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买棵桂树
其实大家伙儿一个院住着，那些租客就算是乡下来的，也多多少少知道李老太在吹牛皮，只是租她家房子不好拆穿她罢了。
以前每年中秋李老太也爱这样的，过年过节还要她两个儿子念几首诗来应景，再听租客们的奉承。
谁说得让她舒坦了，她就请吃月饼。
但是今儿吴氏就觉得格外的刺眼，她的大郎全身统共不到一两银子，如今不知道在哪吃没吃饱，睡没睡好。
都是这个老不死的害的，如今她却还在这摆谱？
她的大郎不好过，这群人也统统都不要好过…
李老太见了二儿媳出来，吩咐道：“再去给我倒些茶来…”
等来的却不是茶水，而是厨房最锋利的那把砍刀，跟那棵桂树一样，是有年头的东西。
吴氏跟疯了一样，举着砍刀就往那四季桂砍，谁也拦不住，也不敢拦，她手里那刀可是用来砍骨头的啊！
被这样来一下，怎么也得见血。
李光宗李耀祖两个弱鸡一样的闲人，哪里有胆子敢拦。
李老太…
她方才就坐在桂花树下，吴氏又没通知一下她就发疯，她被吓坏了，她离得近，在月光下看出来了，这个平时老师听话的二儿媳，杀红了眼，瞥向她的那瞬间。
仿佛想砍的不是树，是她！
这个认知让李老太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她那宝贝的桂花树，里子都要没了，面子一时顾不上。
她想逃，但是两只老腿不听使唤，椅子被她扯翻了，桌子倒了，那月饼摔在地上，终究是碎了。
李老太吓尿了…
…
李家分家了…
这是吴氏想要的结果，不分也不行，就是吴氏现在说不想分，李老太也不敢跟这个儿媳呆在一起了，生怕哪天就被她给砍了。
宅子自然不可能给，吴氏也硬气，她也不会像李耀祖那样跪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她只要了那颗昨夜被砍的桂树。
这是大郎最不喜欢的东西…
大郎半大不小的时候就半开玩笑地说过要把这东西砍了，后来用它来补贴家用才不说这话的…
吴氏想，也许大郎以后知道没有这棵树了，可能他就会回家了…
以后回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小家，逢年过节，和这个老不死的只是偶尔见见面，她还能忍忍。
她家一家五口，有手有脚，不怕饿死的…
二房除了李耀祖跟死了娘一样，其他的如李二郎和小点的李三郎都是高兴雀跃的…
大房的四郎只是羡慕和不舍…
那颗四季桂的树身上，斑驳着的是昨日的印记，是狰狞的，是下了死力气的恨意。
它被破坏了，被砍伤了脸皮，再也不是一个读书人家的门面，李老太甚至不知道，下一任新租客住进来问起上头的痕迹，她该怎么解释清楚，她家一家子的读书人，怎么会拿刀去砍桂花呢。
李老太答应了，她嘴上没说，心里却精，若是二房真闹起来，为了面上好看，她怎么也得分几间房出去，分了家，儿媳手上就能光明正大地有钱，以后她想买个饼子点心都不能了。
再说闹大了，会被外头的人也看笑话。
李老太虽然多年不爱在外头走动，但是面子这个事情，她实在丢人的时候会装聋作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又时时回想。
带走吧，老二以后总会好好对待这个树的…
但是二房根本轮不到李耀祖一个怂货做主，到了外头，他赚的钱可能比他小儿子还少，哪里有啥话语权。
李二郎道：“娘，我们不要把它当柴烧，我们把它卖掉，这两天我就去问问谁家要买。”
李二郎自小就跟着他哥哥到处抠搜钱，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财米油盐贵，他是个硬气的，也乐意自家干干净净地出去，以后少被老太太攀咬。
但是他们出去单过，哪样不要钱呢？他愿意去卖这桂花树，好叫他们一家子度过难关，以后多的是好日子等着他们。
愿意买桂花的多是读书人，但是没有哪家读书人愿意买这样砍得乱七八糟的桂花。
更何况，他家种着这桂花却日渐没落，有讲究的人家都是不收的。
不过好在他们家人不争气，这桂树自己却争气，每回花开，都是满满的一树，李二郎再没见过比他家这棵桂树开得更繁盛的了。
于是，他按着上次那买桂花的大娘给的地址，摸索到了刘家村。
…
李稔有买桂花树的打算，以后她家还要很多的干桂花，每回去走街串巷地收也不是办法，桂花的品质也很难保障，还不如她家以后自己种。
家后面的荒山不是没有，荒山比水田的便宜多了，按整个山头算，不是按亩算。
但是她现在手里的钱，也不够买荒山啊。
李二郎知道桃花镇很难有第二家愿意买他这桂花树了，所以他也不开太多的高价，只要让他家能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行。
他尽量把自家桂花树的优势讲了出来：“我家这桂花树，每年开的桂花都比别家多好多，正好适合大娘家这种需要桂花的，再说大娘在镇上也找不到第二家愿意卖桂花树的了，去县城买更麻烦。”
其实去县城买树苗也不是很麻烦，但是等树苗长成还要几年，这种成年的树，很快就能再开花了，日后树苗也可以直接从这棵好树上取树枝。
李二郎一咬牙：“只要一两银子，包送到您家来，若是养不活，就退五百文给您家。”
其实养不活的几率很小，那颗桂花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南方地区，桂花的存活率很高，为了让刘家放心移植，李二郎也愿意担风险。
若是卖不成，真的只能砍了当柴烧了。
于是中秋佳节刚过，李家的院子里那棵桂树，被李二郎连同一大块的泥土，连根拔起，用稻草包了，浇了水，趁着傍晚天气不那么热了，连忙用早就定好的牛车，送到刘家村了。
李稔的计划清单里，又加急了一项买荒山的计划，树苗成长需要时间，买荒山越早越好。
刘大虎对这棵树非常宝贝，特别是他娘跟他说了一堆如何保养这棵树的方法。
树还没来之前，他们兄弟三个就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倒了几担的河沙，树一放下去，用从田里挑回来的好土填了，这种天气，天天要给树浇水，刘大虎不用别人说，就自己领了这个任务。
这棵树可值一两银子啊，对于上头的砍痕，他不甚在意，没有这个砍痕，他家也买不到这么一棵树。
罗氏说他傻，但大虎觉得自己不傻，他喜欢土地，喜欢侍弄这些东西，比跟人打交道好多了。
…
这个时间，农事不多，摆喜酒的人家不少，这天，二虎带着白荷到了田家村。
这次二虎不是来收桃花的，他是来喝大树家的喜酒。
酒席比二虎想象中还要丰盛，大树家舍得出手，一桌子三大碗的肉，这是二虎吃过油水最多的酒席，看到大树这些天确实在县城赚到了钱，二虎想。
白荷跟着去看了新娘子，说是个温婉的女郎，和性子好的大树很般配。
二虎很为大树高兴。
大树家虽然只有他和他老娘，但是这种大喜的日子，小六一家几个兄弟，几个叔婶都来帮忙，一时人手还多了，根本用不到二虎两口子。
所以吃完酒席，二虎就带着白荷要走。
大树来想送，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树还惦记着上回二虎说的卖桃花的事：“二虎，过两天我去找你，今儿闹哄哄，赶明儿我把家里的桃花送到你家去。”
大树不知道，二虎有一段时间不需要收桃花了…
二虎啥也没说，大树要来找他，他很高兴，并没有说啥扫兴的话。
小六在大树家门口喊大树：“快过来，送送女家的亲戚。”
二虎就此和大树别过了，他和大树自从上次讨要银子的事，两人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围墙，处在尴尬的地位。
这边一分开，白荷问：“官人，娘不是叫咱们不要收桃花了吗？”
二虎不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大树已经不需要他几文钱一斤的补贴了，这是他今天确信的事…
…
另外一头，小六也在问大树：“你跟二虎说了啥？”
大树道：“哪里有说啥？不过是他要走我就送送，顺便说好过几天我去他家送桃花。”
小六道：“那个有啥赚头？才几文钱…你可不要犯糊涂嘴巴子不严实，我们的事，连你娘你媳妇都不能说…”
…他们干的事，大树压根没脸跟他娘和他媳妇说。
小六看他不说话，心底对他的想法门儿清：“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出门一趟，这回咱们要是成了就赚大发了。”
大树赶紧摆摆手：“表哥，咱们说好了，赚了银子摆了酒席就不干了，我打算过段时间去二虎哥家送桃花。”
小六撇撇嘴，只觉得大树胆子小，他们又没有伤天害理，这是帮人的好事儿。
大树耳根子软，小六觉得不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说服大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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