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要牵着你

翌日，五更天刚过，陆禾夫妻两人已经起来做饭，准备一天的干粮。
  这次，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方临宁听到了声音，便也打算起来，想和他们一起去地里，帮忙干些农活。
  毕竟他这条命是陆乾救的，而过去那些天喝的草药应当也要花不少银两，陆家的条件本就不富裕，他不能一直这样白吃白喝。
  “宁宁，你醒啦！”陆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临宁这才注意到刚刚还在闭着眼睛睡觉的陆乾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直勾勾地看着他。
  “嗯，你今天不用去地里？”方临宁边穿衣服边问道。
  “因为小禾说你要继续在家里休息，那我就不去了，我要陪着你，不然你会不见的。”
  “陆乾，我不会不见，至少在……”方临宁的话声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现在和陆乾也没法说清楚什么，“去穿衣服，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地里。”
  “宁宁，你要一起去，好，我穿衣服！”陆乾开心了，重复道。
  两人穿好衣服，走出屋子，李盛正抱着柴火往厨房走，看到方临宁起来了似乎有些惊讶：“方公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不早了，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方临宁问道。
  “不用，不用，你才刚下地活动，还是在家歇着。”闻声而来的陆禾连忙拒绝道，虽然这样陆乾也不会去地里，会少了一个主要的劳动力，但她能瞧出大哥对方临宁和其他任何人的态度都是不同的，或许和大哥之前……
  而且对方瞧着不像是平民百姓，若是等休养好了，她昨日听陆野说了对方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的事，她觉着这应该是暂时的，不过时间问题，总能想起来，等到那时，也许对方能……找好大夫帮大哥医病，“方公子，等我们走了，你再多睡会儿，把身子养好了。”
  “我不困了，身体也真的没事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地里，多少能帮忙干些活。”方临宁开口道。
  “方公子，你还没好利索，在家歇着就行，农活我们自己就能干。”陆禾继续劝道。
  “陆姑娘，我身体已无大碍，不能一直在家里歇着，什么活都不干，这样我也过意不去。”方临宁道，“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方公子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阿禾，就让方公子和咱们一起去吧，毕竟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也该出去透透气。”李盛插话道。
  陆禾看出了方临宁的坚决，只好松口，这次连带着陆野和大黑狗，一行五人全部去了地里。
  等他们到时，诺大的望不到边的田野里，已经有几户村民在弯着腰翻地了。
  “方公子，你会用锄头吗，就这样，两只手一上一下握着锄柄，抡起来，使劲儿刨到土里，再往上一提，就行了，现在天气好，地都解冻了，很容易刨开的。”李盛边说边演示道。
  “李盛，哪都有你，赶紧刨你的地，方公子，大哥干农活可是一把好手，比我们都强，你让他教一下你。”陆禾说完，拉着李盛去了旁边不远处的一块地。
  方临宁虽有几分不解，但这边陆乾已经兴致勃勃的提着锄头要教他刨地，他便也没去多想。
  “宁宁，你看，就是这样，一下一下刨就可以了，要把下面的湿土翻出来。”陆乾其实也没说清楚，但示范的动作却很标准。
  方临宁对于翻地的农活并不是一无所知，小时候在福利院生活的那段时间，他是里面年龄偏大的孩子，所以会主动帮院长阿姨干活，其中就会拿着小锄头去把地翻松软，这样好种些蔬菜，自给自足，节省福利院的开支。
  不过现代的锄头和这个朝代的农具还是有区别的，而且方临宁也已经十几年没干过农活，还是有些生疏。
  他模仿着陆乾的动作试了试，看起来简单，但力气没使对，一锄头落下去，只凿出了个小土块。
  后面方临宁又接连刨了几下，还是没入门，每次只能刨出一小块儿来。
  “宁宁，别急，我帮你一起。”陆乾说着便起身，站到了方临宁身后，握住了后者的手，锄头被抡起来，又重重刨进地里。
  因着陆乾的帮忙，一锄头下去刨开了一大块土地。
  “宁宁真棒！”陆乾随即开口道。
  “再来！”
  “抡起来，刨！”
  “宁宁又刨开了一大块地，真棒唉！”
  方临宁此刻是被陆乾半抱着的姿势，还被孩童似的陆乾这样一句一句哄着，他脸颊腾升出几分热意，连忙道：“我会了，陆乾，我自己来，你可以放开我了。”
  “宁宁好棒，这么快就学会了！”陆乾听话地松开了方临宁，还不忘夸赞道。
  方临宁看着笑得一脸天真的陆乾，嘴角也不经意勾起一个弧度：“陆乾，刨地吧。”
  “好！”
  陆乾虽然脑子傻了些，但干起活来是真的利索，他们两人一起刨同一块地，不一会儿的功夫，陆乾已经刨完了四垄，而方临宁才刚刨到一垄半，再去瞧陆禾夫妻俩，也要比陆乾慢上一垄。

  一上午的功夫，陆乾一个人干得活几乎能顶上陆禾夫妻俩人的劳动量，方临宁这才明白陆禾来地里为何基本每次都要喊上陆乾了。
  到了中午，陆禾将带来的干粮打开，这次带得还是野菜团子和腌制的酱萝卜。
  现在天气虽说在转暖，但饭菜依然容易冷掉，野菜团子是最合适的，有菜有饭还不怕冷掉，再配点儿酸爽可口的腌萝卜，吃起来很不错了。
  但陆禾还是怕方临宁吃不习惯，开口道：“方公子，这顿先将就着吃点儿，等晚上回去再吃热菜。”
  “野菜团子很好吃，我很喜欢。”方临宁道。
  “喜欢就成，那你多吃点儿，我带得不少，管够。”陆禾笑着道。
  “宁宁，你要多吃点儿。”陆乾也一本正经跟着附和道。
  “好，你也一样。”方临宁冲陆乾笑道。
  “方公子，这还是大哥出事后，我头一次听到他主动去关心别人。”陆禾随即道。
  “是吗？”方临宁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叹道：“可为什么呢？”
  没等陆禾作出反应，陆乾倒像是听懂了似的，“我最喜欢宁宁了，宁宁，你快吃。”
  “大哥如今神智倒退成六七岁的孩童，便是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他说喜欢也定是出自真心，其中缘由只有大哥自己知道，也许是真的觉得和你投缘吧。”
  方临宁望着陆乾那张熟悉的脸，点了点头，“对于陆乾，我也觉得投缘。”
  陆禾闻言，趁机继续道：“方公子，我昨晚听小野说，你失忆了，若真是如此，你能觉着和大哥投缘，大哥他也确实喜欢你，若不嫌弃，不如这段时日就继续留在家里，等以后你恢复了记忆再作打算？”
  “那自然就多谢了。”方临宁本来也不知是留是走，如今的朝代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他若离开也一时不知去哪里，没想到对方会出口挽留。
  他这条命是陆乾救的，不论对方与他记忆中的陆乾有没有一丝一缕的关系，既然对方说喜欢自己，愿意亲近自己，他也会竭尽全力去照顾对方。
  而他养伤这段时间，也多亏了陆家的照顾，若能暂时留在陆家能帮些忙也是好的。
  陆禾听到方临宁这么快答应，立刻露出笑来：“不必谢的，方公子，剩下的这两块地午后我和李盛翻就行了，你带大哥去山里找一下小野吧，他去捡柴了，正好把野菜团子给他拿上，让他吃点儿饭。”
  “好，就沿着这条山路往上走吗？”方临宁指着不远处的一条蜿蜒曲折渐渐隐没在山野间的小路。
  “对，沿着山路往上走，一直等看到一棵大槐树，小野拾到柴火一般都放在那儿，你们在那儿等他就行，大哥其实也认得路，他知道怎么走。”陆禾解释道。
  “行。”方临宁应了声。
  等他和陆乾吃完手里的野菜团子，将剩下的几个装好后，两人便动身往山上走。
  现在是初春，山上一片萧索，但若仔细去瞧，地上也已经悄然冒出几点绿芽。
  山路一开始还算好走，但到后面变得愈发陡峭，却又没有草木丛树梢之类的可以借力拽着，踩到一处不太结实的石块后，方临宁险些滑倒。
  但幸好被陆乾拽住了胳膊：“宁宁，你没事吧！”
  方临宁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宁宁，那你拉住我。”陆乾并没放开方临宁，相反，反而握住了对方的手。
  “陆乾，我没事，刚刚只是不小心而已。”方临宁解释道。
  “不行，我要牵着你，不然就不走了。”陆乾耍赖道。
  方临宁没办法，只好由着他，“行，那赶紧走。”
  “好！宁宁，你要牵紧我哦！”陆乾开心了，蒙着头猛着劲儿往山上走。
  方临宁被这样牵着，倒是省了不少力气，但奈何路程颇远，走到后面，方临宁的气息还是有些乱了。
  终于，在接连上了几个小坡后，看到了大槐树，远远地，能看到那已经放了几捆绑好的柴火了。
  “宁宁，坚持，马上到！”陆乾鼓励道。
  “陆乾，我不累，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吧。”方临宁没想到竟轮到对方来鼓励劝慰自己，明明是陆乾一路拽着他，会更费力气更累些。
  “宁宁你累了，你看你脸都红了，还是一直呼呼呼的喘气，不要撒谎嘛，撒谎就不是好孩子了，我不嫌弃宁宁，我喜欢牵着宁宁。”陆乾一本正经地道，还拿手去戳了戳方临宁红扑扑的脸颊，“好软唉！”
  “陆乾！”
  “宁宁，怎么了？”
  方临宁看着陆乾一脸天真模样，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道：“走吧。”
  等他们到达了大槐树下面，正好看到陆野正背着新拾到的柴火从山上往下走。
  方临宁见状刚想去接一下，却被陆乾按在原地：“宁宁，歇着。”
  陆乾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迎上陆野，将后者背上的柴接到自己身上，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从山上下来。
  “临宁哥，你们怎么来了？”陆野拿起水壶，喝完水后问道。

  “你阿姐怕你饿，让我们给你带了午饭上来。”方临宁说完，将野菜团子递给了陆野。
  “谢谢临宁哥。”
  按照平日的习惯，他阿姐都会提前给他带上午饭的，大概是早上忘记装了吧。
  陆野也没多想，大口吃起来。
  下午，方临宁和陆乾两人也在山上和陆野一起拾柴，三个人一起，尤其因着有陆乾在这儿，大槐树下的空地上不一会儿就堆起了小山。
  太阳渐渐西去，陆乾准备往山下背柴火，方临宁肯定要帮忙的，他见陆乾将一大捆分成了两小捆，绑好，他一开始以为这是让陆野背的，没想到陆乾递给了他一捆。
  方临宁肯定不能同意，他怎么能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干一样的活，这次他坚持和陆乾背一样的大捆，当然陆乾背了两大捆，还是比他多。
  方临宁觉得这柴就刚放到肩膀上会感觉沉些，到后面反而没那么沉了，他只小心看着路往前走，自然没瞧到陆乾偷偷在背后抬手扶着他背的柴，等背到山下陆家地里，他倒是不觉得很累。
  只是等天黑回到家，吃完饭，洗澡歇息时他才发觉肩膀上被麻绳勒出了两道鲜艳的血痕。
  陆乾自然也看到了，“宁宁，你受伤了！”
  “我没事……”
  方临宁的话还没说完，陆乾已经小跑着离开房间，大声嚷嚷着去找陆禾了。
  “小禾，小禾！宁宁他受伤了！”
  陆禾夫妻俩也刚洗漱完收拾好，听到陆乾的声音便急着迎出来，“大哥，你别急，慢慢说，方公子受伤了，怎么伤着的，伤着哪儿了？”
  “肩膀，好红，好疼！”陆乾正紧张的描述着，当事人方临宁穿好衣服跟了过来，忙解释道：“不碍事，就是背柴勒出了点儿红印。”
  他自觉有些丢人，特意往轻了说。
  陆禾听完两人的话，已经了然，“方公子，这是我疏漏了，你第一次背柴，肯定是不习惯的，就连大哥当初第一次和阿爹背柴回来，肩膀上也勒出了好大两条红痕。”
  她找了些之前剩下的消肿药过来，递给方临宁，：“方公子，你去抹些药膏，没几天就能缓过来。”
  “好，多谢，麻烦了。”
  方临宁道完谢，回到屋里，却发觉自己上药很费劲，伤处在肩膀到后背，他扭着头去弄，却也看不真切，很不方便。
  “宁宁，我帮你抹药吧。”陆乾像是明白了似的，适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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