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四哥今日看起来心情格外好,”散朝后八王爷好奇打量,“有何喜事不妨分享一下?”
“哪有什么喜事。”王爷从一早起就这副笑容。
走出宫门,勤王快步追上来,“听闻四弟昨日向父皇举荐左相府二公子任江苏官职?”
王爷浅笑,“二哥消息还真是灵通。”
勤王轻蔑哼道,“你安排一个黄毛小子去任五品地方官,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么。”
“我只是举荐,还要看圣意如何决策。”
“别以为那是你的封地便可为所欲为。可别忘了……”
“多谢二哥提点,封地富足之景也多依仗你母家,让弟弟咸遂濡泽。”
“哼。”勤王骄傲不屑。
“不过近来听闻封地新兴一座曹庄,不容小觑啊。”王爷喟叹,“根深万米,若无水,逢新秀,高魁也枉然。”
“峡瀑急湍,雨歇滴沥,同为水,却无同力相衡。”呦,二皇子近日长进不少啊。
王爷勾起嘴角,“朝起雄燃,晚落暗颓,同为天,岂能言同映山河?”
勤王被怼得戳不出话来,从牙缝中挤出三字,“等着瞧!”忿愤离开。
“四哥今日怎么正面迎击一改往日?”
王爷浅笑,“还好。”
八王爷目转半圈,“今日怎么只带了沈护卫来?那位姓慕的护卫呢?”
“哦,他现任我府上管家,再说进宫朝会带两人太过招摇,让他留府照料杂事了。”王爷眯起眼睛,“不过八弟怎对他突然上心?”
“我还记得他当日如何胁迫七哥入匪窝,又借凶器刺伤沈护卫施毒借机谋职的险况,也亏得是四哥这样睿智精明才能降服他,换做是我可万般招架不住。”
八王爷在此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八弟不用担心,这人的底细我清楚。”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那日我见他独自进宫,还与宫内数卫亲切招呼,想必是自来熟吧。”
“嗯,他确实是这种性格。”王爷一副了然于胸却不点破的神态。
慕程安是何时跟王爷交了底?
很多事都是我俩私下说的,从未在王爷面前提起过啊。
我就觉得他俩最近总同进同出,跟亲兄弟似的,又都是精于算计之人,若联起手共同谋划什么,还真不好惹。
“四哥等下有事吗?”
这下他彻底笑开了,“今日就不陪你玩了,我们要去庆祝第一天。”
八王爷甚是迷惑,“第一天?什么第一天?”
“你不懂。”走到车前吩咐,“你们回去吧,我们溜达着。”
疯了吧,他从这里走回王府?!驾车还要半个时辰呢!我可不想陪他走这么长一段路,多尴尬!
我赶紧制止他们,对王爷说:“今日没备常服,总不能穿着朝服招摇过市吧!”
“啊……没备?”然后朝府里人看去,指着与他身形差不多的俞崎,“来,我们换一下。”
俞崎吓得跪倒地上,“这,这不妥啊王爷!”
岂止不妥,若普通百姓私穿朝服被人检举可是死罪。
“没什么不妥的,你若嫌我这朝服拘束丑陋,不穿也罢,坐进车里也没人能看见。”说着便拉俞崎去换衣。
小泉拧着脸说,“还好我比较瘦小。”
我打量他一番,“你这身可比俞崎那身青灰粗布强多了。”
他有些得意,“这是我娘上个月刚给我做的。”
这句话让我又多看他几眼,“嗯,真的很不错。”
他听我夸赞开心的像个孩子,“是吧,我爹和我哥也说好看。”
……
“你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牵强,让他看出了异样,努力挤出笑容,“嗯,好看。”
之前我娘也为我做过许多,现在只剩最后进京所穿的那件,一直放在柜里舍不得穿。
“诶回来了。”小泉说道。
我回头,看到一身粗布的王爷和……朝服怎么长了腿自己走?
走近才看出是俞崎不敢穿上朝服,但在宫门口衣衫不整同样会受罚,便将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脸却不敢露出来。
小泉憋笑,“这样分明更引人注目啊俞崎!”
俞崎急声摆手,“别喊,别喊。”
王爷笑着转了一圈,“我穿这身如何?是不是依旧难掩风姿?”
我无语,“是,您穿上这身,一定是全京城最风度翩翩的……小厮。”
“切。”他呲牙,“走了。”
随后漫无目的逛荡半晌,我忍不住开口,“你没有目的地吗?”
他十分坦然,“没有。”
“……”我甩眼刀刮他,“那回府。”
“不急。说了要庆祝第一天,怎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
“你到底要庆祝什么?”不光八王爷迷茫,我也很懵啊!
“我们重修旧好啊!”
“谁答应你了?!”看他这副理所当然就来气。
他居然噘嘴委屈,“你啊!昨晚不说好要重新开始吗?”
“麻烦你正常点,别学七王爷那套。”
“你喜欢高冷的?”
“是,我就喜欢那种冷若冰霜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故意说反话怼他。
他立即收起所有情绪,沉这张脸,“走。”
说变就变?这奇葩。
又沿街走一段,人群中却看到眼熟的人。“穆卿彦?”
“认识?”他止步问道。
“见过,在花楼。”又赶紧补充,“追查钱庄那次去的。”
他粲然一笑,“我又没问。”
我干嘛跟他解释这个!尴尬转移话题,“你不认识?他可是穆府小公子。”
“哦。”他点头,“不认识。”
不认识你点什么头。
见穆卿彦身后还有一人,章钰?许久没见,怎么在这儿撞见了。
王爷问,“很在意?”
见那两人前后进了一家酒楼,“又不是饭点,他们进酒楼做什么。”
“既然你起疑,我们便进去看看。”说完便直奔酒楼。
门前小二见他进门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过去才笑迎,“几位啊?”
“两位。与刚才那两位公子相识。”
“哦哦,明白,他们在二楼鹊阁。”说着便要带我们去。
我拦下,丢给他锭银子,“备些好茶。”
小二忙笑退去吩咐。
王爷打量自己,“看来穿着还真的很重要。”
“他们向来看人招待,你穿这样不理你也正常。”
他笑而不语。
登楼至鹊阁旁间鹤阁。
“怎么这家店全是以鸟命名?”我好奇打量。
“这叫朝凤楼。”他临窗而坐,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坐。
今日是我花钱,不坐就亏了。
楼梯处上来一人,衣着样貌与辛德尨律相似,一看便知是来自外域。门前走过目光朝我们轻扫,进了鹊阁。
我见王爷皱眉,“认识?”
他不回我,待小二送上茶点后离开,他挪凳至隔断处默听。
这种事一般不都吩咐我做么,怎么亲自上了?看他一脸凝重,难不成真有大事?
他听了会儿,站起身,“走吧。”
虽然不理解为何中途便要走,但还是听话跟出去。
他步伐匆忙,像是急于回府。
到底听到什么了?
拐入巷口,迎面撞上路人,我赶紧扶住他,另一个人就没那么走运被撞倒在地,龇牙咧嘴起身见王爷穿着简陋破口大骂,“你长没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啊竟敢撞本大爷!”
嚯,口气还挺大,敢骂王爷,我看他是活腻了,挥剑刺他身前,“放肆!”
他先是一惊,随后目光辗转充满疑惑,似乎搞不懂为何身着粗布衣衫之人身旁竟跟随护卫。
“哎呦!我的大少爷~这事儿是怎么闹得?”一随从打扮的人匆忙赶来将那人拉开。
随从也打量我们一番,目光锁定我腰间悬挂旳府牌上,贴耳私语。
那人也垂眼细瞧,面部微颤但却装腔作势,“怕他不成,不就是个臻府的下人……你,你上。”
随从听完直撇嘴但还是硬着头皮,“你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么!竟敢如此无礼!还、还不把剑收起来给我们公子赔不是!”
王爷从刚才就一直躲我身后偷笑,啧,麻烦。
“你谁啊。”我仰头不屑。
“诶!你这小子!”那人扒开随从站近一步,“我你都不知道,周公馆你知道不?馆主周元康就是我爹!我就是他儿子周斌!”
这就是周斌啊。上下打量他,“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真想告诉这孙子他们家钱庄失火后查封赌坊被押入牢的事也有我一份功。
他立即得意,“那是~想我父亲与勤王关系亲密,这点……”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又慌忙闭口。
勤王就不能招揽些像样的同党么。
个个都这么蠢,赢了都不光彩。
想到这儿不禁嗤笑。
“你敢笑我!”他熊扑上来。被我伶俐闪躲后一脚踹倒在地,“今日留你一条贱命,回家好好思量今日你惹得是谁。若下次再犯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走远几步周斌也没再呛声,王爷开口,“不错,有护卫该有的那股神气劲儿。”
懒得理他。
他却不懂看人脸色,又说,“以前你遇事从不吭声,还以为你胆小怕事呢。”
我胆小怕事?“之前处处忍让还不是因为你行事低调!生怕自己因一时冲动给你惹麻烦!”
“啊……果然是这样。”他莫名其妙来了句,又说,“那现在为何不再忍了?”
“你并非真实淡泊自抑之人,我又何必继续收敛自己。”
“这就对了。”他突然认真,“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因何人何事压抑自己内心实感,大大方方做自己就很好。”
怎么感觉总受他指导如何做人呢?大我六岁了不起啊!冷着脸回他,“多管闲事,烦人。”
谁知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
“不说话的样子也好看。”
有病啊!
“能不能闭嘴。”我咬牙切齿道,心里暗劝自己忍住:你不能揍他,因为他是王爷,是你的雇主。
“啊~我以为你会喜欢听这些呢。”
他怎么看着还挺失望??
“男人被夸赞好看怎么可能高兴啊!那分明就是侮辱!”他是故意的吧。
他反倒无奈,摇着头默默赶路。
回府一路再无交流,不禁思考他又在想什么。
门前守卫看到王爷这身打扮后都目瞪口呆。
“去七府把慕程安叫回来。”他吩咐道。
这还没进门呢,他怎么就知道慕程安去了七府?
入府后他也不提换下这身粗布短衫,跟他走到书院,“今日不用伴读,休息去吧。”
急着叫慕程安回来,又要把我支走,更好奇他究竟听到什么内容了。
到头来,还是不信我。
“能否把我房里那些坛罐搬走。都让人迈不进去。”
他先是露出得逞的笑,后又觉不对劲,“进不去,那你昨晚在何处睡的?”
我如实回答,“到慕程安房中挤着。”
看他立即不悦,补充道,“床太小,只能紧贴着,手脚太拘束,就干脆抱着他睡了一晚。”
他抿嘴瞪我。
我勾起嘴角挑衅,“怎么,又要赏我一耳光么?”
对峙片刻,他一声不吭转身进了书房。
哼,让我难受,便让你也不好过。
也没听他的话离开,坐到假山石上等慕程安来。
片刻后,苏少卿从书房里走出来,“他叫你不要坐此盲等,石硬坐凉,对身体无益。”
望眼房内不见他,无奈只好起身离开。
都四月天了,凉个屁。我又不是女人。说要与我重修旧好,却又处处提防,不嫌累么。说白了就是看准我好下手,一没家室二无亲眷三是男人不用避忌月事方便他满足私欲。傻子才会再上他的大头当!
王府虽大,但事闲不想留下独自发呆。干脆出府逛一圈。守卫见我要出门,上前询问,“要独自外出吗?”
莫非下了禁令?
“王爷派我出去办事。”这样说就不会阻拦了吧。
他将信将疑让开路,“早去早回啊。”
暗松一口气拐出巷外。
入京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这样漫无目的独自在城里逛荡。
商街繁华,路过百姓也穿戴华丽各生风姿,不由想起黎安营内的民众,以及那户卖女求吃食的夫妇,大家同样生活在这座看似祥和的城里,有的人挥霍万金不屑一顾,有的人却连两文一张的胡饼都要分三顿而食。
我也算看透了,这天下无论是何人掌权,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哎呦这位小哥儿,几日不见,怎么面容如此苍白?”
我侧头往路边瞧,这算命老头怎么跑这儿来了?这还是个流动摊儿?
见我看他,咧嘴露出那满口残漏黑牙,“来来,今儿还没开张,我给你算算。”
“没钱给你,找别人吧。”
“不收钱不收钱,先坐先坐。”他起身过来拉我。
怎么还缠上了。
正好,问他上次那句话什么意思。
随他坐下,“你上次说什么阴阳……,什么南故重归……莫失本心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啊?”他瞬时呆滞,目光转动,“啊……”
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啊,对,那句话的意思啊,就是……”他抿抿嘴,“天机不可泄露。”
算命的说天机不可泄露!?干的不就是这泄露天机的买卖么?不由疑心打量起眼前这老头。
他清清嗓子,“咳,今日咱们说点别的。”
“说什么。”
“呃,不如先给你算算姻缘?”
“不必,我命里没这个。”
“非也非也,我见你眉目凌厉却难掩愁伤,故作强硬实则失望,定是与亲近之人生了嫌隙,我可助你化解。”
“呵……”听他这番话只觉好笑,“那你说说如何化解。”
“你先把生辰八字写一下。”
“要这干嘛?”
“你不给我怎么算破解之法。”
“上次不是给你了吗?”越发觉得这老头不对劲,故意诈他。
他又是一愣,“啊?给我了?”
“对,给过你了。”
“……嗯?”他垂眼嘀咕两下,“我……年纪大了,没记全,你再给一次。”
什么没记全,我根本就没给过,果然有问题。
“行吧,再给你一次。”不动声色随口编造,“乙亥丙戌辛丑壬辰。”
他听完皱着眉念了两遍强记。
“算出什么了?”我瞥他。
“这个,你这个命啊……不忒好,克亲,家中就剩你一人了吧。”
随口编的,就说我克亲?真新鲜。
“还有呢?”我紧盯他面部寻找破绽。
“诶呀,突然头疼,我得回家了。改日再聊。”他起身收摊,“再会啊。”
所以,我的生辰八字,就是他的目的?
可我出府是临时起意,他怎么可能会提前在这里等我入局?
奇怪。
悄悄跟上去东西串巷,越跟越偏僻,终在一处民居前停下,左右警惕观察后敲门入了宅院。
赶紧跑上前记住门牌,墙矮,抬脚便能看到庭院内景,寻了处僻角,翻进去查探。
院内就一间窄房,门窗也破旧像是荒废很久的样子。
“得手了。”
“没起疑吧。”
“应该没有,我说给他算姻缘,就交代了。”
“哈哈,到底还是在意的。”
“这还多亏武烈啊,若不是他在里与我们互通消息,岂能轻易知道这些。”
“哈哈,快把这个消息发出去吧。这可是份大功。”
“可说是呢,也不枉我扮成那老头混街数日。”
屋里传出些窸窣声,又听到有人要出来忙找地方隐蔽,还是那身算命先生的外褂,脸却是年轻的,他走到鸽笼前挑出一只将手中竹管仔细绑上后捧飞。
难怪翰霄玗对府里的事情了如指掌,消息便是从这里一点一点散播出去的吧。
可是,鸽子能飞多远啊?能飞到江苏?感觉有点扯。
所以在城中还有人在接收这些消息。是传给勤王还是敖府?不过传给这俩任何一方都一样。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府有暗桩,先前还以为是已经返乡的周管家,看来是认错人了。
武烈?府里有这人么?
悄悄撤离贼窝回府,先把这事告诉王爷,免得他总认为是我在通敌散播消息。
推开书房门,王爷正递给慕程安一本黄皮折子,见我进去问,“何事?”
我走近小声说道,“府里有奸细。”
“可知道姓名?”
“武烈。”
他听到名字皱眉,“程安,折子留下,去把齐宣叫来。”
慕程安赶紧去办。
他又启本新折,重写了一份。
齐宣赶到,“王爷有何吩咐?”
“府里可有叫武烈的人。”
齐宣的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转头看我,仿佛在问难道我不知道。
“回话。”
“禀王爷,院卫德子,原名武烈。”
德子!我两眼发直。这可是我入府后第一个好兄弟啊!居然是奸细?!之前还让他帮我查府里奸细一事,真不知该说自己找错人了还是找对了人。
难怪那日我问收了王爷多少好处,他不假思索就说出口。感情是出卖人卖习惯了。
“沈护卫今日得到消息说他是奸细,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齐宣纳闷看我,“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看来他跟我同样难以置信,便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道出。
“此事先不要声张,或许可以利用。”
“是。”
王爷将新折子递给慕程安,“交给武烈,让他送到宫里。”
慕程安也不避讳,直接翻开查看内容,勾起嘴角,“我这就去。”
待他走后,王爷笑道,“苏公子,你的任职文书差不多了,心里可有准备?”
苏少卿起身拱手,“早已准备好。”
“很好,文书批下我便随你一同去,不会叫你单枪匹马上阵。”
“谢王爷。”
“回去准备吧,想必左相也有些话要叮嘱你,这两日就不必来了。”
“好。”这次他倒走的利落。
行,没事了,我也撤吧。
“干什么去?”
“溜达。”
“有事要交代你做。”
“什么事。”证明自己不是奸细后,腰板都挺直不少,说话也有底气了。
“跟我演场恩爱。”说完一脸贱笑,“如果是真的更好。”
“演给德子看?”
“演给所有人看,这样才真实。”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凭什么要我答应这种便宜他的事情。
“他们就想分裂我们,若不和好,岂会再行诡计?”
这我就有些听不懂了,我就是个小护卫,分裂我和王爷?我有什么用?
说到这儿,我一直也没弄明白他这两年到底在计划什么。
不禁开口问,“能告诉我你隐忍这些年的意图么?”
“你想知道?”
“对。”
他吸气慢吐,起身踱步思量像是在做重大的决定,“告诉你也无妨。”
这一句后,又迟迟未开口。
到底想不想说啊,墨迹。
他站近些,“洪水爆发之前,我确实去了你家。”
“……”静看他如何解释。
“我晚了一步,没能赶在敖府派去的杀手下手之前,只在他们手中救下尚在熟睡的你。”
“你撒谎,杀人那么大的动静我不可能醒不过来!”
“敖府善制奇药,人中药性昏睡亦无察觉。”
“那命玉呢,还有沈逸的死!”我追问,“难道也要说与你无关。”
“没错,的确是我亲手刺他致命的一剑,但那日,他必须死。”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必须死!”
他转身走向书架,取出几册书籍伸进去拧动几下,拿回一方黑色锦盒在我面前打开,是那块命玉!
他拾起命玉递到我手上,“也许该还给你了,其实你并非什么乡野小户,而是前朝护国大将沈术礼的嫡孙。”
这……
“前朝覆灭之际,皇帝临终托付沈术礼隐姓埋名,守护事先封存的皇家宝库,待时机成熟用此助皇室后人复邦建国。宝库的切确方位只有沈家人知道,而这命玉,便是开启宝库的钥匙。”
“本就是前朝的东西,还给他们不就是了。”
他投来看傻子的眼神,“什么叫前朝的东西,我先祖胜了,天下之物便都该归我族所有。”
不想与他争论这个,问道,“既然只有我家知道这事,为何会泄露?”
“沈术礼临终前嘱托你父亲,但隔墙有耳,宝库的秘密被张枢、翰稚听去上报给敖府少主。敖少主立即下令叫你家交出命玉,你父便趁夜携妻儿逃走异地隐姓埋名。后被陈宣民找到,但他没有强夺命玉,而是把年幼的沈逸带回自己营帐训教。”
“他是拿沈逸做人质,助自己家族起势。”
“你说对了,他虽是敖府家仆,但在我朝为官持军令数年,亲眷也入宫封妃诞下皇子,哪还有心思为旧主复国。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四处招揽稚童到他军中习武,打算组建自己的精锐军,逐渐与我族、敖府形成鼎立之势。”
原来是这样……
“那么,是陈宣民向敖府透露我家在何处?”
“沈逸年幼入军帐,除与年纪相仿的翰霄玔结交外,还有年长他们几岁的张力处处照顾他们。成年之后每隔几月便可回家访亲几日,沈逸好心将张力带回家介绍给你父母,一来二往便熟了。可谁都没想到张力也是敖府的人,被他发现你家就是敖府苦心寻找多年的沈术礼后人,也许是心中有愧,时过两年才将消息传回敖府。那时你哥早已奉陈宣民的命令潜入我府,敖府知道后命陈宣民将沈逸召回,用尽酷刑折磨他交出命玉,见他仍不肯屈服便说要灭他满门。他便称命玉在我手中,要回来拿。陈宣民又另外吩咐他额外做件事,就是引我入局,一石二鸟。”
张力……村民曾说小柄父亲便姓张,莫不是小柄的父亲?
“沈逸回来便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说敖府明日得不到命玉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不怕受刑更不怕死,但家中尚有年迈的双亲和从未逢面的弟弟,不忍心让家人遭受敖府迫害。称命玉并不在他手中,而是托付给他最信任之人,要我答应在他死后能从敖府手中救其他家人性命,待时机成熟便会让那人将命玉亲手送到我这里。”
“他竟这样信你。”
“我也确实信守诺言了。只是去晚了……”
“所以我一入府,你便知道我是谁。”
“是。沈逸不想让我去冒险所以不肯讲敖府的事全盘托出。我知觉敖府太过深秘直接上门一定吃亏,便在你入府时,也下决心暂收锋芒,一来静观其变等敖府主动上门,二……他说的话我也不全然相信,也要探测一下你的底细。”
“所以你之前对我说那些尽是侮辱沈逸人格的言辞……其实……”
“对,我承认,那也是在试探你。若你表露怒色……”
“你会杀了我。”
“……”
“所以你先前的告白,说自己喜欢我,都是幌子。”
“不,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但我从小生存在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里,你该明白让我塌心相信一个人有多困难。”他有些急迫,“尤其是那日你从林中回来向我禀告流民营涉及敖府一事,又用话激我插手管理,那一刻我真的体会到害怕是什么滋味,我怕这是圈套,怕你真的是敖府奸细,那样我就真的完了。”
“完了?为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他身形挫败,“看来,你心里真的没我。”
这又是怎么得出的结论?这人说话总这样跳跃让人跟不上。
他苦笑,“是我咎由自取,罢了。真相你已详清,若想走,我不拦你。”
方才还说要同我演恩爱戏码,现在又许我离开?当真是精神失常。
那这样说,是翰霄玗在骗我,我错怪王爷了。
“那个……我之前那些……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心里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瞄他。
他温柔轻笑,“没事,我不曾在意。况且,是我有错在先。”
他这样说,越发觉得无地之容。
匆匆丢下一句告退赶紧闪人。
回到房中,意外发现原本堆满坛罐的房间整洁无比。
他真的吩咐人按我说的话做了。
现在是怎样,要走吗?
捏起手中白透温润的命玉,心情复杂。
呆坐片刻,起身打开橱柜想收拾下行包,里面尽是他赏我的衣物。
真的要走么。
目光扫动,看到最初进府的那件衣衫,只有这件是我能带走的吧。
我小心翼翼取出,摩挲着上面的一针一线。
嗯?怎么感觉夹了东西?
掏找出来,是一件密封完好的信。上书「吾弟亲启」。
这是哪来的?
小心翼翼启封掀开:
沈恒,当你看到此信时,想必我已过世多年,不知爹娘身体是否康健?爹脾脏不好,你要帮着娘劝他少喝些酒。弟弟,虽然我们从未谋面,亦是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奈何世事无常,终究未能为你挑净这片乱土。也许你听说了我的故事,不要为我难过,我不后悔自己做下的每个决定,希望你也一样。你或许已经知道命玉的存在,是我让霄玔将它递交给王爷,若可,望你护命玉与王爷周全,我信他可赐福天下,为一代明君。切莫告知他人生辰,亦莫独自去寻宝库。——兄沈逸。
爹娘可还康健……心中酸涩难抑,他们都和你一样,不在了啊。
深吸几口气平缓心绪,又将信读了几遍。
此信出现恰巧证明王爷方才所言属实。又提及生辰一事,莫非也与宝库有关。
可这又是何时放到……莫非是慕程安入府第二日清晨,在我为他挑进宫衣着的时候?!
想出去找他问,又撤回来。问什么,还有什么可问的。
我也该消停些,总这样多招人厌烦。
这命玉经数人之手,最终却落到我这里。
可是,看到信中哥哥的叮嘱,放我这里亦是无用,明日重还王爷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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