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赈灾行，九曲十八弯的是人心（五）

叶俊祭奠完了这身份的生父叶奎星之后，一路不敢再耽搁，快马加鞭地赶往乾州府。
  乾州府后面是连州府，这两个州府也是处于南方，山温水暖，不仅风景秀丽，更为难得的是人杰地灵，风度翩翩的才子和清丽婉约的美人那真是数不胜数。
  所以咯，叶俊到了这边，那也得入乡随俗，这边送礼不仅送银子，还流行送美人。
  叶俊偷偷问十八和十九：“人家十七和珍珠都凑成对了，你们俩也不小了，可有想过终身大事”？
  两个糙汉难得地脸红了一下，二人互望一眼，而后一起道：“但凭大人做主”。
  叶俊：“但凭我做主？说的可是真心话？不后悔”？
  十八、十九：“是真心话，保证不后悔”。
  叶俊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心上人，那我可就要给你们做主了。不是我说，瞧瞧这边这些美人儿，又温柔、又听话，你们俩可真是傻人有傻福，要是咱们一直待在凉州府，那你们可娶不到这么好看的媳妇了。这件事儿如今就提上日程，我必定要给你们挑个最好看的女人做媳妇”。
  叶俊自己虽然享受不了美人恩，可他喜欢看，还爱多管闲事，所以下面这群官员在送美人时，他是真的有在好好挑选。首先选了两个给十八和十九做媳妇，接着从一干美女当中选出两名最美的，他想送给皇上，其余的自是都没有留下。
  叶俊是现代人的灵魂，其实他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时代男人们把女人当成货品一样送来送去，可他自己一个人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就算是叶俊本身，之所以选择女扮男装入仕，就是同理。如果有一天她被揭破身份，就算他没有做过一件坏事、错事，但她依然会是不可饶恕的、大逆不道的。为何？因为叶俊挑战了男人的权威。
  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时代，没人需要女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她们要三从四德，一整个人生都没有自主权。在此时，女人是附属品，是可以互相买卖的货物，是供男人消遣的玩物，是传宗接代的器物，唯独不是个完整的人。
  叶俊不是神，救得了沈玉玏，但他救不了所有苦命的女子。叶俊之所以接受这种游戏规则，一则是他一进官场就必须要跟着接受，二则他觉得被他挑中的人其实间接上已经得救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可以过着稳定的生活，这就已经是好生活。
  简单举例，就说嫁给十八、十九的女子吧，首先，十八、十九这二人没有父母长辈，女子进门就可以当家做主；其次，叶俊没有让他们卖身为奴，他们只是为叶俊打工的关系，如此孩子以后也不是奴籍；第三，叶俊待他们好呀，二人不仅有月例银子，平时叶俊大手大脚的赏赐也不少，他们成亲后，自是会过着富足的日子，这比她们一直被送来送去不强？
  叶俊过了利州府的时候曾经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尴尬期可算是熬过去了，乾州府和连州府自己一个熟人都木有，总算可以踏踏实实地发挥了。可是，谁知命运的走向会偏到何方，叶俊本人打死也想不到，在连州府安泰县还会遭遇一个修罗场。
  安泰县县令名叫安旭明，岁数也不大，生得一副好相貌，读书人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清雅。二人坐在一起吃晚宴吃到一半的时候，安旭明忽然对叶俊道：“叶大人，下官老家也是利州府府城，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总觉得您有些眼熟”。
  叶俊心里咯噔一下子，借着屋内明亮的灯火，他仔细打量着安旭明，忽然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场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儿从柴火垛里钻出来想问清晨刚刚起来的那个少年人买些吃食……OMG叶俊要不是上辈子受过特殊训练，这辈子又这么多年混迹官场，早已经练就了一颗大心脏，此时他差点儿就要失态了。
  话说此人是谁？竟然差点儿让叶俊当场破功！说起来，若不是叶俊有过目不忘的识人记人的特殊本事，他自己恐怕都记不起来了。那是叶俊的魂魄刚刚降临这个世界，赫连俊叶这具身体刚被人贩子夫妻卖进妓-院，他当夜打晕猥琐男子逃出妓-院侧门后，他逃到一家人家，踩着柴垛滑进人家院子里，后来还在人家的柴垛里睡了一晚。
  这个安旭明不就是当初施舍给他一餐饭的青衫少年！当初闹旱灾，家家粮食都不够吃，这种情况下，青衫少年还是给叶俊端来了吃食，尽管只是野菜饼子和稀粥、酱菜，可叶俊吃得很饱。所以，认真说起来这人算是他的恩人！
  叶俊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里说道：“我确定是第一次见到安大人你，或许是安大人你记错了也未可知；亦或许，当初我们都在府城住着，府城最热闹的也不过一条主街，我们年少时曾经在街上数次偶遇过，是以你觉得眼熟”。
  安旭明暂时压下心底的疑惑，冲着叶俊举起酒杯，温和笑着道：“是不是见过其实并不重要，大人和下官是老乡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冲这份缘分，下官再敬叶大人一杯”。

  叶俊亦举起酒杯，道：“安大人说得对，我也敬安大人，多谢安大人的盛情款待”。
  安旭明：“哪里哪里，像叶大人您这般的人物，平日想请也请不到，下官可是很珍惜这个能见到叶大人本人的机会的”。
  众人互相捧着，酒场自是相谈甚欢。
  越往南走，雨水越密集，路上就越不好走。穿过四个州府，历经四十五天，叶俊一行五人终于在天黑前抵达湖州府苍鹭县。
  沐青雪和湖州府知府明延年、苍鹭县县令何琦柱早已等在县城外的十里亭。叶俊下车，彼此相见，众人施礼毕，叶俊便问沐青雪道：“沐学兄你到此几天了？可都安排好了”？
  沐青雪道：“我已经到此十几天了，你吩咐的那些都已经安排好了，其余的咱们进城再说”。
  叶俊便点头应允，重新上车，继续前进。
  在苍鹭县县城里，沐青雪通过此地县令何琦柱租用了一个大院子。此处院子有四进，屋舍不少，院子也够大，十分满足叶俊的需求。因为湖州府府城也被大水淹了，所以知府大人也暂居此处。
  进了屋子叶俊就想问问确切情况，沐青雪看着他一脸青白的面色，皱着眉头打断他，道：“明日再开始工作不迟，今晚你吃些清粥小菜，好好睡一觉是正经。你那脸色都没法看了。还有，来这边你就要有受苦的准备，这边三餐都是粥，除了咸菜也没啥正经菜，所以你还是尽量爱惜着些身体吧，万一在这边病了，缺医少药的，都是麻烦事儿”。
  叶俊：“……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行吧。我住哪个屋子？我让珍珠过去收拾收拾”。
  沐青雪：“我命人都收拾好了，你跟你身边这四位一起住第三进院子，第三进院子所有房间都擦洗过一遍了，所有房间都归你用，无论你要放什么，都随你。你们不是自带了被褥吗？铺好就行。平时咱们说事情都在第一进院子里，你这院子里如果放了贵重东西，切记要留人看守。我和后面的钱睿一起住在第二进院子，有什么事情，你喊我们也方便”。
  叶俊：“行吧，我进去先瞧瞧。十七、十九将咱们车直接赶到后面去，先卸车”。
  卸车的时候十七、十八、十九、珍珠都有些惊了——啥时候车上多了这么多箱子啊？满满当当两大马车的木箱子！一个车上的箱子里都是银子，一个车上的箱子里都是各种粮食，竟然还有一箱子腊肉腊肠！！！
  叶俊轻咳一声，说道：“多余的别问，出了咱家门在任何人面前也别乱说，明白”？
  四个傻乎乎的护卫一起点头道：“明白”！
  叶俊伸手一指东厢房：“都搬到那屋子去。刚才你们也听到了，这边是灾区，三顿都是喝粥，珍珠你做饭时就要小心了。粥可以做得稠稠的，但是比起受灾百姓咱们别太过分，反正咱们院子里不会缺粮食，你们四个可以偷偷吃，打打牙祭。毕竟你们没有挨过饿，如果你们突然吃不饱，气力不足，谁来保护我？谁来保护银子”！
  珍珠：“大人，小的明白。你不用额外操心我们几个”。
  叶俊：“最好不要让我操心”。
  ……
  第二天一早，叶俊召集开个会。
  湖州府知府明延年道：“两州府共二十二个县，受灾区有十六个县，重灾区有六个县，受灾百姓多达一百万人。如今各县都是缺衣少食，在饿死的边缘，叶大人您看，物资什么时候才能到”。
  叶俊：“物资快的话也得十天。因为物资本来就慢，所以我在就近的连州府先购买了一批粮食，估计明天就能够运到这里，也可解解燃眉之急。现在，我来说说接下来我的打算”。
  叶俊在大实木桌上展开地图，示意大家都围过来看，叶俊见大家态度都很认真，且都已围了过来，才指着地图上的几处说道：“受灾百姓过多，肯定不能在一处安置，大家看这里，以咱们的苍鹭县为原点，画圆，得到的结果就是瑞丰县、泰丰县、东明山、椒树岭、仁和县这五个地方与咱们苍鹭县距离相当。
  这五个地方因为地势比较高，都没有受到洪灾影响，加上咱们苍鹭县，又恰好属于禹州府三处，湖州府三处，这六处就作为灾民暂时安置区。两州府所有说了算的官员，两人一组，各带着衙役或者护卫兵丁十人，亲自驻扎灾民安置区，直接与坐镇苍鹭县的我对接。
  对接是对接的什么？是安置区有多少灾民、灾民需要多少衣衫、多少口粮，你们负责出数目，我这里负责发放，把你们需要的物资尽量第一时间给你们送去。
  你们在灾民安置区，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宣讲。宣讲什么？主要有以下几点：朝廷不会每年都来赈灾，规劝灾民找相对安全的地方安家，避免再次遭遇此种灾害。若决定在合适的地方安家，朝廷会发放适当的安家补贴，各县令必须无条件协助自己下辖灾民重新安家，办理户籍变动时，不得为难。

  两州知府协助各县令帮灾民寻找合适的落脚点，鼓励灾民积极重新建造家园。至于农田的分配，两州府、各县之间好好商谈，无法抉择的报告给我。
  最后一点，是灾民安置区的卫生管理。灾民多且居住杂乱，很容易交叉感染，每日派两人在人群里宣讲，喝进嘴里的水，一定要烧开，不要喝生水和污水；最好生病的人和还没有生病的人分开，避免传染；已经死去的人，必须采取火葬，不允许到处随意掩埋或者随意曝尸荒野。
  灾后多瘟疫，洪水退去后，所有被大水淹没过的地方要注意消杀，消杀就是消毒杀病菌。消毒药水可以来我这里领取……”叶俊洋洋洒洒，将灾区的工作安排的明明白白，之后，由明延年派人通知下去。
  第二天中午开始，陆陆续续拉着粮食的车队开始抵达苍鹭县，这都是叶俊在距离苍鹭县最近的地方租马车安排的，粮食其实都是他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粮食有了，至此，赈灾工作正式展开。
  苍鹭县有叶俊坐镇，明延年干脆带着人手去了瑞丰县，这里的条件比另外几处相对要好一些。
  叶俊来了两天，明延年就知道这钦差大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往前数的各任钦差都不一样。叶俊办事一板一眼，眼里揉不得沙子，想糊弄他？可没那么容易。
  以前南方来的那些赈灾钦差，哪个来了不是施展吃拿卡要一套组合拳？他们没人顾及百姓的死活，几百万两赈灾款，经过层层盘剥，老百姓手里能得到一成实惠就了不得了。
  可这次偏偏叶俊来了，层层官员只知道自己所辖区上交了多少善款，可整个大渝一共筹集了多少善款，除了叶俊恐怕陛下都不知道。层层官员都在上交银子，可下来的善款却没有再经过他们的手，还能层层盘剥吗？想都不敢那么想了。这样的手段，还真是前无古人。
  明延年官职比叶俊低，与其天天陪在叶俊身边小心讨好、谨慎伺候，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下去给自己找些事做，也省得彼此相处时间久了再让钦差寻了自己的错处，回去了再被告个黑状，着实不值当。反正在苍鹭县他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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