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进宫
衣裳在宫宴之前的两天才送到了苏府，苏飒飒原本已经不抱期待，然在看到那件月白带着嫩黄纱尾的缀珠春衣时还是欣喜地跃了起来，那些她以前喜爱的精挑细选的早就抛诸于脑后。
果真是柳婆婆亲手缝制装束的。用的是当下最时新的款式，由浅入深的色彩流畅渐变开来，高雅大方。以珠链压裙，彰显出少女春情，青春洋溢又不会掩了她本身的明媚，透满了融融暖意。
散落的雏菊纹案点在裙尾，苏飒飒轻抚而过爱不释手，赞道：“真好看，我以前总觉得那种一水儿的衫子才好看，点些花啊草的都显得俗了。没想到这件造得如此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了清雅，少一分多了素白。这上的东珠怕是也价值不菲，铺子可报价了？就算是价值百两也是值的。”
清秋是将衣衫抱进来的，绸纸打开之后，无人不惊艳羡慕。
她赶紧道：“送衣服的人说了，这是柳裁缝送给小姐的成年礼，去年她回乡不在京，今年补上。”
“那怎么好？”苏飒飒凝眉又很快松开，“清秋你快把上次舅舅送过来的那柄祥纹玉如意送到柳家的成衣铺子里去，柳婆婆若是不收，你就说下次我可得亲自送去了。”
“好，小姐我这就去。”
苏飒飒摸了没两下怕把衫子弄脏了，忙叫暖冬收进去挂好，等进宫之前再拿出来。
了了一桩心事，苏飒飒放松不少。
手边收一本手绘的图解册子还有几枚木头零件。
是上次曲天杨送过来的一套神兽摆件。
原本被她摆在窗台上，朱雀腾跃貔貅威武，似是一体而成。
苏飒飒把玩了一阵原准备送人，不曾想有一日她外出归来窗台上的摆件已经少了一座，只余一堆散乱在地的木头零件。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几件东西还能自主拼装，没那般无趣。
一院子人瑟瑟发抖，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大小姐的秋后算账，再一看她已经用帕子捧着一大堆零件回屋自个儿钻研了起来。
按照记忆里拼拼凑凑了几个部位可就是合不到一块儿去，最后苏飒飒无可奈何，偷偷找来了自家小侄，话里话外要他去问问他那个木头师父这物件儿到底要如何玩。
送人东西怎么话都不说一句，若不是被摔散了，她还不知道背地里着这些玩法呢。
“最近师父可忙了，早出晚归的，除了教导我的时间好像都找不到人。”
苏瑞文如是说。
苏飒飒早就打听清楚了秦楼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正经人该去的地方，让她好一阵不爽。
“他有什么可忙的呀？莫不是又去找他那些朋友玩乐去了？”
苏瑞文用小短手挠挠头：“我也不清楚，不过等会儿我去上课的时候可以帮姑姑问问师父去。对了上次师父也给我了个小的拼着玩儿，比姑姑你这个简单，我这就拿去。”
果真苏瑞文那个比苏飒飒手里的小了许多，零件也少，还配了一张图解纸，笔法细致详细，就算是一知半解的小娃儿，也可以照葫芦画瓢，玩得不亦乐乎，真可谓是循循善诱，是个好师父。
没两日，大概是苏瑞文在曲天杨面前提及了的缘故，青竹园送来了一本刚装订好的册子。
其间还散着墨香味，每个零件都标注了记号，清晰明了。有些易错的安装点还有小楷注解，挺贴心的。
自上次花园一别，两人已是大半月没见过面，。
端阳节过后，曲天杨就没再去前厅用过早膳。虽然同住在苏府里，一个是待嫁的官家小姐，一个是临时上门教武的先生，若非刻意为之怎么会有遇见的机会。
苏飒飒不去找茬，曲天杨也并不主动，淡淡的情丝只在青竹园与储春院的往来之间默默流淌传递。
不被她母亲叫着出门应酬的日子苏飒飒也不怎么乱跑了，带着小瑞文在家玩弄那些木件儿，或是习习字，修生养性。
曲天杨这人会的东西还挺多，总能给她好些惊喜。
张氏瞧着也欣慰不少，觉得女儿长大了，放手了几个庄园铺子叫她学着管理。不至于让她在家闲着，也足以叫她提前知晓管家不易，练练手。
到了六月初八那天因为做足了准备，苏府一家人不显慌乱盛装出行，早早就到了宫门口等候。
到了专门迎接官员的地点苏飒飒才发现，比她家隆重的、来得早的比比皆是，香车宝马来往不绝。
还未进去已经是少不得一场寒暄。
张氏带着苏飒飒过去颍阳侯家的马车前叫人。
车门打开，文人青袍模样的刘启从马踏上快步而下，走至苏飒飒面前开心道：“苏妹妹！没想到今天你也在？”
苏飒飒长相明艳，今天的发饰装扮全是配着身上的这件雏菊夏衣，娇嫩柔美，整个人漫着生机，像是个天上落下的精灵花仙，叫人喜欢。
虽不愿承认，但这苏家的女儿确实能招人眼，谁家的儿郎下了马不朝她们这里偷偷看过来。
颍阳侯夫人吕氏也在丫鬟和张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这一对小儿女也是满意。
张氏的心思她懂，若说以前她对苏家的身份还有些介意，不过兴衰更替，说不准将来她们苏家有了什么大造化，落了个虚名的颍阳侯府拍马也难赶上。
吕氏道：“今晚飒飒第一次入宫，你可得好好照顾妹妹，别让她受了委屈。”
刘启的脸比苏飒飒还红，声如蚊蚋道：“我会的。”
不远处忠义伯一大家子也浩浩荡荡地御马过来，虽然崔家只是伯，可手上有权有势，还要与辅国将军家亲上加亲，便是侯府也要避让。
马上的崔澎瞟了眼和苏飒飒状似亲密的年轻男子，心火顿起，难怪苏飒飒拒绝做他的侧室，不仅私下里和晋王藕断丝连还诓了个颍阳侯世子做她的裙下之臣。
以前总觉得她娇憨可爱，却是被她表面的单纯给骗了，背后这般不堪的□□做派不知廉耻。
苏飒飒原同刘启聊得还算开心，听他说书院里发生的趣事也挺有趣新奇的，忽然一股焦灼带怒的视线刺得她后背发慌，回头一看，正对上崔澎的浑浊两眼妒意滔天。
以前崔澎哪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苏飒飒心肝儿一颤，不敢再看，想快快逃离这样的压迫感。
这崔澎也是，都要娶亲了还来招惹她干什么，两厢安好各走各的不是挺好。
苏飒飒走得快，刘启也连忙小跑跟上，不解道：“苏妹妹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苏飒飒随口敷衍：“我第一次进宫，想快点进去看看皇宫里的景儿。”
刘启笑道：“领路公公带我们走的都是大道儿，看不了多少好风景。”
道理苏飒飒懂得，这不是急着躲崔澎顾不得许多，也懒得解释。
没走多久，刘启以为她郁闷生气，又急忙道：“若是苏妹妹想看，等我们之后进宫请安，到时候我可以带你多玩一会儿。”
苏飒飒没听清他说什么，见他莫名其妙脸红又觉得奇怪，只是不好驳他的面子便扬起灿烂的一张笑脸应道：“好啊，那便劳烦世子多费心了。”
刘启的脸唰得更红了，思维早就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上去。
吕氏让刘启照顾苏飒飒的其实听不切实际，这宫宴的安排比忠义伯府的更加现实。你家五品小官儿就得一家子坐在相应的位置，不可左右挪移。
地上是宫人们早就摆好的标签，一人一座，隔了些距离不至于拥挤，也不至于让谁家多了少了没了地方就坐。
苏飒飒在自己位置上坐得端直，她母亲嫂嫂也在不远处等着开宴。
这大庭广众之下左右都是不相熟的脸孔，只能假笑应对，谁也顾不得谁，说不准她未来的婆婆就在那个角落里暗中打量着她呢。
每一刻都是煎熬。
苏飒飒偷偷在竹席上挪了挪坐麻的双腿，突然一声尖利威严的高和。
“圣上进殿！”
周遭纷纷俯身下跪，苏飒飒自然也做不了个例，连忙跪在炕桌旁，等着那几道明黄从眼前的过道上经过。
苏飒飒本来跪得好好儿的，可一想隔这么远她等会儿肯定见不着圣颜，机不可失，她偷偷抬起一支眼，结果没见着龙颜反倒是撞进了一双看过来的点漆黑眸。
沉静如水，清亮似月。
从那支冷硬的银色面具透出来，与她相交了两瞬，又很快转了回去，快到让她以为生出了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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