮起来。

        “哇——!”花辞镜立刻打了个哆嗦,手里的木盆砸地,她欲将它拾起,天空又传来一声剧烈的嘶吼,比天兵下界还恐怖。

        “啊——!”花辞镜蹲在地上不敢再前,紧闭双眼,捂住耳朵。

        “镜儿!”晏娘子朝她奔来,抱着她往里跑:“别怕,就是打雷闪电,咱们快进屋。”

        花辞镜依然不敢抬头:“阿娘…快进屋…”

        “不怕不怕…”

        雷似万鼓,电如狂矢,直到破晓才慢慢消去,花辞镜心有余悸地起床,门外,晏娘子把木盆放到屋檐下,让它接住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

        花辞镜来到她身边:“阿娘,你在接雨水?”

        晏娘子道:“当然啦,这水可不能浪费了,用来洗衣服多好。”

        晏娘子扬了扬脸,盯着木盆里躺着的粉色衣裙,道:“这件衣服给你洗洗,过两天端午,迎神庙会上,咱们就穿这件去。”

        花辞镜点点头:“好,到时候您歇着,我来洗吧。”

        说着,院子里的毛毛突然站起,盯着屋顶呲着牙,没来由急吠起来。

        “怎么了毛毛?”花辞镜跑过去,捋毛安抚它,可毛毛依然持续地叫着,目光死咬着屋顶不放。

        花辞镜心生奇怪,扭头,然而屋顶空空如也,只有阳光射在水洼的光圈。

        “什么都没有啊,毛毛你怎么了?”花辞镜把毛毛竖着的耳朵轻轻压下去:“哦?你是不是想戎机啦?嗯,我也很想他。不过我们已经写了信给他了,咱们一起等好吗?”

        在一阵阵的抚摸下,毛毛终于宁静下来,乖巧地汪了一声。

        “嘿嘿,那说好你要陪我哦。”

        ………

        屋顶上,一名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徐徐现身,他脚踩瓦片,抱臂而立,足尖不紧不慢地来回摩擦。阳光从他头顶洒下,落在紫霞色的衣衫上。

        是熟悉的袍,但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他望着花辞镜的一举一动,道:“你就是花辞镜啊……”

        ………

        自那场暴雨后,天气越来越热,到了端午那日,更是日头火辣。迎神庙会办得格外热闹,碧艾香蒲处处都是,河道旁有三五个孩子,捧着篙叶叠成的纸船,没急着赛龙舟,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熙攘的人群里,始终没有晏家的影子。

        有人急了上去打听,才知道花辞镜卧床病了,好像还很严重。

        村口,晏家。

        花辞镜靠在床沿,看着郎中给她细细号脉,床边摆着一柄铜面桃花镜,镜中,她眼睑泛着乌青,双颊发红。郎中拨开的袖子下,胳膊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疱疹。

        郎中号着脉,问道:“何日染的疾?”

        花辞镜道:“四月甘二”

        郎中随即惊讶:“四月甘二?那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未有起色吗?”

        “是啊。”晏娘子走过来,神色忧愁:“先生,我们找过不少郎中,还去了县里的医馆,他们都说是着了风寒,可我心说若是风寒,再严重,这么长时间也该好了呀?所以我们家都快急死了。”

        郎中听她一席话说完,脸色愈发难看起来,默了片刻,起身道:“令爱的病症,我看不了。”

        “哎?”晏娘子一把拉住他:“先生这是何意呀?”

        郎中叹息道:“小生孤陋寡闻,依小生看,也是风寒之状,可娘子说过,看了那么多大夫,拖到了现在还没好,可见症不在此,小生不才,医不了令爱,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郎中拱手离去,晏老板上去阻拦,可郎中手急脚快,率先消失在了院子里。

        “这郎中…”晏老板看着门外,只得悻悻回屋。

        屋内,花辞镜在枕头下一片摸索,掏出几张药方,比对道:“不看就不看了,反正药方不是没有,先吃着吧。”

        “也是。”晏老板端来一碗熬好的汤药,花辞镜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大门处又响起了叩击门环的声音。

        “难道是那郎中落了东西?”晏娘子奇怪道,起身前去,门口传来几声含混的问答,一忽儿,晏娘子走了进来,躬身向门道:“请进吧。”

        花辞镜坐起身,看进门的是一大一小,一老一少的两人,都身着朴素的白衣。老者平眉抿嘴,若寻常人,倒是跟在他后面的少年,狼眉凤目。

        晏娘子道:“这是两位云游的道人,路过咱们这,来讨碗水喝。”

        桌上有盛好的凉白开,那名少年似刚下山的顽童,边喝边忍不住四下打量屋子,待看到床上的花辞镜时,突然指着她叫道:“师傅!你看!”

        说罢冲上前,抓住花辞镜的手腕,朝老者喊道:“师傅!是鬼头疹!”

        那名老者闻声赶来,俯下身详查一番,点点头也道:“没错,居然是鬼头疹。”

        “鬼头疹?”晏娘子凑过来,一脸疑惑。

        “正是。”

        少年起身,礼貌道:“不瞒娘子,我师傅师出杏林,多年行医也有几分名声,令爱眼角发黑,面色泛红,虽看着像风寒,实则是一种罕见的疹疾,名唤鬼头疹。”

        “这…这样吗…怪不得…”晏娘子懵懂地点头:“那道长可有法子救我镜儿?”

        听到晏娘子的请求,那名老者反而有些为难起来,他使了个眼色给少年,少年刚要张口,晏娘子立刻道:

        “道长不必犯难,多少钱我们也是出得起的。”

        “倒不是关于钱…”少年忖度道:“芸芸众生,命格皆有定数,这鬼头疹,在这世上实属罕见,且极难医治,故而人皆云得上这个病,往往是一个人命里的劫数。”

        “劫数?”夫妻俩面面相觑,晏老板紧张道:“那要怎么办呢?”

        少年和老者对视一眼,犹豫了稍许,开口道:“办法不是没有,蜀地的青台山上,有一座静安寺,寺主静安师太是我师傅的故交,她一生悬壶,极善回春之术,若是想治这鬼头疹,我师傅可以送她去那里。”

        “啊?这么远啊?”晏老板接问:“那…要在青台山上待多久啊?”

        少年道:“五年,或者十年,或更久。”

        “啊?!”

        少年挑眉道:“既是劫数,怎会好医?何况钵依佛门,远离凡世,净身洗去六根污秽,方能留存始终。”

        “你…你要化镜儿去出家?!”晏娘子呼吸急促起来,差点站不稳,被晏老板扶住。

        “先生…不…道长,这这这恐怕不行啊…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现世中,佛与道平分秋色,佛法慈悲,救死扶伤,凡间自古就有孩子因患怪病,被家人送去剃度的事例,只是夫妇俩怎么都没想到,这居然会发生在自己头上。

        老者摇了摇头,立刻被晏氏夫妇左右缠上,二人拉着他的衣袖不住道:

        “道长啊…难道镜儿真的只有出家一条生路了吗?”

        “道长,她这么小可不能被耽误啊…”

        “道长…”

        相比那边的焦头烂额,花辞镜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从刚才起,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

        少年凤眼深邃,看似像一名智者,然而方才,他狼眉一挑,整张脸便瞬间放荡起来。

        原来不像智者,更像一名奸臣,一只满脑子鬼心眼的狐狸。

        须臾,花辞镜清咳一声,打断那边的纷扰:“你们两位,到底是谁呀?”

        少年闻言回头,盯了她一眼,作揖道:“在下姓骆叫平生,这位是我师傅,蓬莱空空道人是也。”

        “原来是仙家,”花辞镜慢慢起身:“不过呢,要说化我出家,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还请道长在我家多住两日,也好容我们商量商量。”

        “对对对…”晏娘子连忙附和:“道长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您先在我家休上两日可好?”

        花辞镜裹了条披肩下床:“至于我这病,可劳烦道长开几剂药,先替我吊着身子呢?”

        空空道人谢道:“叨扰,一副药方,何足挂齿。”

        说着坐到了桌旁,示意骆平生去拿文房四宝,被花辞镜婉拒,花辞镜自己端来了砚台,为老者磨墨,磨着磨着,抬眸道:“不过,道长的药方,能否能写成两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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