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林子闻听了林攸的话，脸上虽无波澜，但那双眸子却是一直盯着他手里的书本，目光未曾挪开过半分，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求知的欲望在他的脸上显露无疑。
林攸翻看手中的书本，全是密密麻麻地繁体字，作为一个魂穿的现代人只看得懂简体字，对繁体字的认知少之甚少，简单点繁体字还能认出几个，复杂的全凭猜测得个一知半解，心里不免有些发虚，甚至有些后悔出言要教人写字了，自己都是般半吊水的水平，怕给人教歪了。
林子闻接过林麻子磨好墨水的砚台放在案几上，又将纸张平放在桌面上平铺好，一切都备好，就等大哥了，可等了好半响，见林攸依旧拿着书本看着出神许久，偶尔还能看到那张白皙的脸上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思索着要紧的事，他纠结一番，最终开了口：“大哥，我准备好了。”
小家伙的声音虽不大，但不急不缓，显然是没有催促的意思。
林攸反应过来，他把手中的书本放了下来，抬眸便见林子闻期待的目光，神色有点复杂，还是尽早将人送入私塾更好。
“这书过于生僻，还不到你这个年龄能学，学些简单的。”
林子闻听了后点点头，丝毫不气馁，任是一副期待的样子。
林攸在书本上挑了些简单的，一眼能看懂的字词一笔一划的教了起来，林子闻学得很快，纸张上的字迹虽是歪歪扭扭看不清，但是“林子闻”这三个字在他教了三四遍后便就会写，也认得，紧接着他又教写十来个字，不出意外，小家伙的记忆也是极好的，教过的字十之八九都能默写出来，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念书。
这几日来，他一有空闲的时间，便会教林子闻写字，小家伙学得很快，记得也快，教过的字即使是过了一两日，再提问也是没有忘记的，聪明再加之勤能补拙，从一开始的一字不识到如今竟能识得上百余字。
这期间林攸没闲着，他先是了解一番林子闻这个年龄段能读的书，到书肆买了两本启蒙书籍千字文和三字经，还买了笔墨纸张等，能用的上文房四宝都买了下来，虽说念书需要耗费大量银两，可不同往日，如今他手里的银两是能够可给林子闻找一个好的老师。
派人打听后得知，安知县上的先生不少，名声最大的有三位先生，张秀才和徐秀才是县上办的私塾，城里家境好的人家都想把孩子送到这两位先生私塾念书的多，可先生收学生的门槛也高，在同等家境下，自然也就是先生考核学生的基础，基础差的给再多银子，先生也是不收的，另一位赵秀才则是在安知县下的齐宁镇办的私塾，齐宁镇离县上有些路程，一来一回便是一整日的路程，相比前两位先生门槛自然是低了许多，一个有学问又教的好的先生不多，竞争依旧很大。
因着原主先前所作所为，恶名在外，林攸两次带着林子闻上门拜师，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甚至连张秀才和徐秀才的面都没见着，接连吃了两回闭门羹，便也没再这么莽撞，不管不顾的直接领着人去拜师，而是经过四处周旋，依仗着翠香楼老板这层身份，到处打点，最终得牵识了一位徐秀才族里的长辈。
徐秀才幼年丧父，孤儿寡母过活很是不易，多亏了他这个叔父的帮扶，念书进私塾以及考秀才的银两都是这个叔父所出，这份恩情自是比天大，如是能够请到徐叔父出面，自然林子闻拜师入私塾不成问题。
眼下便就是如何搭上这跟线了。
初十，这日正好是林子闻和林子月两人七岁生辰，生辰宴林攸原本是不想大操大办，可从福掌柜得知一消息，每月初十徐叔父便会与老友到来翠香楼相聚。
徐叔父年轻时也是一名秀才，对于念书有天赋的孩子自是喜爱不已，即是如此，他想着借着这个由头让林子闻表现一番，便有了这个生辰宴。
“林老板。”自从刘老爷彻底将翠香楼交给林攸管理后，他就是这的主人，福掌柜自是识趣，唤了称呼，“这位徐怀最是喜栗子焖猪肉和干锅脆皮豆腐这两道菜，以林夫人的厨艺，子闻进私塾的事定能成。”
“有劳福掌柜费心了。”林攸点头记下，又和人说了两句，这才不紧不慢地去西院寻林氏商量此事。
福掌柜看着他的背影，身子挺拔，走路不紧不慢，处事从容不迫，跟这个同年龄段的少年相比，多了份稳妥，他垂下眸子，不免想到自己如今十之有二的大儿子，连念个书都没念明白，还只知道吃喝玩乐，顿时，一股郁闷涌上心头。
林氏一大早到厨房做准备，自从林攸接管翠香楼以后，她就很少有亲自动手下厨做饭食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指导原先大厨做的，可今日不同，一来是两个孩子的生辰，作为娘亲的她自是想亲手为自己孩子做一顿饭，二来是牵识徐秀才的徐叔父，自是不敢有所怠慢，有关林子闻入私塾念书这等重要事，她也不放心把这活交给旁人。
林福婶在一旁打下手，她将要用到的食材一一备好。林氏将栗子去壳去皮，又把干茶树枯洗净，切成有半截拇指长短，一同放入木盆中倒入大半的清水浸泡一盏茶的时间，肉是选用猪前腿的部位那段，肥瘦相间，用小刀将前腿头切成小快，放入木碗中，放入大碗中加入盐、料酒、酱油以及林攸给的调料用勺子搅拌均匀，腌制半个时辰。
随后，林氏热油下锅，将浸泡好的食材一一放入锅中，持续大火爆炒后，加入少许的冰糖以及一碗清水，焖至收汁即可。
香甜栗子焖猪肉，栗子上覆盖一场酱香汤汁，蜜香的肉味浓厚香醇，不断从锅中喷涌而出，即使做了许多菜食的林氏看了还是差点没忍住嘴，想夹上一块过个嘴瘾。
林氏忍住口腹之欲，又接着忙活起下一道菜，她拿来两块鲜嫩的豆腐，切成大块，放入沸水中过一遍后捞出，而后着手调酱料，将五花肉切成片，热锅下翻炒加入鲜汤，微焖入味半个时辰即可。
一道喷香干锅脆皮豆腐便好了。
林子闻换了身衣裳，一身淡墨色袍子，穿戴整齐，头发被高高竖起，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昂首伸眉，特别那双墨黑的双眸，透着一股正色和沉着，很是一副少年初长成的模样。
林攸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转到桌面放着的那本千字文上边，伸手拿起，“千字文可都背下来了？”
林子闻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自信，林攸正色沉声道了句：“那好，我考考你。”
林攸抽选了千字文中其中几个段落，让林子闻把前面的内容又或是后面的内容背下来。
小家伙一字一句，不慢不急，缓缓道来：“信使可覆，器欲难量，墨悲丝染”【注1】
可说林子闻对千字文算是通背全文，林攸所选的段落，没有一句是有出错的，满意地点点头，他牵起小家伙的手，往屋外走去，“待会等见到先生别紧张，依照刚才的表现即可。”
林子闻应是，随后他扬起脑袋问道：“大哥，是不是说服他我就能进私塾了？”
林攸心里也只有一半把握，不想给他泼冷水，想了会，便点头应下，林麻子打听到，徐怀眼下在书肆与友人指导几个学生，他便想着先带林子闻过去留个印象，以小家伙的天赋以及极好的记忆力，在同个年龄的孩童来看，算得上出类拔萃。
小家伙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一扫之前被拒绝的难过心情，扬起淡淡的笑容，心情也是极好的呢。
林攸对林麻子交代了些事情，又跟福掌柜叮咛一番之后，他带着林子闻上了马车前往县上最大的书肆-雅轩堂。
安知县上的书肆有不下十多家，最为出名的那便要属雅轩堂，不少文人墨客在中举亦或是考上秀才成名之前，都这里抄过书，留下不少读书笔记诗词作赋，但凡家境好点的人家为家中孩童买启蒙读物，这定是被作为优先选择。
马车缓缓地驶出有半个时辰，林攸把撩起的帘子放下，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放到坐到对面的林子闻身上，小家伙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手中那本千字文被翻了又翻，刚才，说不紧张是假的。
“你别紧张，心里也别过于看重，此次也只是露个脸给人留下个印象就可。”林攸宽慰道。
林子闻眼眸闪动，低垂着脑袋思索好一会儿，随后出声说道：“大哥你可知，阿娘的族亲是在溪城？”
林攸当下心里一惊，原本以为林子闻为拜师进私塾努力刻苦念书，是源于自己的喜欢，没想到小家伙心理还存着这番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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