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改造（五）
白宛醒来时又是傍晚了，窗外天色昏暗，乌云压得很低，一副要下暴雨的样子。
在梦城是昼伏夜出，没想到来了东郭镇，还是这样。
白宛感慨着，摸了摸还有些润的头发，觉得头有点胀痛。
这时，有人敲门，声音放得很轻：“白宛？”是黎轻语。
“来了。”白宛回答得有气无力，昏昏沉沉去开门。
门开，黎轻语察觉白宛状态不对，皱眉道：“你怎么了？”
“不舒服……”开了门，白宛往回走，一下栽在床上，声音闷闷的，“帮我拿点药。”
黎轻语叹气，但又没什么立场说她，只按她说的，在行李箱里找到了维c和锌片。递给白宛，她道：“肖主任说都安排好了，还需要见你一面。”
“……什么肖主任。”
“之前坐卡车那个人。”
小领导还真姓肖啊。
被黎轻语的形容逗笑，白宛挣扎着起来：“见吧见吧。”
她强打起精神，一番换装打扮，穿了件桃红色的修身大衣，光彩夺目。
楼下，肖主任等了许久，没半点不耐。见白宛出现，他满脸笑容，是标准弧度：“白小姐，您休息好了？”
“嗯。”白宛这会看不出半点不适。
肖主任接着道：“白总吩咐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您的住所也选好了，在翻身街，是两层的小洋房。”
“翻身街？”黎轻语有点印象，那是镇上唯一一栋小洋房，就在书店背后的山坡上，看着跟其他建筑物格格不入。
从她记事起，那栋房子就是空着的。
肖主任：“是的，房子有些旧，但我让人收拾了，住着绝对舒心！”
事实上，那洋房是白总点名要的，他也不知道远在梦城的白总怎么会知道这里有这么间房子。
白宛转头朝黎轻语道：“怎么了？”
“如果是那栋房子，确实还不错，而且就在‘雨落’后面。”
说起这个，白宛来兴致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从白云酒店到翻身街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到了那边，白宛一看，果然是栋精美的小洋房，红砖白瓦，院前是一片小竹林，看着颇有情调。
前院进门，内里有两层，客厅的位置上下被打通，一楼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二楼有两间卧室一间琴房，家具都是红木，就是年头久远，落了灰，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书房里有副山水画，画着山林的傍晚，被晚霞晕染的天空，看着不像大师所做，笔法有些稚嫩。画上题着一句诗：“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是谢灵运的诗。
“确实还不错。”
白宛点点头，布局装潢都有些家里的味道，让她心情舒畅。
她问黎轻语：“你觉得呢？”
“我？”黎轻语自觉只是陪客，“你觉得合适就好，就是这房子虽然一直空着，但不一定没有主人。”
肖主任贴心回答：“我们跟山先生联系过了，房子的主人已经去世，我们暂住没有关系。”
山先生同意了？
黎轻语有些诧异，以前不是没有镇民打过这房子的主意，但都被山先生阻拦了。不过既然他都同意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这房子的主人已经去世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白宛没想那么多。她对这房子是越看越喜欢，比起招待所，当然更愿意住在这里，道：“找人收拾好，我希望能尽快搬进来。”
见她神色满意，肖主任笑容弧度也更大了：“白小姐放心，保证一天之内搞定。”
白宛心里明白，应道：“你事情办得不错，之后我会跟母亲好好提一句的。”
这下，肖主任脸上笑开了花：“那就谢谢白小姐了。”
“对了，之后再多送些书来，”白宛转头问黎轻语，“你想要什么样的？”
黎轻语：“都行。”
白宛想了想：“市面上的畅销书和评价不错的书多送些来，之前那车来一车应该差不多。”
黎轻语无奈：“不用那么多。”
“要的，”白宛坚持，“你不是开书店嘛，正常进货呀。”
黎轻语想说其实自己那书店不过是自己开着当个念想，也没什么买卖。确实，这小地方，书店生意能有多少呢。
旁边肖主任倒是很热情：“原来黎小姐是经营书店的，那是必须得更新书目。回头我让下属好好挑挑，至少也得送两卡车过来。”
“行。”
白宛大手一挥，把事情定下来了，黎轻语只得接受。
接着肖主任把所有安排都交代清楚，将两支新手机留下，就功成身退了。
他一走，白宛原本端着的架子一下子松下来，有气无力道：“累死了。”
黎轻语看她大变样，有些想笑，道：“看你刚刚还挺神气的。”
像斗志昂扬的孔雀，还有些花枝招展。
后面这话她没说出来，觉得不太好。不过白宛听见，说不定觉得是夸奖呢。
“什么神气，”白宛瞪了她一眼，但看着更像撒娇，“这叫气场。我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面子。”
黎轻语条件反射问道：“那我呢？”
白宛道：“狼狈的样子都被你看遍了，无所谓啦。”
“哈。”黎轻语难得笑出声。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不闷了，”白宛嘀咕着，“走了，去你店里，累死了。”
两人离开，到店里也就下个斜坡的事。
上次白宛来的时候，卷帘门拉着，只能看见门口摆着的盆栽，是两盆土生风信子，这个季节只冒了个小芽，不知道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还有些不开花的植物，她这次走近了，闻见是迷迭香。
有些迷幻的味道。
这会店是开着的。店并不大，有内外两个屋，都是靠着街道的。外屋摆着七八个书架，看着什么书都有，还有些过期的杂志和漫画书，但被分类摆放得很好，变卷的书角和破损的部分都被人小心处理好了。内屋有三四个书架，书放得随意些，靠窗的位置摆着茶几和椅子，茶几上还摆着茶杯和翻了一半的书，看得出有人经常在这里看书。
进店，白宛闻见一股清冷的味道，像是雨后的感觉，很舒服，让人都觉得没那么疲惫了。
她感叹：“这里果然很不错。”
“嗯。”到店里，黎轻语的表情也更放松了。
两人进屋后，外屋内侧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白宛疑惑：“什么声音？”随即她看见有两个小脑袋探出来，偷偷朝这边瞥着，自以为没被看见，又缩了回去。其中一个还是熟脸呢，是之前叫黎轻语“灾星”的小孩。
黎轻语习以为常，道：“我们进里面吧，你不是累了么？”
白宛扬眉，指了指那边，道：“这是什么情况？”
黎轻语道：“几个孩子偷跑过来看书，没事，不管他们。”
“哼，他们之前还骂你呢，现在还敢跑过来蹭你的书。不行，我得去好好教育教育这群小鬼。”
说着，白宛斗志昂扬地过去了。她的人生准则里可没有“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计较”这种话。
“白宛……”黎轻语无奈，只得跟着她过去。
走近一看，嚯，书架后面躲着六个小萝卜头呢，身边是翻得乱七八糟的小人书。看见两人过来，她们慌了神，想跑又被堵住了去路，缩在一团眼神怯怯的。
白宛看见三个熟脸，扬眉，高大的身影照在小萝卜头们身上，像极了黑暗大魔王。
有人小声嘀咕：“怎么被发现了。”
“别说话！”
“你们声音太大了。”
“你声音才大！”
吱吱喳喳，像麻雀一样，逐渐闹成一团。
白宛就听着她们闹，过了会才出声：“安静。”
小萝卜头们瞬间噤声，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白宛指指自己：“认不认得我？”
有三个孩子犹豫着点点头。
“我是谁？”
半天，才有个小小的声音：“白白亮亮的漂亮姐姐。”
白宛梗了下，旁边，黎轻语“吭”笑出声，见白宛瞪她，表情马上恢复正经，但眼睛里还带着笑意。
白宛收回目光，又指了指黎轻语：“认不认得她？”
这下，她们不说话了，大概是被逮着心虚，也不好意思拿惯常的称呼叫她。
白宛语气严肃：“前两天在街上骂人的是谁，站出来。”
刷刷，三个小孩往后缩，把不动的小孩凸显出来。
白宛对着三个小孩道：“为什么骂人？”
被她的语气吓到，中间的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黎轻语有些不忍心，低声道：“算了吧，只是小孩子。”
白宛对着她也没好语气，凶道：“你站在旁边，别说话。”
黎轻语眨眨眼，只得由着她来。
“别哭，”对着小孩，白宛语气还是柔和了些，蹲下，“为什么骂人？说出来，有糖吃。”
说着，白宛从兜里拿出些巧克力，是她今天刚带的，是乡下娃没见过的东西。
小男孩抽抽嗒嗒道：“她本来……本来就是……”后面那个词还是没说出来。
“谁说的？”
白宛眼神扫视一圈，被瞄到的小孩都不太自在。
“爸爸……”
“我奶……”
“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小萝卜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有个声音道：“我爷说，她把亲人都克死了，靠近她的人都要死……”
白宛条件反射回头看了黎轻语一眼。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白宛深吸气，保持语气冷静：“他们说的都是狗屁。听我说，黎轻语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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