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从通用到标准,方为正港的由…
翌日的雅言论议之上,郑克殷便又下发了新抄录的纸面材料,上面又列出了一些单词。
但与昨日的“通用八词”(水、石、雷、盐、暮、目、齿、足)不同的是,这些词不再是七大方言(仍然包含茶龙社方言)全部都有几乎一致的发音。
有一些,是南北有别——表达“口”或“嘴巴”,北支的岚袂、漖寮、利善等方言都使用ㄨㄝㄅㄝㄌ(weper)或近似发音,越汕方言则有ㄨㄝㄅㄝㄌ(weper)和ㄨㄝㄏㄝㄌㄚ(wehera)这样的口音变体;
而南支的虎蒙、合江、茶龙社方言都使用ㄏㄞ(hai),可见其在南方是通用的。
根据重北轻南、以北统南的指导思想,这种词当然是以北方为准,因而郑克殷标注的建议形式是ㄨㄝㄅㄝㄌ(weper)。
还有一些则是在各部方言中总有一点发音差别,同时会有其中一两部方言跑偏,用了别的词源。
昨晚郑克殷与小霞重点讨论过的“女人”便是典型,虽然北支都用类似ㄕㄨㄌㄧㄍ(šurik)的发音,但偏偏利善部的“女人”是ㄏㄚㄙㄚㄣ(hasan)或者ㄞㄉㄚㄍㄙ(aitaks)。
其实这两类词都是好解决的——毕竟大多数方言(至少北支内部)都有明确的同源发音,那么澳龙人便也自然可以认同郑克殷所提出来的“中间形式”。
就连岚袂大士部和漖寮部的番民都没有意见。耶律睫丘说,去年收服南龙和留驻鹰阳的经历,让他确实感觉得到岚袂方言总有一些词和发音与别的抱成一团的胞亲格格不入。
比如“胸”一词,其他方言大多数都是ㄇㄨㄙ(mus),只有岚袂方言说ㄧㄉㄉㄝㄍ(ittek)……
谭家浪看到纸面上的各方言记录之后,同样有此惭愧。
“我们漖寮方言可能更甚……鼻子这个词,多数方言说ㄏㄨㄙ(hus),岚袂方言和合江方言尽管是ㄨㄙ(us)但也看得出来有关系,我们却是说ㄌㄝㄋㄧ(reni)。”
耶律睫丘和谭家浪代表岚袂、漖寮两部方言反思起自己母语的特立独行,一时令来自鹰阳的代表们有些无所适从。
毕竟郑克殷知道鹰阳那头的番民几乎将这两部方言当成澳龙官话来顶礼膜拜了,遇到这些用词上的差异,他们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说话太低俗了呢!
如此看来,郑克殷既要鹰阳形成搅拌机自然形成通用语,也要主动出手人为制定标准语,两者都是必要的。
否则自然形成的通用语选取了个别方言中特立独行的词来尊奉,并形成了用词上的优越感,是令人很难绷的。
就像中国人如果将“冻未条”“哭夭”“目屎”奉为高雅之词,而将“受不了”“啰嗦”“眼泪”视为粗俗用语,显然是极为诡异的事。
所以接下来这日的议程便是共同选取出具有代表性和较大通用性的一些“中间形式”的词,很快得出了十几二十个通用性最好的词。
其中最令郑克殷得意的,当属南北有别的那几组。
比如“额头”ㄉㄧㄇㄚ(tima)在合江方言和茶龙社方言中均使用ㄨㄌㄧ`(urí)一词来表达(而这个词在通用语中意为“毛发”),确定ㄉㄧㄇㄚ(tima)的正港地位以纠正这种偏差,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但由于北支方言在有些词的使用上太过清彩(随便),比如ㄨㄌㄧ`(urí),在岚袂、漖寮、越汕三部方言中都可以表示“头”,尤其是岚袂方言将“头”和“发”混为一谈,其实在生活中已经引起了不少歧义,应该很有必要区分开来。
解决的办法,竟是采用南支的通用形式——
虎蒙、合江两部方言分别使用ㄇㄛㄏㄝㄌ(mohel)和ㄇㄛㄉㄝㄌ(motel),更为奇妙的是,北支的利善方言也使用ㄇㄛㄉㄝㄌ(motel)!
郑克殷做出了裁定:“所以我们决定用ㄇㄛㄉㄝㄌ(motel)来表示‘头’,用ㄨㄌㄧ`(urí)来表示‘毛’和‘发’,其他一些相关的概念都用ㄨㄌㄧ`(urí)来组词表达。”
既然讲到了“毛发”一词,众人便也很快联想到了“胡须”ㄏㄝㄧㄝㄍ(heyek)一词——在部分方言里正是使用ㄨㄌㄧ`来表示“胡须”,在标准语中自然需要区分。
郑克殷借机顺势引向制定标准语的另一个细节,那就是有些方言其实是丢了词首的ㄏ(h)的,比如部分越汕方言的口音将“胡须”发为ㄝㄧㄝㄙ(eyes),合江方言甚至干脆懒音成了ㄟㄙ(eis)!
再比如前方谭家浪反思的“鼻子”一词,大多数方言都是ㄏㄨㄙ(hus),岚袂方言和合江方言却是ㄨㄙ(us),显然就是丢了ㄏ(h)音的结果。
但其实这两些方言都仍然有使用ㄏ(h)的音位,并不存在说对于这两部人而言这个音难学难发的问题。
因此全部有丢失词首ㄏ(h)音迹象的词,标准语都将把ㄏ(h)添回去,比如“胡须”一词丢音的方言不少,但标准语仍然需要“逆势而行”,发为ㄏㄝㄧㄝㄍ(heyek)而非ㄝㄧㄝㄍ(eyek)!
这也正是标准语值得被尊敬的一大原因,那就是更古典、端庄,绝不懒音,如此人们听起来才会觉得足够正港。
若是放任鹰阳自然形成通用语,只恐怕这类发音是丢了就丢了——毕竟多数方言都这么干,大家也倾向于发更轻松的音,而没有意识到这样就偏离了正港。
追求正港(正宗),可以说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价值倾向,这大概是早至周秦就形成的思维:
周公制定周礼,要求天下人共同使用同一套礼制规范和宗法制度;秦始皇下令书同文、车同轨,亦是制定标准,要求统一,而绝不放任民间自行整出偏差。
进入到语言领域,人们也天然倾向于靠向标准语,这种标准语通常是首都地区的读书音,隋唐以来甚至会由官方制定一系列韵书来规范读音,尽管在古代条件下其实韵书的影响力远不如现代的普通话,但至少给人们竖立了正港的准绳。
而这也正是让澳龙人明白何为正港的最佳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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