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阳光炙烤在大地上，游惊梦头顶着毛寸，身着黑色的工字上衣和紧身裤。
双手插兜身姿挺拔的站在十米高的、表面粗糙带着麻点的水泥城墙下，仰望着城墙上的10个人。
七零八碎的声音，遥远的传入她耳朵里。
“你走吧，我们不能为你开门。丧尸王让我们告诉你一声，如果你不想无家可归，就去找他。”
“对不起，我们也没办法。二十年来人类都快死绝了，只剩下城里的三百来万。我们想活，只能投靠丧尸王。”
“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们受够了，投靠丧尸王挺好的。你去找丧尸王的时候，求求他，说不定他就不杀你啦。”
“投靠丧尸王的事，我们是经过基地公民投票过的。大家都觉得这样最好，起码今年冬天不怕兽潮。”
“丧尸王说只要我们每年出1的人口，就护我们周全，挺好的。不用害怕哪天基地破了，所有人全都死光。”
“你快走吧，没了我们，你到哪儿都能活。”
游惊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弯月，愤恨的捶打一下床铺。
那群没脑子的蠢玩意儿，居然相信丧尸王的话，简直可笑。
这辈子她就如他们的愿，爱投靠谁投靠谁去，反正她是不会再管。
独自生完闷气，她拿起手机发现才凌晨一点，距离入睡时间刚过去30分钟。在末世身为顶级异能者的她七八天不睡、睡也超不过30分钟是常态。
她烦躁的揉把脸，躺回床上刷短视频，越刷越无聊。
早已习惯忙碌的她，突然回到无所事事的状态，令她没来由的心烦。
凌晨两点，放弃挣扎的游惊梦起床。
拉开衣柜门，里面清一色的裙子和汉服，只在角落有几件上班穿的ol装。
‘末世前的自己，很爱美。’游惊梦想着。
反正无聊，她索性就左一件右一件的玩起换装游戏。
凌晨三点半，游惊梦穿着一套红色襦裙，披着大波浪的卷发，不施粉黛的出门。像一条幽魂一样，一路向西边跨江大桥走去。
不是她偷懒不想做发型和化妆，而是她手生得厉害，能将头发卷成大波浪已是万幸。
游惊梦目前所在的x市被一条江隔成两半，江东岸是她房子所在的老城区，烟火气息浓重的同时，超过晚上10点街道上就静得吓人。
而江的西边则恰恰相反，是全国闻名的不夜城，热闹的酒吧街足足有四条。
游惊梦的房子距离跨江大桥不足500米，10分钟不到她就步行上了桥。
桥中央正站着几个人，她悄无声息的站到一旁围观。
一名十五六岁样貌清秀的少年正坐在石头砌成的栏杆上，抱着旁边突出的栏杆柱子对两男一女三位民警喊，“不准过来，你们谁都不准过来，谁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四十多岁的男警：“我们不过去，你冷静点，千万别冲动。”
年轻女警：“我们已经给你爸妈打电话了，他们马上就过来，你先下来我们一起去桥边等他们行不行？”
少年用尚在变声期的声音喊：“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骗谁呢。我一下去，他们就不会来，我才不下去。”
年轻男警：“行行行，我们不过去，你把柱子抱紧啦，千万别松手。”
“我用不着你管，我爸妈到底什么时候到，哇啊。”少年突然哭起来。
游惊梦噗嗤一声笑了。
少年瞬间变脸，收住眼泪警觉的看向她，“你笑什么笑？”
“没什么，就是想起好笑的事。”游惊梦翘起嘴角，毫无诚意的说。
少年炸了毛，情绪激动地说：“你信不信我从这儿跳下去，现在就跳下去。”
年长男警严肃的对游惊梦说：“小姑娘，你这是在妨碍公务。再不走，我就只能请你去配合调查。”
“对，警察叔叔，快把她抓起来。”
游惊梦面上表情不变，双手一摊，“我是准备去江对面的，你们在这儿挡着路，我过不去。”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看2米宽的人行道。
“你骗谁呢？这么宽的地方，你就不能绕一下吗？”少年喊出三位民警共同的心声。
游惊梦将脸颊旁的头发撩起卡在耳后，“我有强迫症，只走直线。”
“这位阿姨~，你仿佛有什么大病。”少年再一次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游惊梦一脸无辜的眨眨眼，年长男警不想跟她多纠缠，示意其他两名同事让路。
游惊梦就在人行横道上，像走t台一样走着直线。
少年脸上不屑的表情，快要冲破天际。
直到游惊梦路过他的时候，一把扯过他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人行横道上。
少年整个人都裂开了，他不理解，明明上一秒还抱着柱头的他，怎么就坐在人行横道上。
年长民警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少年前面拉住他另一条胳膊。连连同游惊梦道谢说：“谢谢你，小姑娘。我刚才还觉得你有毛病，没想到你这是想帮我们，真是太感谢了……”
另外两位民警和凑上前，纷纷不好意思的道谢。
年轻女警脸上满是对她的崇拜，道谢后不忘说：“你力气可真大，怎么练的，我也想要这样。”
“天生的。”游惊梦在少年谩骂声中，同三位民警寒暄几句，返身往回走。
她打算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去汽车站买张票，回隔壁老家n市一趟。
关于少年寻死的事，原本她是不想管的。但看到老民警一脸严肃的对她说话，她突然就想起自己父亲。
他父亲也是位民警，在她高考那年的春天躺着领了一等功。母亲强忍着伤心等她考完，也离她而去。
后来她卖掉老家的房，彻底在这座江边的x市定居，再也没去看过她爸妈一眼。等末世后再去看时，山上的陵墓早已被植被覆盖，消失不见。
前世她之所以充满正义感，不遗余力的想救下每一个人，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父亲的影响。
她永远忘不掉小时候总是不在家的父亲，每次回家边帮母亲做饭洗衣服，边乐呵呵的对抱怨中的母亲说的话：“谁让咱本事大，局里离不开咱呢，我这就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早上8点多，游惊梦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走出长途汽车站，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n市不同于x市是一线省会城市，它只是一个座落在群山里、因铁矿繁华过的县级市。马路上很难遇到出租车，就算遇见一听说去公墓，也会一脚油门跑掉。
这些原本藏在记忆角落里、不敢触碰的事，在长途大巴驶入县城的那一刻，清晰地浮出水面。
游惊梦还没等到公交车，先遇到父亲当年的搭档宋飞。
他穿着制服从警车上下来，小跑两步来到她面前，拍手笑着说：“我就说是惊梦嘛，怎么这时候回来？今天中午去叔叔家吃饭，你汪阿姨总念叨你呢。”
游惊梦看着他比记忆里苍老许多的脸庞，扬起笑脸说：“宋叔叔好，我回来看看我爸妈。”
宋飞笑着伸手点点她，“四年没回来，不知道吧。去山上的公交车改道啦，你先跟我回办公室一趟。我让你宋哥开车带你去山上，正好你宋哥今天休息。”
游惊梦摇摇头，“您告诉我，在哪儿坐公交就好。”
“你这丫头越大越客气，忘了你小时候非要坐我们车？你今天要是不让宋辉送你，那我只好给你汪阿姨打电话。”
“别，我让宋辉哥送还不行吗？”游惊梦讨好的朝宋飞笑笑，自从她父母去世后，宋飞的妻子汪慧就把她当成小可怜，那热情劲儿她遭不住。
“这才对嘛，走，跟宋叔上车。”
到宋飞他们办公大院外时，宋辉已经在路边等着，同样一身制服，周身气质凛然。
三人见面寒暄几句，游惊梦就跟着大她两岁的宋辉走。
宋辉领着她上旁边一辆红色轿车，坐定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头发揉成鸡窝。“死丫头心可真硬，出去好几年，都不跟我们联系。”
游惊梦用手整理头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要不是我爸碰见你，你才不会主动找我们。”
游惊梦傻笑。
“每年开春的时候，祭拜游叔的人不少。可就是没有你，都以为你永远不会出现。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被我妈骂了一顿。”说完，宋辉叹口气，打火启动汽车。
游惊梦没接话，宋辉就自顾自的说起别的。说自己去年做和他爸同样的工作后，才真正理解他爸。说刚开始工作时，干过的蠢事。还说起自己新交的女朋友……
一直说到山上公墓，进墓园的大门才闭嘴。闭嘴前最后一句是抱怨游惊梦，说她听了自己一路的单口相声，也没笑一下。
游惊梦立刻干笑两声，气得宋辉想打她。
进入墓园，两人去守墓人的屋里买花。
守墓人一眼就认出游惊梦，特地从里屋拿出一束最新鲜、开得最漂亮的给她，死活不收钱。
双方僵持不下时，宋辉扔下两百块现金，拉着游惊梦跑上墓山，宋辉轻声对游惊梦说：“关键时刻，还是要看你宋哥。”
游惊梦点头，举着手机让他把收款码拿出来，将花钱转给他。
而后独自一人抱着一大束白菊向上走，越走脚步越轻。
凭着记忆她走到父母墓前，两人的墓按照遗愿是合在一起的。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墓碑上年轻的母亲穿着婚纱，俊朗的父亲穿着制服，都眉眼弯弯的、幸福的对镜头笑。
游惊梦只看一眼，眼泪就不住的往外流。
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嘴唇蠕动几下，无声的说：“爸爸、妈妈，我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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