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你能不能帮我洗裤子？”
方亦乐和程之安对视了一眼，这次的惨叫声持续很短，很快就平息了，但是足够把方亦乐拉回现实。
死亡是真的，丧尸是真的，末日也是真的。
他们仍旧是困于这座巨大坟墓的两只蚍蜉，还没死，却也没能爬出去。
程之安放下了笔，方亦乐也没有继续翻书。
过了好一会了，程之安开口了，“裤子脱了，内裤也脱了。”
方亦乐猛地扭头看他，一脸惊悚，心底深处却隐隐升起一点捉摸不透的期待。
程之安扒拉了他的头一下，“想啥呢，这小表情。洗一洗，你不嫌脏啊。”
方亦乐回过神来，哦了两声，背对着程之安脱下了裤子和内裤，程之安从身后扔了一套校服给他，“先换上这个，好像是梁子豪的。”
方亦乐接了过去，直接套上了，□□里空荡荡的，有点不习惯。
转过身的时候程之安也换好了衣服，手里拎着自己的内裤，看方亦乐换好了一把拿过了他手里拽着的内裤，想着帮他一起洗。
小时候程之安没少帮方亦乐洗被尿湿的裤子，明明大了一岁不到，程之安却比方亦乐成熟很多。
程之安到现在都记得，三岁的方亦乐在他床上醒了，然后把他摇醒，一脸泫然欲泣，可怜巴巴，说出来的话却着实有点不要脸，“安安哥哥，我尿床了，你能不能帮我洗裤子。”
被摇醒的程之安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床，湿哒哒的，还有股骚味，有点生气，加上被吵醒还有一点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作，方亦乐就说了那样一番话。
4岁的程之安瞬间火气就下去了，他不想方亦乐在他面前哭，于是掀开被子有点笨拙地把方亦乐尿湿的小裤衩扒下来，边扒边说：“别哭了，我帮你洗。”
3岁的方亦乐吸溜了一下鼻子里的鼻涕，瓮声瓮气笑着说：“谢谢安安哥哥。”
当时的方亦乐其实想法很简单，他可以在程之安面前丢脸，但是不能再程阿姨和程叔叔面前丢脸。
这件事儿当然没能瞒过程妈妈，但是程妈妈贴心地没有揭穿。
程妈妈很温柔，程之安很大一部分的性格都受到他妈妈的影响。
这是程之安第一次帮方亦乐洗裤子，后来也洗过几次，不知道方亦乐还记不记得，毕竟他那时候也只有三岁，但程之安记得很清楚。
方亦乐看程之安很自然的动作，脸倏地就红了，从程之安手里把内裤抢了过来，低声说：“我自己洗！”
程之安挑挑眉，没和他抢，“哟，还害羞了，求着我洗裤子的乐乐长大了。”
方亦乐扭开头，没理他。
上衣和裤子是没条件洗了，太浪费水了，只能放一边铺开来散散味道，两人轮流洗了自己的内裤，很注意的不用太多的水。
希望晾了在窗户边上，夏天傍晚不仅炎热，还有丝丝缕缕的热风吹来，很快就能吹干衣服，当然，这个时间里，他们都只能挂空挡。
班级里有好几个同学带了多余的校服没来得及放宿舍，就放着在自己座位附近，适合方亦乐的衣服不少，裤头有点松动但也不碍事，他们的校服裤子上有绳子，扎紧了就行。
程之安就比较麻烦了，他是他们班最高的那个，排队和座位都是在最后的，很难找到合适的。
方亦乐看着程之安露在外面的一小截小腿和脚踝，笑了出来，被程之安赏了一个脑瓜崩，“笑屁。”
方亦乐捂着额头，憋着笑看着程之安，小声说：“委屈你了之安。”
他们的坏情绪被这一遭打散了许多，找了点零食准备当做今晚的晚餐。
方亦乐和程之安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窗外的余晖，夏天傍晚的风并不凉快，带着白天灼热的温度，还有不甚明显的水泥地的腥味。
太阳一点一点西沉，最后只留下了漫天的火红色的晚霞，张牙舞爪地铺满了西面的天边。
他们熬过了第二个白天，即将迎来夜晚。
-
夜幕降临，他们的裤衩也干了，两个人利索地穿上裤衩，然后百无聊赖地坐着。
方亦乐坐得屁股痛，起身活动筋骨。
他转身看校外的马路，马路边上的路灯依旧散发着昏黄的光，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有点阴森，一个变异了的男人在马路上走着，走到电灯杆的时候也没有避开速度也没有变化，直到撞上了灯杆走不动了还在迈步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成功错开身子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方亦乐拍了拍坐在他腿边的程之安，示意他站起来一起看。
“我刚刚看到他一直走，撞到电灯杆了也没有停下来，像昨天那个一样，撞上去了还在迈步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转过方向。”方亦乐指着路上晃荡的那个变异者说。
他们一直在看着那个人走路，过了十来分钟，他再次遇上了障碍。
这次他走到了他们学校围墙附近，两个人还是有点怕被他看到，于是拉了窗帘隐身在窗帘后边，探头看那个变异者。
他走到围墙边也没停下来，直接撞了上去，然后身体就贴着围墙，脚步却没有停下，半个身子贴着围墙，以一个诡异的姿势靠着围墙走。
“所以他们很可能不是睁眼瞎，而是没有避障的意识，哪怕遇到一堵墙，他们也会像楼下那位一样，一直走，直到走不动。”程之安有点严肃地开口说道。
方亦乐摇摇头，“不一定，这样还是没能解释为什么我和昨天那同学都眼睛对眼睛了，他还是没理我。”
程之安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他们知道的信息太少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活下去的难度将会很大。
晚上宿舍楼还没有铃响，就有一声惨叫穿了过来，持续不长，几乎是转瞬即逝，铃响的时候反而安静下来了。
方亦乐睡了过去，晚上醒过来好几次，每次醒了，他都摸摸身边的程之安，摸到了程之安之后，程之安会拍拍他的手说睡吧，我在，方亦乐才安心地继续睡下去。
第二天他们是被起床铃吵醒的，方亦乐醒了之后外套依旧盖在他身上，他枕着程之安一条胳膊，程之安半个身子都被他缠着。
方亦乐尴尬地笑笑，挪开压着程之安右腿的脚，微微抬起头让程之安的胳膊拿出来。
程之安还有点迷糊，眼睛睁开了一会儿就闭上了，从方亦乐头下解放出来的手臂搭了在眼睛上方。
方亦乐小心地拉上半边窗帘遮住晨光，侧着身子看程之安。
程之安感觉得到方亦乐在看他，他拿开了遮挡着眼睛的手臂，眼睛撑开一条缝隙看他，眉头微微皱着，眼神疑惑。
方亦乐轻声说：“没事儿，你继续睡。”
程之安醒了就睡不着了，刚刚只是在醒盹儿，他垂眸看着方亦乐，他感觉有点玄妙。
当初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儿，居然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了。
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的。
只不过方亦乐从小就享受着程之安无条件的庇护和爱，长得慢了一点，却保留了很多的天真和单纯，这些都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得一清二楚。
程之安此刻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心里微微一动，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
他一个用力坐了起来，避开了方亦乐直愣愣的视线。
方亦乐还有点疑惑地问：“不睡了吗。”程之安刚睡醒的声音有点沙哑低沉，“嗯，醒了。”
方亦乐也跟着坐起身，打湿了昨天晾干的湿巾简单擦了一下脸。
这是他们困在课室的第三天，手机没有信号、课室没有电视、电脑连不上网络，他们和外面的世界失联了两天了。
放在平时，两个学生失联两天，总能激起一点水花，但是现在
他们走到走廊的窗户旁边，找了个隐秘的位置在窗帘上撩开了一条缝隙。
现在他们的门口暂时没有变异同学，二班门口有两个，三班和四班也就是走廊另一边集中了大概十几个。
它们几乎都在原地晃动，没有很大的动作，只是偶尔走两步，或者转身，更多的时候是静止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扯线木偶。
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两个人又坐了回去。
方亦乐继续看昨天的那本书，程之安则换了一张物理卷子做。
接近中午的时候，校园里又有几声惨叫声响了起来，声音听着有男有女。
走廊的变异同学也在这几道声音中变得躁动不安，脚步听着很凌乱，还夹杂着嘶吼声，直到惨叫声平复了，它们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听着就在高三教学楼，应该是在楼上。
这次方亦乐听得很清晰，这是一个男生的声音，方亦乐听到了他在喊：“不要啊救命”
然后就是惨叫声，和桌椅被碰到的声音。
这次的声音离得很近，走廊的变异者都在四处奔跑，有好几个跑到了方亦乐他们的课室外面，程之安拿起了手边的自制长矛，把方亦乐护了在身后，双手紧紧攥着棍子，警惕地看着门口。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门外的变异者也从狂躁变得安静，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
方亦乐提着的心缓缓落地，碰了碰程之安紧紧握着棍子的手，“没事了之安。”
程之安点点头，慢慢放下了棍子，坐了下来。
“之安，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遇害的同学好像多了一点。”方亦乐犹疑着开口。
“第三天了，今天是事发的第三天，一个人不喝水可以坚持三天，所以”程之安没有继续说了。
方亦乐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两个一样幸运，有水喝又有吃的，那些尚且存活的又没有这些条件的同学或者老师，已经坚持了两天不喝水、不吃东西。
可能大家都觉得救援很快就会到的，但是已经第三天了，他们还等不到，就只能自己尝试着出门搏一线生机。
而失败的后果，就是他们听到的那样。
程之安出神地看着手里的试卷，轻声说：“方亦乐，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如果这两天还没有救援的话，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冒险出来找水和食物，也就会引起更大的骚动。”
方亦乐点点头，“我知道，我们很幸运。”
幸运这个词出现在这样的场景有点讽刺，如果真的幸运，他们又怎么会面对这样的困境？但相较于很多其他同学而言，他们又确实是幸运的。
“怕吗？”程之安轻声问。
方亦乐点点头，程之安拍了拍他的头，“怕也没事儿，我在呢。”
方亦乐扯了个笑容看程之安，眼睛弯弯的，“没事儿，之安，我也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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