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饿了，先给我煮碗面吧

十一月初九的晚上，叶俊陪着沈玉玏吃晚膳。
  沈玉玏道：“行礼都收拾好了吗？明天几时出发”？
  叶俊道：“除了一点衣物，我倒也不用带什么，你安心养胎，不必操心我。明日我大概辰时出发，我出发后你平日就紧闭门户，惟安去书院让闫小虎和马向东二人接送，别大意。我已经和秦大哥说好了，等我走后，让崔七娘时常过来陪陪你，再有刘川河家那口子看顾于你，你就每日里开开心心的就好，凡事莫要操心知道吗”？
  沈玉玏道：“好，都听你的。你对我也是，不要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回了京都好生维系关系，京都水深，不要意气用事。还有，既然回去了，就多去瞧瞧玉琪和钱睿，他们二人对你的感情不用我多说，你一来这边就三年，他们也过不来，肯定是极为想念你的，你别伤了他们的心”。
  叶俊：“嗯，我知道。我若不在家，不论是谁有什么事求到你头上，你都别答应，当然了拒绝的时候委婉一些。平日里洛推官和罗通判就是个手伸得过长的，只不过我一向睁一眼闭一眼，大家和为贵。
  他们若是见我走了，想要给你下套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你千万谨慎，那两家的家眷也少来往，有什么你自己决断不了的，就让马向东去找沐学长，他不会不管的。你的一应吃食，让青栀多留个心眼儿。惟安每日放学回来，吃晚饭的时候你就当做无意间问问他一天里书院所发生的事情，多关心他”。
  沈玉玏：“好，我都记下了。怎么突然发现咱俩之间，你倒显得更为年长”！
  叶俊一笑：“这是嫌弃我唠叨了！罢了，不说了”。
  沈玉玏：“该带回去的年货我装了两车，你有一半关系都搬过来了，京都的应该够了”。
  叶俊道：“多少就是个心意呗，还能咋地？倒是你别忘了长平郡王的年货，将他爱吃的提前都给他送去”。
  沈玉玏：“你放心，我亲自带人送去；明天你就带十七、十八和珍珠三个人一起动身吗”？叶俊道：“没错，就带他们三个，足够了”。
  沈玉玏：“也好，早去早回”！
  ……
  叶俊一行共四辆车、四个车夫、三个护卫、一个主子于十一月初十日辰时低调地出了凉州府城。
  街边一个二层的饭庄上，长平郡王荀羽站在窗边静静地望着那远去的马车，直至瞧不见了，才说了一句：“回吧”。
  如今荀羽身边的跟班儿叫做小桥，小桥没有吉庆的脸面和根基，是以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明明前天叶俊已经和郡王告过别了，郡王该嘱咐的也都嘱咐过了，何以此刻还在这边相送呢？可既相送又不叫离开的人知道，这究竟是为何呀？小桥心中虽疑惑重重，可他机灵地一句话都没问，而且他决定这件事他要烂在肚子里，就算吉庆问起，他也一问三不知到底。
  京都。墨宅。
  墨清逸问墨五：“叶大人走到哪了”？
  墨五道：“郾城，大概十日就能进京都了”。
  墨清逸翘了翘唇角：“隔壁宅子收拾好了吗”？
  墨五道：“属下昨儿下午想带着人过去收拾，可，沈少爷带着人正在收拾，属下就悄悄退回来了”。
  墨清逸皱了皱眉，说道：“等叶俊回来的前一天，你再过去瞧瞧……罢了，届时我自己去瞧吧”。墨五：“……”
  墨清逸忽又问道：“今年送来的护卫，依你看最出众的是谁”？
  墨五想了一刻答道：“属下倒是觉得身手上都差不太多。论用剑，是三十九号最出众，论拳脚功夫是四十一号最出众”。
  墨清逸：“那，哪个最机灵？就如十七那般的”。
  墨五：“……”是，墨十七得叶大人喜欢，您也不必时时觉得他比我们都机灵吧。
  墨五不甘不愿地答道：“用剑的三十九号还可以”。
  墨清逸不理会有情绪的墨五，便兀自决定道：“嗯，等叶大人回来了，就让三十九跟十七作伴去吧”。
  墨五：“……”您真大方！
  京都。沈宅。前院书房。
  钱睿已经赖在沈玉琪这里一天了，眼瞅着天都黑了也不说要走，沈玉琪实在忍不住了终是问道：“干嘛？怎么了？又和公主吵架了”？
  钱睿白了沈玉琪一眼，说道：“原来你会说话，我以为你变成哑巴了”。
  沈玉琪没好气地说道：“你都在外面流浪一天了，眼看天黑了，还想让公主派人来请你”？
  钱睿用漂亮的眼睛瞪了沈玉琪半晌，才气哼哼地站起身来，说道：“我走，不碍你眼了。怪不得贤俊不理你，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招人喜欢”。
  沈玉琪立刻炸毛，自从叶俊走后，他就听不得旁人故意说贤俊不理他这一类的话：“钱睿钱智恒——”沈玉琪高声叫了钱睿的名字，而后伸出两根手指指向门外：“立刻，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钱睿不怕死地笑道：“等贤俊回来了，你请我我也不来了，哼——我要天天黏着贤俊。贤俊一向极具耐心，不管我做了什么，他才不会冲我发脾气呢”。钱睿眼瞅着沈玉琪的脸色越来越黑，终是不忍心再逗沈玉琪，哈哈笑着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沈玉琪气呼呼坐在自己的圈椅上，半晌，动也不动，也不知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噗嗤一声倒是笑了，嘴里喃喃低语道：“叶俊呐，你好狠的心”！
  腊月初五，叶俊历时二十五天，车驾终于进了京都。若依着叶俊，都骑马，天虽冷，二十天也到了。如今在路上是紧赶慢赶，到底是比一月之期而提前了。叶俊在心里也很鄙视自己，爱情果然让人晕头转向，自己亦是不能淡定处之。
  叶俊进京的时候是午后，叶俊吩咐十七直接回东城的小宅安置。十七却在小车窗外回道：“大人，或许不能，西城沈府的人来接您了”。
  叶俊扶额叹口气，又赶忙道：“如此你就带着后面两辆车回东城安置，我带着十八和珍珠先回沈府一趟。如今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你把两位车夫安置在前院，而后你们三个去街上吃些好的，顺便给他们置办一些生活用品，银子走公账，知道吧”？
  十七应了一声，道：“行了，大人不必操心我们”。
  来接叶俊的是沈家的大管家沈林。沈林是看着叶俊成长起来的，想当初自己去外面给沈家撑场子，都是这沈林跟在左右给自己掠阵，所以自己的根底没有比这个老家伙更清楚的了。
  叶俊虽说做了四品官，可也不想在沈林面前拿大，叶俊拿沈林当长辈看。是以当沈林当街跪倒给叶俊施礼时，叶俊赶紧掀车帘子跳下马车。
  叶俊亲手扶起沈林，笑着说道：“老人家这是要折煞晚辈吗？整这些虚礼做什么”？
  沈林抬头一看，只见叶俊：头戴玉冠、朱唇玉面、轻裘缓带、气质非凡，就算仔细看，哪里还有当初稚子投靠来时的形容？他这些年混迹官场，早已脱胎换骨，就算自己这对他知根知底之人也不敢轻慢他半分，更何况那些不知根底的呢？
  沈林低头行礼，弯腰惶恐道：“您进了沈家大门是大姑爷，出了沈家大门是堂堂知府大人，老奴整得才不是虚礼”。
  叶俊道：“大管家这几年可好？身子骨还和从前一般硬朗不”？
  叶俊这般平和地与沈林拉家常，沈林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和暖意，一边示意叶俊上自家马车，一边答道：“托叶大人的福，老奴这些年倒是身体还好”……二人唠叨着，一行车马便往西城沈家大宅而去。
  沈家老爷之前一向喜欢奢侈的生活，没想到沈玉琪做官之后他倒改了。叶俊进了沈府，一路上栽种的那些奇花异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很普通的杨柳和槐树。
  叶俊问沈林：“此时岳父岳母午睡可醒了？若是没有，俊可在待客厅等候”。
  沈林笑着回道：“大姑爷您说笑了，自从昨个少爷说您今日进京都，老爷和夫人就早早盼着呢，哪还能睡得下午觉？这会子啊，老奴直接带您去寿喜堂，刚才接到您我就让人回来传过话了，肯定一家人都在那边等着您呢”。
  这寿喜堂平时就是沈老爷和沈夫人居住的地方，如今秦氏给沈玉琪生了个儿子，一家人都喜得不得了，每日里倒有一半时间一家人都聚在这边逗孩子玩儿。
  叶俊就着丫头们掀起的门帘，迈进屋内，屋内瞬间就一静。叶俊打眼一瞧，呦呵，今天人真齐全，就连两位姨娘和沈玉瑶一家、沈玉玲一家都在，仔细瞧瞧，除了还在衙门里的沈玉琪，基本都在了。
  叶俊大步上前，早有左右的小丫头们摆了蒲团在沈老爷和沈夫人的跟前，叶俊便就着蒲团跪下来，嘴里高声道：“俊，给父亲、母亲请安”。
  沈老爷明明嘴巴都快笑得裂开了，偏还装作正襟危坐地说道：“快起来，贤俊一路辛苦了”。沈老爷说了这一句，沈夫人才赶忙命左右将叶俊给扶起来。
  见了大礼，众人才互相相认见礼。这沈家，沈玉玏乃是老大，叶俊也就跟着沾了光，得以让其余众人都尊一声：“大姐夫”。等大家都私见完毕，叶俊才在左边首位坐了下来。
  沈夫人钱氏原本就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此时也不顾沈老爷频频打过来的眼色，拉着叶俊就好一通关怀：“你在那边怎么样？听说那边特别冷，你还被冻病了一场，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儿吧？玉玏说那边什么都缺，可怜见儿，日子可怎么熬过来的……”
  叶俊也不急，对沈夫人的问话都一一耐心回答。中间大人们又都将自家的孩子们唤过来给叶俊见礼，叶俊就道：“劳烦大管家让人将我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来，其中有专门给几个孩子准备的，此时就让他们拿下去玩吧”。
  不一刻，大管家带人将东西搬了上来，给女孩子的都是一匣子珠宝玉石，里面包括各种钗环、手串等；给男孩子的就是两把镶着宝石的匕首、两把上好的宝剑、一把精致包金的小号弓箭。因沈玉琪家里的宝贝最小，是以这个孩子又比旁人多了黄金镶白灵玉的项圈、长命锁、手镯、脚镯等物。
  趁着大家都在，叶俊干脆把东西一分，给众人带的礼物直接就都分到了个人手里，众人都惊叹于叶俊的大手笔。也是这些俗事都告一段落了，叶俊才和沈夫人撒着娇说：“母亲，我午饭还没吃，让人先给我煮碗面来吃吧，饿得胃痛”。

  沈夫人一叠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们还以为你是吃过午饭才进城来的。来人，快让厨房给准备些饭菜来”。
  叶俊忙道：“越简单越快越好，反正晚饭还要吃大餐。另外，劳烦大管家，把我带来的两个护卫、两个车夫都安排好了，也赶紧去给他们弄些饭菜，他们也还没吃”。
  叶俊的行为，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本来众星拱月一般，大家都把叶俊奉为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般，可他倒好，在岳父岳母家里当屋就要起吃食来，老天，这说出去可太招笑了。
  若是别人家的姑爷，即便快饿死了，也得死撑着面子等到饭点儿再吃啊，哪有人张嘴就要的？更不要说，还有招待远归的姑爷却不准备饭菜的沈家这样的人家，总之，这若是传出去，可不就是笑话儿嘛。
  叶俊可管不了笑话儿不笑话儿的，他虽是名义上的大姑爷，可他一向以沈府的儿子自居，所以他既然进了沈府的大门，就不会拿自己当外人。
  叶俊这种行为，若是落在二姑爷和三姑爷身上，他们是万万不会像叶俊这样虎的，所以当另外两位姑爷看着叶俊在众人的观摩下风卷残云般的吃着面和一些下饭的家常小菜儿，简直都呆了。
  叶俊这如回了自己家一般，沈老爷倒是越发高兴了，竟然笑呵呵地亲自问叶俊：“晚上想吃什么”？
  叶俊想了想说道：“想吃饺子，想吃汤圆，其他随意”。
  沈老爷又道：“晚上喝什么酒”？
  叶俊随意道：“咱们开远县本地那个  桃花醉  您带过来了吗？那个酒绵软，我喜欢喝。咱家若有路子就多弄一些来，到时候让我装一车带走”。
  沈老爷道：“这个咱爷俩倒是志趣相投，我平日总喝那个，酒窖里应该还有最后两坛。想要那个酒倒也不难，到时候我给你弄来，保准你满意就是了”。
  叶俊抬头一笑：“那就多谢父亲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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