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言彻是此次金州雪灾的奉使，主领一应事宜，自然要对安危负责。
他此前并未见过这个少年，也不曾看到医师名单中多添一人。
无论是出于职责，还是出于私心，他都不能不管不问。
言彻眸色淡淡，宽大的手掌搭在膝盖上，即便是穿着里衣素袍，也自带令人畏惧的杀伐气场。
屋内的其他医师都感受到了氛围的古怪不妙，纷纷将脑袋缩入被褥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言彻出声道：“这位郎君有些面生，之前好似未曾见过。”
谢星凛还未出声，游扶鹤便抢先答了。
“此人乃是我医馆中的一药童，手脚麻利，为人勤快，便带着他同往金州攒些经验，未能提前告知将军，是我的疏忽，游某在此向将军赔个不是。”
游扶鹤也是有苦难言，这位谢小护卫除了在那日晚膳上与季世子争锋相对，多说了几句话，其余时间可谓是沉默寡言。
他不帮着解释，万一谢小护卫笨嘴拙舌，惹了言将军不喜，将他逐出队伍可怎么办？
姑姑药性发作就在这几日了，为了赶路，一路走得都是官道，连个茶摊子都少见，更不用说找干净俊秀的男人了。
小护卫没了，他上哪儿给姑姑安排可用的人？
至于这位言统领……总觉得姑姑同他还没有那般熟。
先不说他游扶鹤能不能做出强抢民男这般道德沦丧之事，就算他愿意为了姑姑舍弃脸面不要，言统领这般壮硕，也不是他能制得住的。
种种盘算之下，他必须将谢小护卫保住。
“是吗？”言彻不置可否，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看向游扶鹤的眼神隐含责备，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乱撒谎的小辈。
“药童如今也需要习武？”
言彻是练家子，自然能看出少年有武艺在身。
游扶鹤顶着压力继续辩解：“是的，正是因为他功夫不错，便挑了他来，还能起到护卫作用。”
“既是如此，”言彻凝眸，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不知可否向足下讨教一二。”
谢星凛瞥向他伸过来的手，往上搭了一下，开了自言彻来后的第一次口：“好。”
游扶鹤：？
不是，你们就这么约架起来了？
他怎么总能撞上姑姑的后院起火？
眼看着两个人都离开了屋子，游扶鹤揉揉额角，连忙去寻了姑姑。
谢惜棠已然睡下了。
听到有敲门的动静，她迷瞪瞪醒过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举起桌上的灯烛，询问道：“谁？”
“姑姑，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门，问：“何事？”
少女乌发垂散，眼眸湿润，粉腮还带着睡意未消的慵懒。
手中的烛光跃动，暖色的光晕落在她去掉易容修饰的小脸上，有种动人心魄的清媚。
灯下美人不满地蹙了蹙眉，纤细的指尖在他肩上戳了下：“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来扰姑姑好梦的？”
游扶鹤怔怔地看着她，被她手指戳到的地方好像麻了一片。
他心跳得厉害，狼狈地垂眼：“没、是追在你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打起来了。”
谢惜棠有些懵，乌润的眼睛都瞪圆了些：“什么？”
“你快随我去看看，”他瞥了眼她的衣物，又将人推进了房里，“多穿些再出来，外头冷。”
无论是谢星凛还是言彻，都不是惹是生非的性格，这二人能打起来，着实像是胡编乱造。
但事实胜于雄辩，看着在院中大半夜不睡觉，各自拿着一根树枝比试的男人，谢惜棠表情微妙。
“言统领，星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个称呼一出口，便有了亲疏远近之分。
就连游扶鹤也感觉到了，本来还算平和的比试场面，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先开口的竟然是谢星凛。
“小姐，言将军只是在指点我几招。”
两人单独来到院中时，谢星凛便交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有游扶鹤想的剑拔弩张，灾区情况特殊，无论是暴动的流民，还是借机成长起来的匪徒，都不是易与之辈，等忙起来总有言彻照应不过来的时候，她身边多个武艺超群的能人是好事。
只是……
言彻掌心翻转，树枝舞出破空之音，他倏尔收势，朝谢惜棠略一点头，便绷着脸，面色平静地与她擦肩而过。
谢惜棠心下微紧，话音比脑子更快：“等等。”
言彻顿住脚步：“谢姑娘有何事？”
谢姑娘、言统领，倒是泾渭分明。
而另一头，游扶鹤已然拽着谢星凛的袖子，拖着他离开了。
他绕着谢星凛打量了两圈，手臂搁在少年的肩上：“你还挺会招仇恨。”
谢星凛往楼下看了好几眼，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行了，出不了什么事儿，”游扶鹤推他进门，“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话不说开，这一路上可有得熬。”
谢星凛翻了个身，低声问他：“你中意言将军做姑父？”
游扶鹤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一脸莫名：“我中意谁有什么打紧？重要的是姑姑怎么想。”
青年头枕着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神情恹恹的谢星凛，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姑姑分明谁也不中意。
不是说没好感，不喜欢，而是估摸着她就没想过成婚。
游扶鹤狐狸眼微眨，好奇地问：“若是姑姑一直不打算给你名分，你待如何？”
谢星凛讶异：“我还能有名分？”
游扶鹤：“……”
谢星凛抿唇露出一个笑：“只要小姐愿意要我，一直见不得光也没关系的。”
游扶鹤莫名觉得他这副羞涩的样子有些碍眼，背对着他，嘀咕了一句：“你倒是想得开。”
情爱上头的人当真是可怕，能伏低做小到这般地步。
还是做个自由闲散，游乐天下的人最为畅快。
驿站院中，两人对站。
身形高大的青年挡在风口处，垂眼静默地看着她。
谢惜棠绞了绞手指：“方才多谢言统领。”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静默在二人周边蔓延。
谢惜棠尴尬极了，开始暗恼自己好端端将人叫住做什么，她舔了舔唇瓣，局促道：“那我便先行告退了，时辰已晚，言统领好生歇息。”
她转身便要跑，腕子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一个用力，她便踉跄着跌进了男人暖烘烘的胸膛里。
“你叫住我，只是为了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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