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几个人下午返家时，马车上塞了两个麻袋的槐花和七八条蛇。黎家人口众多，这么些食材，其实也吃不了几顿。

        黎家人摘槐花完全是靠工具，先用长镰刀将树枝砍下来，再用小剪将花枝直接剪下。槐树枝上又小的尖尖的次，不敢直接上手，会将手划破，都是用小剪刀一点点剪下来的。

        槐树下蛇比较多。

        因此下午乌圆也大发神威，又抓了好几条蛇。还好这回刚回春，冬眠的蛇都刚刚睡醒，个头和体重都不是很大，灵敏度也不高，乌圆抓起蛇来跟老母鸡捉虫一样简单。

        黎恩还设下陷阱抓了几只兔子。

        临近黄昏时，大家都意犹未尽。但是天上霞光余晖，大半的太阳已经落入西山，只余小半个太阳晕染。天上一朵又一朵的黄染的云彩，提示天马上就要黑了，大家要赶紧回家。

        几人收获颇丰，稍微一检点，两辆马车就被塞得满满的。

        马车疾速向城内驶去。

        马车刚到城门口，在前面驱车的小六就发现了不对劲。平日里守城门的守门兵只有十个，今个儿这守门的人怎么多了？

        小六放慢速度，缓缓地等待城门口的检查。

        黎恩坐在车里，心里约莫着现在到了城门口。他打开帘子，望着城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嘱咐着不断张望的小六：“小六，多注意前面的那些人。”

        小六回了声：“是。”他仔细盯着前面发生了什么。

        三十来个守门兵排着队，仔细盘查进城的人。

        今个儿进城的人也多。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孩子更多一些。全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鞋子破的脚指头都露在外面敞着。

        前面空出不少距离，小六轻轻拍打一下马，“驾”的一声，督促马的前进。

        马儿走了几步，小六看到了城门兵里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他的大哥——阿德。小六忽然意识到，这是老爷提前安排好的。心道怪不得今天没有看见大哥和爹一起跟着出去。

        今日阿德穿了一身红色的守城兵装备，手里拿着一根红缨□□，严肃的站在旁边注视其他守城兵检查进城的百姓。

        小六坐在车辕上，悄悄地瞥了大哥一眼。心里暗暗腹诽：今天大哥又是面瘫的一天。不过这红色的守城兵服穿在大哥身上倒是一表人才。

        小六驾着马车缓缓前行，突然阿德用□□拦在马车跟前，道：“检查。”

        阿德象征性的用□□探了探马车底部，又挑开车帘，认认脸。确认无误后，道：“放行。”走之前悄悄地往小六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小六紧紧地捏住手里的东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胳膊扬绳，嘴里喊着：“驾。”

        马车快步通过了城门。

        到了家，小六将手里的东西献给黎恩。

        那是一张小纸卷，只有一寸样子。但是一打开，小小的纸卷上记载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黎恩看着手上接到的这份密报，这是临都赈灾涉案的以及与梁都勾结贪污的名单。小小的纸上面写了大概一百来个名字。

        "小六，你去叫你爹过来。"

        "是。"小六退下。

        黎恩沉着脸，捋捋胡子，心里暗道：“此事事关重大。”

        黎夫人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厨房将蛇与兔收拾好了。

        今个儿吃蛇羹与兔肉。

        临都最大的酒楼安丰楼有一位林姓厨子是粤人，专精粤菜，最拿手的就是太史蛇羹。太史蛇羹需要五种蛇：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水律蛇，锦蛇。用除水律蛇之外的四种蛇与老鸡，火腿等熬制上汤，取清汤用，后再加上鲍鱼，鳖肚，木耳等配料，与未熬汤的水律蛇丝相汇勾芡，最后撒上菊花，柠檬丝等。

        黎夫人在安丰楼吃过一次就久久不能忘怀，有一段时间，她天天去安丰楼点名要林厨子做的太史蛇羹。这安丰楼的东家是个机灵人，晓得崔家大小姐喜欢吃写猎奇的美食，悄悄送了黎夫人一本菜谱，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路上跑的，在这本书里都没有逃过。

        自此黎夫人，当年的崔小姐，现在的黎夫人就走上了另类美食的道路。

        北阳城这地比较荒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都没有。人呢，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干。这几年，黎夫人把北阳城能吃的都尝试了个遍，厨娘原本手艺一般，但在黎夫人的指点磨练之下，现在做菜水平已经到达了巅峰，在虫类生物上的技艺更是炉火纯青。

        待到吃饭时，端上桌的就是一碗蛇羹，一个麻辣兔头和五香兔肉。晚上重油荤对身体不好，又添上几盘素菜，有清炒菘菜，糖醋萝卜等。主食是今个儿刚摘的槐花做的槐花饭。槐花饭鲜食就是一种美味。

        黎恩和夫人坐在凳子上，燕儿站在旁边摆食。

        黎葛盯着桌子上的肉，香气飘到鼻腔里，刺激的嘴巴里反复冒着津液。但是还没有完全开饭，黎葛就只能不断的吞咽口水。

        乌圆坐在黎葛和夫人的中间，兔肉的气息飘进它的鼻腔。整只猫也一直盯着桌子上的肉一动不动。

        黎夫人看着黎葛猴急的样子，心里好笑。

        黎恩扫了一眼如坐针毡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死守着肉的乌圆。拿起手中的筷子，道："开饭吧。"筷子迅速奔向兔肉。

        黎葛正等着父亲发话开饭，在他爹刚说完，他也立刻将筷子伸向了兔肉。双军交战，必有一伤。两双筷子同时向一块兔肉发起攻击。

        那是一块个头较大的肉，油汪汪的，表面撒着一些深色的五香粉和一点点辣椒面。香料与肉的感官混合，呈现了一种绝妙美味。

        当两双筷子同时夹到兔肉上，父子两个相互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黎恩不怒自威，示意儿子放过这块肉，转战其他。

        但俗话说的话，有其父必有其子。

        黎葛从小自己看上的东西，也一定要自己争取。虽然现在是争一块肉，但是小胖子也是很有自己的原则。看着他爹，坚决不放弃。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忽然第三双筷子伸了过来。

        两个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夫人（娘）。

        黎夫人冲着两个人微微一笑，筷子却也毫不留情的想从中分一杯羹。

        黎恩冲儿子眨眨眼，小胖子心领神会。

        两个人同时默默的松开了筷子。

        小胖子机灵，又趁机夹了一个个头不大不小的，转眼就放到他娘的碗里，道：“娘，今个儿这兔肉看着就好吃。”

        黎夫人还在夹肉，听见儿子说的话点了点头，笑着说：“可不。这些菜都是林婶费大功夫做得。”

        黎葛的马屁拍的极好，道：“林婶现在的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娘可真是会用人。”

        黎夫人夹得肉并没有放到自己的碗中，反而放到了乌圆的碗里。

        乌圆对桌子上的肉早已经急不可耐，可偏偏，它有不会自己用筷子，只好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肉。

        黎夫人心细，看着父子两个为了一块肉不分上下，心里不住的翻白眼：“至于么！”刚刚乌圆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肉，想上桌子吃肉又强迫自己乖乖坐下的样子，真的是把黎夫人看的心都化了，然后就将肉夹给了乌圆。

        天大地大，乌圆最大。

        乌圆看着眼前的肉，早已经馋涎欲滴。但他忍住了，先向夫人道个谢：“喵。”谢谢。

        黎夫人越看越欢喜，猫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她心悦道：“赶快吃吧。”

        乌圆“嗯”了一声，才开始看向自己小碗里的肉。刚刚不光黎恩父子两个看到了，它也看到了这块肉。没成想，父子相争，反倒便宜了自己。

        乌圆将头伸进了碗里，先试用舌头舔舔肉上的调料。五香粉辣椒面混合在一起，犹如五味杂陈，却将肉的口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接着在咬一口肉，兔肉肉筋，相比其他肉类，兔肉的口感偏柴一些，不适合熬汤。但是做成这种鲜香有嚼劲的肉块，肉汁在齿间流淌，混合上肉的口感，让人口齿生香。

        很快，一块肉就吃完了。

        接着黎夫人又给他夹了几块肉。小小的碗里，很快就塞得满满的。

        父子两个这次也没有再争，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吃饭。若不看两个人吃饭的速度，根本想象不到两个人竟然因为吃不再说话。鲜香的肉块，就这碗里的清香的槐花饭，又混合出一个美妙的口感。

        这一顿饭吃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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