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她看着许暮这副狼狈的模样,心中恶意翻滚,只觉得还不够。
刀剑能够伤身,言语却能诛心。
是许暮将她推进了更深的泥沼之中。
只可惜许暮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然谢惜棠定要卸下脸上易容,一字一句地告诉她:她放在心上紧张的程淮已经死了,还是被她嘴中的污脏之人杀掉的。
临死之前还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祈求她别走。
谢惜棠凑近了些,天窗落下的光晕镀在她身上,照亮了她白净的面颊,澄澈的眉眼,空灵又圣洁,恍若初生的神灵。
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语调也是甜蜜的,说出的话却令许暮神色大变。
谢惜棠:“程淮死了哦。”
支撑着他们这群人那么多年的便是复仇。
可多年的努力却成了一场空,怎能不令人心神俱裂,悲戚伤痛?
看着许暮面色僵白,整个人如同失了魂,谢惜棠继续道:“刘秉,啊,应该是杜彬,他也被抓住了。”
没被抓,拿来气她吓她的。
“想洗刷屈辱,洗掉叛贼名声?只可惜,你和你那万夫长夫君永远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对了,”谢惜棠站起身来,笑眯眯的,“能够抓到他们,还要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
许暮猛然抬起惨白的脸,眼眶猩红:“你什么意思?你胡说!我没有!”
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摇头:“怎么会是我?我根本没有提供线索!”
谢惜棠诧异地看她:“啊?你不知道吗?”
许暮紧紧扒着牢房的木柱,指骨泛青泛白,眼神凶恶仿若要将她抽皮扒筋的恶鬼。
少女弯了弯眸子,笑得开怀:“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被发现抓到的?”
许暮脑子“嗡”的一声,绷紧的弦彻底断了。
是了,她分明都没有出过任务,如何会被抓住?
定然是她平日里不够小心,言语中泄露了马脚,这才搜到了她身上。
她真的时时刻刻都在谨言慎行吗?她去每一个暗桩的时候,真的没有引人注意,被跟踪过吗?
许暮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准,她陷入了对自我的怀疑之中。
一旦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导致大业颓倒,她一颗心犹如被放在了火上炙烤,愧疚、负罪、痛苦、后悔……
种种情绪在她的胸腔内撕扯啃噬,痛得她眼前发黑,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噗得喷出一口血雾。
谢惜棠冷冷看她一眼,推开门离去。
比既定事实更折磨人的,是诱导性的想象。
想必在许暮被执行死刑前的每一天,她都会活在对自我的厌弃之中。
不就是诛心之语吗,她也会。
少女看向等候在外的高大男子,抿了下嘴唇:“你不问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言彻低头看她。
她的眼眶红了一圈,鸦羽似的睫毛湿漉漉的,面上却没有怅然的神色。
他低声问:“解气了?”
谢惜棠呆呆地看向他。
这副模样实在可怜又可爱,像只懵懂的小兽,言彻没忍住抬起手,轻轻地在她脑袋上压了一下。
他收回手,冷肃的脸孔多了些暖意,沉静的黑眸如同包容的湖泊:“每个人都会有秘密,不想说便不说。”
谢惜棠垂下头,用足尖踢踏着地面,没由来地问了句:“言统领对谁都那么好吗?”
言彻胸口停跳了一瞬。
少女仰起脸,微微偏头,裘袄领口的银鼠毛被风吹得摆动,衬得她愈发白净。
她道:“哪怕我跟季驰没了婚约,言统领也会一直这般照拂我吗?”
谢星凛对她好是因为她救了他,游扶鹤对她好是因为他们有血缘关系,那言彻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那段短暂的师徒之谊?可那本身就是因为季驰的这层关系促成的。
就算言彻将她视作朋友,但这可是牵涉到多年前的谋反大案!他有什么理由为她遮掩到这一步?
心口的恶气散去之后,她被仇恨影响的理智也缓缓回归,开始为自己对言彻纯然的信任感到心惊肉跳。
她有些不安地捻了捻衣袖。
“不是对谁都好。”男子沉沉的声音传来,谢惜棠仰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
眉深目邃,挺鼻薄唇,他微压下身子,宽阔的胸膛能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掩住,连风都吹不进来半分。
谢惜棠忽得有些紧张,像是被大型食肉动物盯住的小猎物,她往后退了半分,咽了咽口水:“言、言统领,我该回去了。”
“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视线躲闪:“我……”
言彻看着她泛红的耳根,闷笑了一下,叹息:“你明明都知道,狡猾。”
谢惜棠只觉得热意一下子从头烧到了脚。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色厉内荏地提高了音量:“我不知道言统领你在说什么!我该回去了!”
言彻也退开了一步,不再刺激如同刺猬炸毛般的小姑娘。
但即便他好心放过,可两人仍要同坐一辆马车回五更阁。
谢惜棠简直如坐针毡,中途不知道撩开了几次轿窗,心中嘀咕着这条路怎么就那么长。
她又不是不知男女之事的稚子,言彻那一通话明明白白表露了他对她有意。
她又不能装聋作哑,可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形。
以往她与那些男子来往,都是她主动诱导,掌控权都捏在她手里,何曾这般被动过。
而且言彻也没害过她,是顶好的儿郎,她总不能玩弄一番感情然后将他扔掉,那也太缺德不像话了。
直接开口拒绝?
谢惜棠悄悄用余光看他。
言彻沉稳地坐在一旁,提起煮沸的茶壶,将热水灌进汤婆子中,又取了个绒绒的棉布套套好,递给了她。
谢惜棠下意识接过。
“金州湿冷透骨,路途遥远,这几日准备物资不可从简敷衍,若你不懂如何操办,便由我来为你置办一份。”
是啊,还要一同去金州好一段时日呢,说来言彻还即将是她的顶头上司,同他闹得难看不是明智的决定。
况且他也没真的将话讲明,她到时候远着他一些就是了,像言彻这般好脾性有修养的,也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
她在心里宽慰好了自己,但在靠近五更阁的前一个街道,还是毅然决然下了马车。
言彻的确不会死缠烂打,但季世子却像疯狗一样喜欢穷追猛打。
谢惜棠手中揣着汤婆子,看着蹲坐在五更阁门前的少年,脸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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