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嘉宁一筹莫展。还没等她想出法子,事情就先找上她了。
皇帝近来龙颜大悦。北巡会盟之后,喀尔喀蒙古全部归附大清,他又做成了一桩大事,无愧于祖宗。
皇帝正在用午膳。有一道蕨菜新鲜得很,玫瑰花饽饽也香甜。
吃着甜甜的玫瑰花饽饽,皇帝想起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仁孝皇后。她嗜甜,常吩咐御膳房做点心和甜汤的时候多加些糖。从前他和她一块儿的时候,也吃过玫瑰花饽饽,他吃着齁甜,她却觉得正正好。皇帝很是怀念那段被她逼着吃齁甜的点心的日子。
梁九功匆匆进来,似有急色。他素来谨慎,极少有打断皇帝用膳的时候。
皇帝知道他肯定有大事,示意他不必等,直接说。
梁九功躬身,将一封信递上来:“不知何人悄悄把这个放在乾清宫门口,奴才们里外查验过,没有危险。奴才恐出事,这才斗胆打搅主子用膳。”
皇帝伸手接过,信封没写收信人。也是,送到乾清宫自然是想给皇帝看,谁又敢写皇帝的姓名呢。
信封上有火漆,已经被打开了。太监们不识字,倒是不必担心有什么内容被他们晓得。
皇帝并不怕那些阴谋诡计,他稳稳当当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主子已中毒,平妃动的手。七公主意外知道些信息。”
皇帝脸色微变。
禁宫之中,竟然有这样的把戏。他原以为是什么前朝的密信,没想到是这种匿名告发信,告发的还是后宫用毒之事。
是的,相比谁中了毒,谁下的毒,皇帝更关心的是秩序问题。
“这信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梁九功见主子脸色不对,头更低了:“约莫一炷香之内。”
“去查!务必查出送信之人是谁。”
这封信的内容皇帝更倾向于无中生有,但这不代表他不会深究。
“主子”究竟是指谁未可知,后宫之中,上至太后下至常在都可被称为主子,单单一句“主子已中毒”没有任何意义,指向性不足,煽动性更高。
平妃动手下毒更不可能,平妃有一阵确实不大好,但那也是因为丧子后悲痛,略逞口舌之快。再说了,宫中没有毒药,要拿到毒药势必去宫外,宫妃看似地位崇高,实则连联系家人都要费一番功夫。更不要说中毒一事的难度,主子们都有试毒太监。
最后那点,“七公主意外知道些信息”更像无稽之谈。既是意外,写信人如何晓得?七公主虚岁六岁,或许因为早慧显得聪明懂事,可一个六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要是平妃下毒,不可能不避着七公主,而且因为七公主的早慧,会更加避着她。
谁和平妃还有七公主有过节呢?一个名字在皇帝心中一闪而过,又被他立即否定。德妃性子有些左,但不是那样的人,她有脑子。
皇帝没把这件事特地放在心上。
等梁九功神色凝重地回禀,送信的是冷宫里一名宫女,而且已经自尽,家里人在她进宫后犯了事死光了,皇帝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恶作剧事件。
梁九功心里着急,查出来宫女自裁他就知道出大事了。他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可他知道自裁是累及家人的大罪!他马不停蹄去内务府调出那宫女的档案,再派人出宫去查,却发现她家人都没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果然主子原本轻松的态度变了。梁九功道:“主子,奴才已让人去查那家人犯的是什么罪了,只是年头有些久,还需再等等。”
听了梁九功的称呼,皇帝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主子”这个词,或许不是写信人想告知他的信息,而是对他的称呼……
“主子,(您)已中毒。”
皇帝宣来御医诊脉。他说自己近日有些劳累,并不说中毒之事,只将一位擅长医毒的年轻御医混在其中一起找过来。几位医科圣手诊断的结果一致,御体安康,大清之幸。
打发了他们走,皇帝笑自己到了中年开始疑神疑鬼,听见梁九功喊他主子就以为信里说的主子是他。
皇帝派人去查平妃身边的人是否有出宫记录,有没有和其他宫人往来过密。若是下毒,毒药总得有来源,宫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只可能是宫外来的。
一旦细查,宫里是没有秘密的。
平妃宫里的宫女的确隔一段时间就和负责采买的宫人来往,而且平妃的宫女和负责采买的宫女都是今年内务府选秀进来的。
要知道,内务府年年都要送一批秀女进宫,哪里就那么巧,来往的几人恰好是同一批秀女。巧合太多必有内情。
这事蹊跷得很,梁九功是值得信任的人,皇帝不再瞒着他。
“梁九功,你可知那天送来的信上写的是什么。”
梁九功知道事态严重,连忙跪下,直呼自己不知。
皇帝道:“起身吧。”他语调平稳地将信上内容读了一遍。
梁九功脸色大变。他是皇帝乾清宫的太监总管,“主子”二字在他心里等同于皇上,若是皇上中了毒……
皇帝知道梁九功在想什么,解释道:“朕才宣了御医诊脉,朕没中毒,健康得很。”
梁九功提起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后知后觉发现背上全湿了,刚刚那一小会儿竟然吓出一身冷汗。
难怪主子让他细查平妃宫里人的往来,原来牵扯到了她。既然主子身体健康,信上的“主子”又不知是谁,梁九功便问皇上要不要宣平妃过来问话。
他不敢用审问之类的词语,万一平妃是被冤枉的呢。
“先把采买的宫女提到慎刑司,不管用什么办法,审出她出宫的去向。”
这是一个大工程。就算轮流出宫,一个宫女一月也得出宫十几次。信上又没写期限(当然写了也不见得能信),只能将入宫到现在几个月的所有出宫去向都审出来。
半日之后,小太监来回梁九功。梁九功心道还算快,不到半日就有了结果,说明不是什么硬骨头。审出来就能往平妃那头继续查。
“那犯人畏罪自杀了!”
梁九功惊得跳起来。慎刑司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让犯人轻易自杀。连慎刑司都没看住,说明这宫女,恐怕不是普通的秀女。
若是她扛着不说,反倒麻烦。畏罪自杀了,说明其中有大问题。内务府选上来的秀女身家都是明明白白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慎刑司的手底下自裁成功。这就表示,她或许不是秀女。
事情越来越离奇了。
从莫名出现的信,到宫里自裁的宫女,到往来过密的储秀宫宫人和采买宫人,再到能在慎刑司自裁的——死士。
是的,死士不一定是搞暗杀的刺客。梁九功觉得这名秀女应当是顶替了选秀身份的死士。
梁九功不敢拖延,如实汇报给了皇帝。这事就算能了结,内务府和慎刑司之后都会有大动静。
“将储秀宫暗中控制起来,那几个宫女送到慎刑司,无论慎刑司有没有本事审出结果,再要发生犯人自裁的事小心脑袋。”皇帝平静地下达命令。
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嘉宁感觉空气有些压抑,有一种低气压造成的胸闷气短的不适感。嘉宁想不出那件事该怎么办,和平妃说一声出去玩,打算去找五公主聊天,看能不能有点头绪。
一脚踏出储秀宫大门,嘉宁却敏锐地感觉到储秀宫周围和平时不一样。气氛不对。
嘉宁默默收会脚,转身回了储秀宫。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平妃身边的宫女就被带走了。
嘉宁心中一跳,东窗事发了。
也是,这事能让她听见,未必就不能被其他人知晓。隔墙有耳,宫里没有任何秘密,这是所有宫斗剧的共识。
真正的大事发生时,动静反而很小,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样。至少太监们来储秀宫拿人的动静远远比不上嘉宁处置瓜尔佳氏那一天。
那日永和宫看热闹的人都支着耳朵听,而今储秀宫侧殿的庶妃们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梁九功请平妃去乾清宫叙话。态度仍是一贯的恭敬,看不出任何暗示。平妃理理衣服跟着梁九功离开,神色平静得好像真的是去叙话的。
嘉宁死死盯着平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滚烫的眼泪不只在嘉宁的脸上流淌,也烫到了平妃的心。她停住脚步,低低叹息一声。她回身,用帕子温柔地沾掉嘉宁的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别怕,嘉宁会好好的。”
嘉宁拼命摇头,眼泪甩出一道弧线,溅在平妃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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